②⑤第七十天

乔家劲一发直拳打的你好几天辗转反侧。这人怎么这样，说出那样的话，也没说要拍拖，反而更像求和。

可是现在没办法普普通通地对待他了，心不时便要自顾自得复原当晚的频率，像翩跹着随时要飞走的鸟。

他倒开朗，宛如得了通行证的偷渡者，频繁入境。每日四点准时敲响你的窗口，道：

“甜水妹，有甜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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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⑥第七十一天

马上要到耶诞日，钵兰街游客常访，也算半个景区，提前一个月就有了节日氛围。设计院搞了堆红红绿绿的东西挂在栏杆和墙面，部分出来招揽的舞厅美女也换上了圣诞精灵短裙。

堂口的马仔已经在收下月的管理费，一行人忙忙碌碌在彩色飘带之间穿行。

你正喝梨汤，手里的马克杯上印着粉色的小花，半张脸埋在杯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外面。“可惜港岛不会下雪……”

“是喔，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雪的。”乔家劲随你目光看出去，雪花形状的彩灯闪烁着，点亮钵兰街的夜色。

两个人这样发会呆，就该分别。

乔家劲站起来，双手插在兜里，一步一顿，不愿离开似得，3分钟了还没到门边。他犹豫着想说点什么，直到一条腿已经踏出门去，才下定决心。“甜水妹，你耶诞日有事没？”

“咩啊？”

你看，这种时候，心就会不由自主的乱蹦起来。

你深吸一口，故作镇定，端起喝光的马克杯用杯口盖住一只眼睛，作望远镜状转向他。“这位靓仔，是唔是想约我？”

“是、是喔。”

“我不知呀……你什么身份约我？”

“什么身份？”乔家劲摸摸下巴，冥思苦想，“我就一个身份，又唔系二五仔，怎会有两个呢。”

真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都暗示到这份上，他根本没懂其中的意思，你骂一句“痴线啊你！”又愤愤道：“我没有时间！”

小弟正来到街尾，还讨论要不要收甜水铺管理费，就见红棍踉踉跄跄被赶出来。他表情尴尬，用手摸着后脑，转头发现这么多眼睛盯着自己，猛地正了神色找补。“搞莫啊，管理费收好没。”

这是又没在甜水妹那得着甜头。

几人心中门清，害怕碰到枪口，不敢怠慢，赶紧把收好的钱递出去。“猴啦猴啦，劲哥，在这里。”

他没拿钱，晚上还要到舞厅看场，遣了个靠得住的马仔送回堂口，直接交给荣爷。

“哦对了劲哥。”其中一个马仔快走几步凑上前，“刚刚有几个店家讲，最近有人在街上打听你哦。”

乔家劲原还在思考你为何生气，闻言清了心里七杂八杂的心思，问道“哪边的人？”

“可能是上次赌场的千佬，他们也不知。”

上门寻仇这事太过寻常，一次打不服就打两次。乔家劲最不怕这，胆小鬼做不成古惑仔，何况红棍，人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咬上马仔递来的香烟点燃，烟气从唇缝吹出模糊表情，只隐约透出横跨鼻间的长疤，再散去时已然冷下脸。“街上碰到让他们找我，不用牵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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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⑦第七十二天

大抵是耶诞的缘故，晚上才挂了装饰，夜便结束的更晚些。凌晨三点几路上还陆陆续续有人成群结队的路过，买点烟或甜汤解酒。

收入多些，就要睡得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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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⑦第七十五天

凌晨。

你正困得迷糊，窗口响起巨大的撞击声，原以为是醉汉没轻没重，玻璃上却是个鲜红的掌印。

尖叫来不及出口，满是血的脑袋就伸了进来。半夜这幕刺激实在大，只觉血液凝固，后脑都在发麻。

“甜、甜水妹。我系劲哥手下……救下我。”他出血量太大，头发被糊在脸上，几乎认不出是谁。

路人纷纷侧目，可古惑仔互殴太常见，特别在钵兰街，都只瞧了眼便快步离开。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一个人出来打拼这么久，什么场面没见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是乔家劲的弟兄。

你拍着胸口不停安慰自己，鼓起勇气打开了门。可手在碰到黏腻的血液时，还是不争气的软了腿。

这马仔不算瘦，试了几次才将他拉起，推车叫卖时练得一身力气在此刻派上用场，连拖带拽的，把人搞进屋去。

地板上画了长长一道血印，简直像法治新闻中的凶杀现场，你想给他包扎，可根本辩不出伤口位置。在屋中团团转了两圈，才想起应该先给乔家劲去电，然后——然后，这种情况能不能打999啊？

两人到的极快，远远就见你不知所措站在门外，常披的小花毯上染着成片的血迹，两只手亦满是血，紧紧捏着衣服下摆，眼圈通红似是哭过了。

乔家劲呼吸停滞，场景在回溯，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跟着战栗。就好像回到九仔失手杀死地头蛇的那天，恐惧铺天盖地的压过来，让他感觉自己好无力。

这一秒已无分寸，他难控制力道，只是用力地、更用力地抱你。滚烫的液体渗透衣襟，让心脏猛然收紧。“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你将头埋深，终于可以软弱，三魂七魄在这个拥抱中缓缓回到身体。眼睛溢出泪水，大脑无比混乱，嘴巴胡言乱语。“劲哥，我、我无事，你快去看看他，千万不要死掉，变成凶宅房子会掉价的……我，呜，我才刚买的。”

你打过999，救护车后脚到。好在这马仔虽然看着出血量骇人，但没伤到要害。

医院要求必须有陪护一起入院。九仔安排了几个马仔留下，交代他们把现场清理干净。再看乔家劲已无心思，且目前情况独留你自己也不合适，便咽回想说的话，跟着担架一起上了救护车。

空气完全安静下来，只偶尔有小弟来回走动的脚步，可以清晰地听到新装的彩灯的电流在线路中飞跃的声音。

乔家劲嘴笨，说不出安慰的话，只会牢牢地将你抱紧。也不知这样做是在安抚你，还是在安抚自己。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早不怕痛了，拳脚伤身，人言伤心，带来的伤害最多只有十分之三。原以为已是所向披靡，可这一刻他才发现。

自己害怕的，从来都只是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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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⑧第八十天

不得不说古惑仔处理现场相当专业，连地缝里半干的血迹都抠净了，仿佛那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小花的毯子已经洗好晾干，可以继续披着在窗口打盹发呆。

乔家劲好久不来，猜想大概这次的事很难处理。你一边理解，一边违背理性偷偷思念。

可意识到时心里又有点气，好可恶啊，难道不知发条短信？你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按着软键打了好多字，最后还是删掉了。

是喔，又没在拍拖，干嘛这样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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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⑨第八十五天

桌板“咚咚”响了几声，心中被期待盈满，抬头看到的却是眼生的马仔。不等失落，他咧嘴笑起来，露出满嘴的黄牙。“甜水妹，交管理费了哦。”

你心中了然，拉开抽屉拿出二百，对方没接，又猛猛敲几下。“是五百块。”

不知二百算不算乔家劲给你的特权，其实五百也没什么，以钵兰街流动客源带来的收入来说，就算再翻倍也不痛不痒。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这简直就像……

就像……

跟你撇清关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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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〇第八十六天

问了周围的商家，都说最近没见过钵兰街的大哥。趁上午没什么客人，锁了店门，沿着街边一路向前，边走边打听。

直问到街的另一边，路边卖鱼蛋的大哥点了点头，“喔，有啊有啊，这几日四点几都来的，从这边过来，往舞厅那边走过去。”

这下确认了，果真是撇清关系，他还躲你。可比之前躲得认真多了，直接绕远路走的。这算什么？乔家劲你条扑街是不是耍人玩？！

你买了杯鱼蛋，佯作随口发问，“大哥，你知这群古惑仔堂口在哪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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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①第八十七天

红棍跟白纸扇本周忙得焦头烂额，被暗算的小弟挨了五刀，缝了十几针。作为大哥肯定要负责的，他们代表荣爷往对方家里跑了几趟，送了钱，又送了礼品。

仇也要报。这事十有**是赌场的千佬干的，往那边去了几次，没能蹲到。乔家劲骑摩托载九仔，又将附近的赌场都走一遍，不知是不是有意藏着，哪儿都找不见人。

中途两人在路边抽烟休息，乔家劲始终紧盯来往的人流，表情冷的像是要吃人。

九仔看他心情不好，随意扯了扯话题。“等下要不要去甜水铺饮汤喔，我都有点想甜水妹了。”

本以为乔家劲会欣欣然答应，可他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烟丢在脚下踩灭，表情认真道：“九仔，我们还是先找千佬吧。”

“点啊？”

“这粉肠先从马仔下手，我怕他会找甜水妹的麻烦。”

既是一根筋，那难免爱钻牛角尖，乔家劲总会强制自己担起很多责任，并且一直背着，不肯卸下。

九仔早习惯了，往时遇到这样的事乔家劲也是如此，一拳到底，直到打出个结果，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这般得荣爷器重。他并未多想，也掐灭了剩的半根烟。

“别想太多了阿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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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②第八十八天

乔家劲车速拉的很快，两人的衣领翻飞，抽在下颌隐隐作痛。铃木RG500的时速最高可达三百，轰鸣的引擎在耳边不断炸响，周遭的霓虹极速向后流走。

两人又去附近赌场转一大圈，这个时间该去钵兰街的，可他绕了路，场子也没去，直接往盘口走。摩托驰过路口，九仔一眼瞧见在路边被风带起的花毯，他拍了拍乔家劲示意减速。可对方将油门握地更紧，连红灯没等，直接穿行而过。

汽车的鸣笛和咒骂此起彼伏，但追不上他们的耳朵。

车子在堂口外才停了，九仔摘下头盔，“喂阿劲，你搞莫啊，我刚刚看到甜水妹——”

“就是看到甜水妹我才加速的。”

“咩意思？”这下九仔的脑子也想不清楚了。明明最后一次见面两人还抱在一起难舍难分，怎么几天不见又成这样。“你又惹她生气了？”

乔家劲沉默很久，他仍跨在车上带着头盔，看不到表情，半晌才闷闷道：“冇啊。九仔你说……我和甜水妹……是不是有些不相配。”

“扑街！”九仔除了骂人竟想不出第二句话，这就是拍拖中的男仔吗，连阿劲这种性格都逃不过胡思乱想？不等他构思语言，远处传来清脆的女音。

这次毫不客气，连尊称都免了，掺着怒气。

“乔家劲！”

原在摩托上颓颓坐着的乔家劲像被排气管烫了似的跳起来，动作极快地翻身下车冲入盘口。“我丢——九仔你告诉甜水妹，就说我不在。”

九仔目瞪口呆，转头你已快步到面前，跟平日在铺子里时简直判若两人，似乎马上就要请人吃一击冲拳。

阿劲你个扑街到底做咩了！？

“九哥，”滥杀无辜不是你的做派，努力平复了心情，又收了收表情，道：“乔家劲呢，我找他。”

他咽了咽口水，完全忘了自己的地位身份，以及身后就是自己的地盘这件事，努力做出云淡风轻的姿态。“呃，甜水妹，阿劲……，阿劲说他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