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当智将的狗有什么错

明亮刺眼的浓积云在苍空中高耸,几乎要坠下一般臃肿不堪,刺目耀眼的白云自平坦灰暗的底部堆叠,仿佛一大颗明亮的花椰菜,衬得天幕蓝色浓郁。

在云下,闷热滞重的空气令蝉鸣与呼喊统统失真,八王子市民球场正进行东京地区预选赛第二轮。

“宝谷更换投手——”

第四局初始,大泉的一棒安打上垒,宝谷总监督立刻下达保送二棒的指令,随后通知主审更换选手,比赛暂停。

充分热身的替补投手用手套持球小跑向投手丘,在那里等着他的,是面无表情的清峰叶流火。

由于生长期过得相当顺遂,不知不觉间已经具备充满压迫力的身高和体型,帽檐下一双沉静的蓝色眼眸写满抗拒,宝谷的ace投手见人过来,张嘴就是一句不情不愿的:

“真月……”

眼巴巴地喊发小的名字的举动算不上新奇的讨好,也与示弱相差甚远,更别提小时候的叶流火就爱用这一招,现在听到已经完全免疫了,因此站在清峰面前的人不为所动,还有闲心调笑他:“小圭过来了,跟他撒娇去。”

他们同时转向靠近的捕手。

“零出一二垒,暗号是赛前定好的那套,防守策略不变,以三振为主。大泉三棒喜欢等好球,多往边角塞。”

揭掉面罩的要圭迅速说明情况,以此镇压投手之间的暗流涌动。

比赛中的暂停很宝贵,更换选手尽量在两分钟内解决。监督不惜申告敬远大泉二棒也要跳过试投让黛真月直接上,那就别给主审留下拖沓的印象。

要圭注意不踩踏投手丘,仅用手套遮着下半张脸,声音显得闷闷:“没有热身时间,真月,你手感怎么样?”

被问的人弯弯眼睛,笑吟吟回应:“和平常一样。”

清峰叶流火还想挣扎:“圭……”

要圭直接一指休息区:“叶流火,记得好好冰敷。”

明确换投后,自动切换对应状态的宝谷正捕手,要圭,委婉拒绝了搭档的挽留与恳求。

眼看着清峰叶流火挂着生人勿近的冷沉气场还球给裁判,再乖觉地回到休息区,还被总监督抓着问了些什么,要圭长长吐出一口气,打起精神面对自己的另一个发小。

他们三个互为幼驯染,清楚彼此的底线和难搞程度。

像在棒球领域一向孤高单纯的叶流火会乖乖低头听从圭的安排,而圭也会考虑真月的个性,蹲捕前和他商量好策略。

和清峰这种本格派右投不同,新换上来的黛真月是技巧派左投,对操纵球路变化得心应手,他的球难打也难接。

“小圭,这半局能不能给我连着配三组不一样的球。”

黛真月轻易地说出了捕手最不想听到的话。

宝谷比赛服主要配色为深蓝与白,衬得肤色冷白的少年气质森然,棒球帽压住微卷的中分刘海,露出形状纤细的眉毛,和一双瞳孔无光的黑眸。

有那样一双无法令人不在意的眼睛,身高年初才开始抽长、无限逼近一米八大关的少年,不笑时表情违和、瘆人与恐怖,无言的注视缠绕着阴郁湿黏的气息。

如同此刻。

要圭朝休息区方向看了眼,总监督一直关注这边。预见赛后的问责,他心中涌起细微的疲惫感,问:“你想怎么投?”

“镜像,快慢刀,滑切球和喷射球,中间随便塞个直球——我要拿‘镀层’,拜托小圭~”

张嘴又是一串难懂的话,要圭在心中过了遍黛真月的要求,简单来说就是炫技。

“镜像”是真月的成名技:一前一后投出的滑曲球和螺旋球。它们有着对立镜像般的球路,兼具球速与犀利变化,从外角高坠向内角低,狡黠翻越匆忙的挥棒;或是从内角高坠向外角低,在打者惊惧躲避时倏忽拉开球棒无法追打的距离。

两种球投法截然不同。滑曲球很好理解,横向位移与纵向位移同样显著,综合了滑球与曲球两种变化球属性的球种;后者……现在还流传着暗黑禁忌:螺旋球会毁掉手臂。

把螺旋球作为自己惯用技能的人:“这话说得,好像投其他球不会伤手臂一样!”

在投捕组合“battery”中,捕手被认为是为爱发电,而投手就是电池。确切点说,投手的手臂是消耗品。行动序列违反人体工学导致投一球少一球,投一球伤一点,绝大部分的过负荷和生涯病的成因都是积重难返。

要圭仔细了解过,又和清峰、黛一起听了许多运动科学的讲座,在本人的极力保证和强烈抗议下放开了关于此球种的投球限制。

于是青少棒领域出现了一个让打者束手无策的投手,几乎绝迹的螺旋球不仅凭借独特球路在情报上拉开差距,也因为闻所未闻的轨迹给球儿们狠狠上了强度。

升入青少棒的第一天黛真月交替使用这两种球,三球三振掉监督、投手教练和队内强打者,从此奠定他战略武器的地位——至于为什么没有成为宝谷的ace,暂且按下不表。

至于“快慢刀”……就是直球和变速球组合技,黛真月四缝线最速能投到140km/h上下,而他对变速球速差处理最大能拉到27km/h。

在给打者留下速球的印象后,塞进来和直球出手姿势一模一样的变速球,戏耍打者。

黛真月曾经为这一促成打者绝望动摇表情、继而给他带来无穷欢乐的组合起名字,思索半天说其实叫宫崎〇高也不错。

被要圭一票否决。

黛真月:“为什么!”

要圭已经学会使用冷漠表情了:“因为我不玩。”

“哈哈哈小圭你好会接梗哦!”

“……是吗,谢谢你。”

黛真月热爱游戏且异想天开的地方不止于此。

他总喜欢自己给自己设下五花八门的挑战,完成一项就能拿到“成就”;条件更苛刻的同类挑战,完成则能够“镀层”。

上一次真月提出类似的配球要求,还是在三振监督那天……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学会应付投手的心血来潮也是捕手的必修课,要圭暂时屏蔽自己萌生的多余感情,冷静地问:“监督怎么说?”

大多数时候,为了维持大人们虚张声势且极易被真伤双倍穿防的尊严,或者维护球儿们相较闪耀才能显得格外脆弱的幼小心灵,监督不允许黛真月自由发挥。

就算管不住,大人们也要象征性地管管,比如让黛真月给捕手传令。于是管教的职责也被分担给了要圭,就因为他比黛真月好说话,而且他说的话真月基本上能听进去百分之八十,了不得的牵制位!

监督一般是让黛真月收敛,只用一两种变化球,配合速度不慢的直球与捕手灵巧的指挥足够赢下比赛。

并非担心情报泄露——就算看真月投球再多遍,不站上打击区都是纸上谈兵。唯有持棒面对这只怪物,才能深刻体会他的球、啼笑皆非的命名背后是怎样的精妙与恐怖。

监督……大概还是受传统观念影响,希望选手朴实认真,总不能像黛真月一样嚣张狂妄吧。

提到监督,黑发黑眸的少年有一瞬的静态,好似绘卷中绮丽繁复却空洞的衣装人偶,而下一句话尽显本色。

“管他的,小叶流都回休息区了,还能再把我换掉?监督是不想赢吗。”

那双漆黑的眼睛又弯起来。

黛真月在笑,伸出手套与搭档轻碰。

“现在能掌控比赛的是我们——由你引导,我绝对不会投到别处去。”

一枚崭新的棒球落入要圭手套。

暂停时间差不多了。

对于大泉青少棒来说,这场比赛则过于煎熬。黑发黑眼的左投一上场便抹除了所有胜利的可能,他投球姿势那样舒展灵巧,球路却诡谲莫测,第四局上半以不重样的球路组合造成三上三下结束,将大泉的一二棒钉死在垒包上。

攻守交换,投手跑到捕手跟前,“小圭~我今天投得很好吧?”

第五局,第六局,第七局。

大泉三上三下,空手而归。

原以为清峰叶流火是此世代无法逾越的高山,没想到还有深重暗影埋伏其后,带来无限绝望与恐怖。难以企及,从未企及。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将犹如天堑的差距大方展现给他们、轻而易举断绝他们希望的夏天的人,黛真月,将钻石场上的一切挣扎与觉悟,仅仅当成游戏。

“小圭~这个成就的镀层好漂亮哦,还有个连续投螺旋球的成就,也好看!”

“你高兴就好。”

虽然宝谷赢下比赛,顺利晋级第三轮,但还有人不满意,特指对投手表现以及捕手引导不满意。面对监督的问责,要圭说,考虑到投手的心情,场上发挥是他与黛真月共同商量的结果。

监督语气加重,又说,捕手引导投手,万一把黛带跑偏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要圭低头,嘴上说着请您对黛选手更有信心一些。心里却想,不,那家伙只会比他更疯狂。

捕手内心毫无波澜。

最开始他还会郁闷,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黛真月,比格犬和奶牛猫二位一体,是玩家。

宝谷三人舞还是太难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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