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金克丝总是独自离开家,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很早就出门,到了天黑才一身汗地回来。
蔚对此很疑惑,也曾试着跟踪妹妹。
但是没有任何异常。
妹妹好像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背着手,一蹦一跳的,路线不固定,时而钻进小巷,时而在集市上转悠。
她会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观察下面的蚂蚁,一看就是半上午;也会站在贩卖异兽的摊位边,问东问西。
蔚没耐心一直盯着,心想就让她玩吧,反正没有危险。祖安的人很团结,就算看在范德尔的面子上也不会伤害爆爆的。
她回去练拳了。
蔚刚一走,金克丝就扔下了手中的异兽笼子。笼子里白色的小兽叫了一声,没能吸引她的注意。
摆脱了姐姐监控的妹妹麻溜地调转方向,向另一条路走去。等在道路尽头的,是早已万分心焦的奥妮。
“今天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在路上出事了。”奥妮问。
“能出什么事?”金克丝有点不服气,脚尖在地面碾了碾,头低下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她为了补偿奥妮,答应帮忙找回金环,为此不惜蒙蔽最亲爱的姐姐。奥妮不感激她就算了,毕竟是她的过错在先,但严厉地质问她是几个意思?
“我是担心你。”奥妮看出面前的女孩起了叛逆心,既是无奈也是好笑,半蹲下身抱住了她,“怎么像个小刺猬,动不动就扎人。”
刺猬的刺软化了。金克丝抬起头,湿漉漉的蓝眼睛热切地望着她,“你不是在嫌我没用吗?约好了时间却迟到了,指不定是又被执法官抓起来了,派不上用场还让人操心,——之类的,不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不是。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怎么会派不上用场呢?”
奥妮成功把一脸不爽的蓝发女孩哄好了。
女孩用力抓住她的手,嘴角露出笑容,“真的不觉得我没用?”
“真的不觉得。”
她们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去找金环了。
“除了蔚,你是唯一一个需要我的,其他人都觉得我很多余。”在路上,金克丝轻声细语地抱怨。
“你是说你的那两个朋友吗?他们嫌你碍事?”奥妮记得皮城屋顶发生的小摩擦,——四个下城来的小贼准备盗窃,有两个不太满意他们的同伴包含一个幼小的孩子,觉得是累赘。
其中一个没有明说,另一个就直言不讳了。
“嗯,麦罗说我太小了,只会添麻烦,让蔚不要带着我。克莱格也不希望我跟着,我看得出来。”提起这件事,金克丝心情低落,卷翘的睫毛扑闪着,眼底一片水色。
随着两人变得熟络,奥妮越来越看不得金克丝面露黯然了。她发现金克丝和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不同,也有细腻的内心,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是情绪上来了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而她也看得出,金克丝的情绪爆点在于他人的认可。自卑的女孩一言不合就会想多,觉得别人是在嫌弃自己,所以拼了命地也要体现自己的价值。
陪姐姐和朋友去盗窃也是,陪奥妮满世界寻找金环也是,金克丝其实是个愿意付出的孩子,所求的回报只是一点点夸奖。
“我是不是没有优点呢?”金克丝湿着眼睛,歪着头问道。
“不,你的优点很多,他们只是还没发现。再等等吧,耐心点。总有一天……”奥妮为女孩擦去眼角的泪滴,“总有一天,你的光芒将会闪耀在全世界面前。”
最终她们挨家挨户地找寻,不幸地发现,那只金环被一位执法官捡去了,现在正戴在执法官妻子的手腕上。
“她是小偷,那我们也可以把东西偷回来。这不算做坏事,最多算是回敬。”金克丝兴致勃勃地提议。
她不是存心要刁难奥妮。
但道德高尚的奥妮确实被刁难到了。
奥妮站在原地,不再往前走一步,只藏在树荫里,远远地看着戴有金环的女人在做家务。
“她扫完地了,准备躺到躺椅上午睡。大门没有关严,事不宜迟……”金克丝在催促了。
但是果然,善良的天使是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行偷盗之举的。
奥妮松开了金克丝的手,惭愧地别开了脸,“……抱歉。我做不到。那个,就送给她吧。”
她不敢再看陪自己忙活了很久的女孩,灰溜溜地往回走。
金克丝没有追过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奥妮很伤心,辜负了别人的好意,那人又是她极为珍视的朋友。
她睡不着觉,在床上来回翻身。
正在这时,破旧漏风的窗子被敲响了。
原本将脸埋在被子里,听到了声音,奥妮向窗边望去。
一只金环在窗户的边沿闪烁着熟悉的金光。然后是一个蓝发女孩探出了毛茸茸的头。
“是我偷的。”打开窗户,金克丝一跃而入,掐腰站在奥妮面前。
她把环丢给奥妮,满不在乎地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靠在墙上,等待着奥妮的审判。
“我……”奥妮哽咽了,说不出话。
“你一定对我很失望。明明说了那么多次,要我不再偷东西了。”金克丝没有看她,目光专注地盯着掉灰的白墙。
奥妮推开被子,猛然从床上坐起身,光着脚就跑到了蓝发女孩的面前。
她说了,“谢谢。”又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金克丝仿佛对白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眼睛粘在上面不肯移开。
“对不起,不该抛下你,一个人走掉。”
听到这话,金克丝笑了。她转向奥妮,抱住了她的腰,“知道就好。”
“这次的事……”
“你装作不知道我偷东西,我装作你抛弃我的事没发生,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奥妮点了点头,“谢谢你。”
“你已经说过谢谢了。”
“还想再谢一次。”
“奥妮真不怕羞,身为大人,却要依赖我。”金克丝攀着奥妮的肩膀,去摸她的头。
奥妮脸红了,蹲下身体,让她摸得更轻松。
“但是我很喜欢这样的奥妮,也会一直保护你的。就像姐姐保护妹妹,嘻嘻。”
金克丝笑得很轻快。
奥妮也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快乐袭上心头。
此时此刻,她无比确信,她与金克丝心意相通。
“赌约是我的胜利。”抽空,奥妮去见了恶魔萝卡。
萝卡指了指时空管理机器,“机器不是这么说的。它显示结局没有改变。你的努力都是徒劳。”
那怎么可能呢?
奥妮傻眼了。
她回到祖安,找到金克丝,又一次地确认道,“你答应过我,会做个好人,会保护我对吗?”
“会保护你。”猝不及防被捉住手臂,金克丝十分疑惑,但她没有挣扎,因为对方是奥妮,跟自己共同完成了艰难的找东西任务,有了很深的交情。
奥妮长舒一口气,“我相信你。”
“‘好人’那句,我可没有说过哦。是你乱加的台词吧。”金克丝坏心眼地眯着眼睛,逗弄奥妮。
不出她所料,奥妮顿时急了,把她的手臂抓得更紧,几乎弄痛她了,“你不想做个好人吗?”
“好人的话……如果奥妮希望,我就做吧。”金克丝若有所思。
“我希望你成为好人。”奥妮连忙肯定地点头,“非常希望。”
她发现自己的指甲在金克丝瘦弱的手臂上留下了白印,慌慌张张地松开了手。
金克丝却反握住她的手,对她带来的轻微痛觉全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笑着,“好的,契约达成咯~放心,我不会再做坏事了。——我本来也不喜欢做坏事哦。”
“嗯。对不起。”
“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了。家人之间不必道歉。奥妮是我的妹妹,对吧?”
“胡说,我年纪比你大多了。”
“但却需要我的保护,是不中用的大人,没资格当姐姐。”
面对着金克丝的胡搅蛮缠,奥妮节节败退。最终她承认了金克丝的可靠,也面红耳赤地反省了自己的无用。
不过,“姐姐”是不肯叫的。她拒绝当小女孩的妹妹。
她学着偷听到的称呼,叫金克丝“爆爆”。
爆爆蹦蹦跳跳地走在她前面半步远;她被拉着手,跌跌撞撞地紧跟在活泼的爆爆后面。
生性内向的蓝发女孩早已不再对她内向,时不时回过头,大声地跟她说笑。笑声穿得很远,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
她们到黑市逛街,围着贩卖新奇事物的摊子打转。
金克丝走到关押着白色小兽的笼子旁边,将手指伸进去,让小兽咬。
“奥妮掐我的时候,就像这只猫,一点也不痛。我知道是在跟我闹着玩,不是真心想伤害我。”
她笑吟吟地转向奥妮,知道奥妮还在为在她手臂上掐出指甲印的事而烦心。
奥妮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这种话,本也想伸进笼子的手指停顿在半空。
白色的猫形异兽在叫。
“所以,不用觉得对不起我。”金克丝补充道,“家人之间,不存在‘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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