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喜气洋洋的鞭炮声中,轿夫们抬着红色的轿辇平平稳稳的向前走着。后边的乐师把一首《抬花轿》吹出了花。同样一身红色的喜娘从随身携带的篮子里抓出一把又一把的糖果和铜钱撒向四周,围在路边看热闹的小孩子们便纷纷涌上去,欢呼着抢夺那些铜板和糖果。大人们则要矜持一些,笑吟吟地捡了个喜糖放嘴里,一边享受着难得的甜蜜滋味,一边凑到一起聊着八卦。
“今日这是哪家小姐出嫁?排场也忒大了。”
“这你都不知道?太子娶妻,那可是头一等的大喜事!”
“太子!什么人家的姑娘能配得上太子啊!”
“中原老将军的女儿,横滨第一美人儿!中原一家可是个顶个的大英雄,除了他们家的大小姐,还有谁能配得上太子。”
“将军府的大小姐?”有人惊呼出声,随后又立刻压低了声音:“不是说她前几日暴毙了么?”
“大喜的日子,别胡说!”边上立刻有人掐了他一把,却又忍不住挤眉弄眼,露出揶揄的表情。他同样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花轿上的可不是什么大小姐,那是将军府里最受宠的小少爷,中原中也!”
“吓!那可是男人!”
“男人又有什么关系?那可是皇上定下的婚事,天大的尊荣!”
...
中原中也把帘子撩起一角,街头巷尾的讨论声便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他耐着性子停了一会儿,又懒懒的将帘子垂下,被喜帕盖住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多好啊,皇上亲自赐婚,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恩宠。
皇上垂怜忠臣,忠臣为国尽忠,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段“佳话”。
如果主角不是他的话。
本该成为太子妃的姐姐数日前意外病逝,父亲哭了一场后拖着伤心的身子去向皇上请罪,可那位臣子口中“宽容贤明”的君主,却只是随口关怀了一句后,便自作主张把订婚的对象从他姐姐变成了他。
这时候他们一家才明白,出嫁的是姐姐还是他,对于皇上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这究竟是皇上的“恩宠”,还是对他们一家的“束缚”?
忠诚让他们一家不愿意多猜,尽管心中百般不愿,却还是只能强装欢喜,“热热闹闹”的把中原中也“嫁”了出去。
02.
中原中也并没有见过他未来的夫婿太宰治。
他是横滨国前太子的遗腹子,前太子早逝,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横滨国先皇因痛失爱子一病不起,竟因此驾崩。
第一顺位继承人太宰治尚在襁褓之中,先皇弥留之际,下旨让先太子的亲弟弟登基,又封太宰治为太子,绝对不可废黜。
也不知是不是随了他父亲,太宰治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留在东宫静养,虽然挂着“太子”的名号,却鲜少参与宫中大小事宜,也只有年末的家宴才会现身。
相比之下,皇上的长子反而比他更像一位太子。
如今朝中早有呼声,要废黜太子,立皇上长子为太子。奈何有先皇懿旨,太子之位轻易动不得。
数月前宫宴回来后,祖父与父亲发了好大一顿火,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祖父当年在先帝手下驰骋沙场,和先帝出生入死拼出了这天下,本就对当今圣上登基颇有微词,算是个彻彻底底的太子党,怎能容忍太子被废辍?之后他们便连着上了好几天的折子,等来的却是皇上的一旨赐婚。
相比起朝中的风云变幻,这位神秘的太子却是一如既往的不谙世事,恬淡地像是个久居深山的道士,仿佛哪一天就要羽化登仙。
甚至坊间都流传起来:太子病入膏肓,皇上寻遍名医不得治,只怕是连二十都活不到。
如今太宰治和他同岁数,皆是十八。
如果这个太子真如传言所说只能活到二十,那也许再过两年,他就能自由了。
中原中也自我安慰地想。
在他的惆怅中,轿辇摇摇晃晃着,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只手撩开了帘子,是他的大哥。
嫁娶习俗,新娘子入门时要由兄长背过门。中原中也虽是男人,却是嫁人,再不愿也得按照规矩办事。
“我本以为,我会看着你坐在高头大马上,风风光光的迎着新娘子进门。却没想到头来却是我把你背进别人家中。”他趴在兄长背上,兄长无奈而不甘的低语一字字落入他的耳中。
“大哥...”
“小弟,终是我们对不住你。”兄长长叹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沉默地背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跨过东宫的门槛。
早有喜娘在宫内等着,一左一右搀扶着中原中也落地,又将红色的绸缎塞进他手中,笑吟吟地说着吉祥话,一边将他不容拒绝地送进正厅。
即便心中对太子再不喜爱,这场大婚皇上还是给足了太子面子,早早与皇后坐在了正席,此时正与太子说话,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太子一身红衣,长发高高竖起,头戴玉冠,除了脸上隐隐浮现的病气,当真算得上英姿飒爽俊美无双。
中原中也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视线被喜帕遮住大半,只能看见自己的双腿与小小一块地砖。
对太子的赞美声与祝贺声源源不断传入他的耳内,中原中也微微抬起头,一双鞋子便落入他的视线。
这就是他未来的夫君,他要相伴一身的人。
他会是什么样子呢?又是什么性格呢?
中原中也好奇地想着,可那点好奇很快又在喜娘的“一拜天地”中烟消云散。
再好的人又如何,他这一生,终究要被囚禁在深宫之中。
他曾渴望在草原上策马狂奔,也期待着与父亲兄长一般建功立业,得一世英名。
这一拜后,他所有愿景荡然无存。
这一拜后,他与太宰治便成了相伴一生的夫妻。
03.
拜堂后,中原中也被送到了寝宫,太宰治则留在外厅招待宾客。
服侍的宫人只有太宰治进屋时才会跟着进来,如今偌大的寝宫只剩下中原中也一人,热闹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愈发显得寝宫内清冷无比。
但这份冷清却让中原中也轻松了不少。
他悄悄把喜帕掀起,趁着无人好奇地打量起寝宫来。
皇帝不喜奢靡,太子也同样节俭,寝宫虽然因为大婚被重新装修了一番,却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只是用书画与花卉做了简单的装饰,典雅大气,是中原中也很喜欢的风格。
距离床榻几步路的八仙桌上摆着瓜果糕点,还有一壶美酒,迷人的酒香透过盖缝飘出。
壶中的合卺酒酒香清冽,是上好的女儿红!
中原中也的眼睛瞬间亮堂起来。他没什么太大的癖好,除了习武也就是喝酒了,一杯美酒就能让他心情好上一天。
什么嫁娶侍寝,此刻在美酒面前通通成了空气。猫似的眼睛圆溜溜直勾勾的看着那壶酒,恨不得把它看出花来,肚子里的馋虫更是不断怂恿着他
反正等会也要喝交杯酒,现在先偷喝一口,好像也没事吧...那么大一壶呢!
就一口...一口而已...
04.
太宰治在侍女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回到寝宫。
浓郁的酒香从他身上蔓延而出,连他病恹恹的脸上都浮现出两抹红晕。
他虚虚靠着侍女,一副醉酒头疼的模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却清明无比。
守在殿外的侍女冲他行了一礼:“太子妃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太宰治向她点了点头,侍女便将门推开,让太宰治进入。
浓郁的酒香迎面扑来,恍得众人一愣。
再看寝宫,本该端庄坐着等待丈夫归来的太子妃不知何时倒在了床上,睡得五仰八叉。嘴角残留着可疑的口水渍,桌上的合卺酒被喝得干干净净。而偷喝的馋猫却不自知地打了个酒香十足的饱嗝,一脸的满足。
“太子殿下,这...”侍女们慌忙看向太宰治。
宫里嫁娶乃是大事,马虎不得。她们这些人也算是老手了,可哪里见过新娘子在洞房前喝得不省人事?
“先退下吧。”太宰治却是轻笑一声,摆了摆手。
“可...”
“他也算是喝了交杯酒,那些繁杂的仪式也就免了吧。”
侍女们拗不过太宰治,他也无所谓这些人会如何转告皇帝。反正他那位叔父想要的也不过是个结果,如今仪式已成,中原中也彻底成了他的太子妃,之后再有什么变故,皇帝也不会再上心了。
四周的侍女纷纷散去,太宰治这才重新推门而入。
床上的中原中也睡得很死,门里门外的动静一点也没吵到他。
没了外人,太宰治便没必要再装出醉酒的模样。
他心情很是愉悦地走到床边,仔细打量着熟睡的中原中也。
不愧是横滨第一美人的弟弟。
他在心中赞叹着。
十八岁的青年还残留着少年的稚嫩,模样好得出奇。比起姐姐一见倾城的美貌,中原中也的五官明显英朗许多,锐气的眉眼如同锋利的剑,却因为酒精软化了不少,看着只让人觉得可爱。
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子啊...
本不该存在的期待悄然浮现于心间。
烛火晃动,熏香与酒香交融,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只可惜这暧昧的氛围才将将流转,就随着中原中也的鼾声被彻底碾碎。
太宰治:“......”
他叹了口气,任劳任怨的将中原中也半抱起,往床上挪了挪。
怀中的青年并没有察觉到是谁在抱他,反而很是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太宰治的胸口。
跟个猫似的。
太宰治忍俊不禁。
他将中原中也放平在床上,又替他脱去鞋袜,盖上丝被,这才草草洗漱,小心翼翼在中原中也身旁侧躺下来。
伴着中原中也均匀的呼吸声,太宰治闭上眼睛,陷入了难得的沉眠。
半夜,第五次被踹下床的太宰治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醉鬼,坐在地上默默把自己缩成了一只蘑菇。
他决定收回睡前的话!
这个小矮子一点也不可爱!
05.
在床下睡了一宿,太宰治不出所望的感冒了。
中原中也一觉醒来,还没来得及陷入和陌生男人同床共枕的尴尬中,就因为太宰治的发烧手忙脚乱起来。
侍女端着水进出了一趟又一趟。纱布盖在太宰治的额头,很快就变得炙热起来。
青年通红着一张脸,却没有半点生气,只让人觉得脆弱。
“我们太子自幼身体不好。”服侍太宰治的老嬷嬷看出了中原中也的慌乱,主动宽慰他:“一吹冷风他就容易着凉,昨天又喝多了酒,生病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中原中也抿着嘴唇不做声,心中却对太宰治的病症多少有数。
他知道自己睡相不好,却没想到因为自己害得太子生病。
直到太宰治病情稳定,屋内侍女们被他以清净为借口赶出去后,中原中也才讪讪着向太宰治道歉:“那什么,不好意思。我平时一个人睡惯了,没注意,就...”
太宰治抬起虚弱的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你睡得还真是香啊!”
天知道他昨天怎么熬过去的。先是腰窝被中原中也一个侧踢踢中,直接掉下了床硬生生被摔醒,半夜又被当成抱枕抱了个结结实实。半张脸直接埋在他的胸口,睡得昏天黑地,不管太宰治怎么推怎么喊都没有一点反应。
仿佛被人捆住的太宰治只能睁着眼睛无语望天花板,后半夜慢慢有了睡意,才打了个呵欠准备入睡,中原中也的拳头又朝着他的腹部挥了过来。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第五次的时候太宰治终于放弃了挣扎,坐在地上裹着被子,看着冷风从门缝中钻出吹了个透心凉,只觉得身冷心更冷。
要不是因为新婚夫妇不能分房睡,外边又有人时刻盯着,生怕他和中原中也的婚姻出现问题,太宰治早就带着被子去侧殿了。
无奈,他只能抱着被子在地上草草凑合一夜。奈何丝绸织成的被子虽然柔软透气,却没有半点防寒的功效。他的身体本就虚弱,一夜过去毫不意外地生了病。
见太宰治卷在被子里焉巴巴的像颗霜打了的白菜,中原中也虽然愧疚,却还是没忍住吐槽:“你身体也太虚了点吧?”
娘了吧唧的。
中原中也在心中又补了一句。
他们中原家世代英勇善战,中原中也从小就学习骑射,压根无法理解怎么会有男人瘦的跟个竹竿似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风一吹就要倒下。
太宰治:“......”
他裹紧被子,露出哀怨的眼神。
“我这是先天的病根,你没听外界的传言么,说我活不过二十岁。”
中原中也:“......”
这种事是能坦然说出口的吗?
啊,说起来我好像还感慨过太宰治死了我就自由了...
中原中也忽然有些尴尬,他默默闭了嘴,留下一句“我给你煮早饭”就赶忙溜了出去。
06.
按照常理,东宫一日三餐都需要由御膳房准备。但太宰治自幼多病,荤腥之物皆不能乱碰,御膳房又不可能单独为太宰治分出一拨人料理他的膳食,皇后便专门在东宫新建了一个小厨房,太宰治的药饮与膳食皆在这里准备——这是明面上的说法,但究竟是忙不过来,还是担心让皇上和后宫娘娘们沾染了太子的病气特意找的借口,这就不得而知了。
太宰治是风寒,吃不得大鱼大肉,中原中也便当是照顾家里的长辈,照着祖父的口味做了点清粥小菜,让侍女们给太宰治端过去。
小厨房离寝宫不算太远,但回去时中原中也特意绕了点远路。一来他和太宰治不熟,彼此呆在同一屋檐下多少有些尴尬,二来反正要在这里久居,中原中也便顺道借着机会熟悉一下东宫。
中原中也是难得的练武奇才,不仅身手了得,五感更是远超常人。
经过偏殿时,几道被压在嗓子里的讨论声便一字不落的传入他耳中。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昨天她正好在门外守夜,回来后就激动的和我们说了一早上。说房里一直传来‘哎哟哎哟’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还挺激烈的!”
“看不出来啊,太子平日里病恹恹的,晚上居然...哎呀!”
“害什么羞啊!宫里什么没听见过!要我说,我们太子好歹也是个男人,这件事上怎么能示弱呢?”
中原中也:“......”
有没有可能,“哎哟”声是太子从床上摔下来后折了腰的痛呼声。
“再说了,太子妃那般娇小貌美,就算是男人也很难不让人心动吧!”
中原中也:“......”
貌美就算了娇小是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很想给人看看他健硕的肱二头肌。
接下来的谈话就更加的少儿不宜了,即便中原中也在嫁入东宫之前就已经被宫内来的老嬷嬷进行了一番“基础教育”,却还是听得面红耳赤。
这这这,宫里的人也太开放了点!
可,可是...
昨天只是因为他喝醉而已。
正常来说,她们说的那些东西,在昨晚就已经该发生了。
他和太宰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难免也会有些房中事,他躲得了第一次,还能躲得了第二次吗...
中原中也通红的脸颊渐渐褪去血色,他紧握的拳头逐渐松开,又缓缓垂落至身侧。
07.
“这是什么?”
太宰治看着托盘上的早点,好奇地问道。
即便是清淡的食物,为了皇室的颜面,小厨房也从来都准备了十几种花样,松软糕点,时令小菜,用各种名贵药材熬煮的高汤...
皇室的节俭,也只是他们眼中的节俭。
若真要细究起来,衣食住行单单扣个边角,也能让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上十几年。
而眼前的托盘,除了一碗清粥四盘小菜就再无别的。小菜也不知道是哪个地区的料理,看着倒是挺特别的,就是模样...有些不敢恭维。
“太子妃做的早点,您趁热吃了吧。”宫女笑吟吟地将食物摆上专用的小桌,又将小桌稳稳放在床上:“他忙活了很久呢。”
按照常理,主子生病,侍女应该贴身服侍才对,但太宰治并没有让人伺候用餐的习惯,即便生病也从来都是自己进食。
太子妃...中也吗?
虽然他的确说了要给我做早点,可一个男人做的饭,真的能吃?
稻米被熬出了粥油,散发着谷物天然的清香。
太宰治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确定没有什么奇怪味道后,这才舀起一勺放进口中。
粥熬得恰到好处,小菜风味独特,清爽可口,是难得的下粥好菜。
太宰治默默就着小菜把粥喝了个精光,心中却愈发惊讶起来。
堂堂将军府的小公子,自幼舞枪弄棒也就罢了,居然还习得一手好厨艺!
——这便有一部分是来自太宰治的心理作用了。
小厨房的料理再精致可口,太宰治也早就吃腻了。陡然换了个口味,反而惊艳起来。
“太子妃呢?”放下手中的空碗,心满意足的太宰治这才想起询问中原中也的去向。
“回殿下,太子妃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宫中的规矩中原中也不得不遵循。按理说太宰治本该陪着一起去,奈何他生了病,皇后身边的姑姑一早便派人过来传话,让太宰好生修养,便不用一起去请安了。
明明就是怕我把病过给他们,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太宰治心中冷笑一声。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他本就不喜欢这套表面功夫,皇后说话夹枪带棒的,他又懒得应付,别人不愿见他,他也乐得清净。
可是,中原家那个小子看着不像是个能说会道的。
宫里可都是一群人精啊...
看着桌上的空碗,太宰治愣了会儿神,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太宰治啊太宰治,这可不像你,怎么一碗粥就把你给收买了呢?
08.
坤宁宫外,中原中也腰背站得挺直。
无数人从他身边经过,望向他的目光或惊奇,或羡慕,或鄙夷,或不屑...
中原中也面色坦然,内心却早已变成一团乱麻。
他知道以男子身份成为太子妃会面对什么,入宫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在意这些眼神。
可是,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等于他擅长应付家长里短的事情。
中原家都是情种,爱一个人便死心塌地,从不会纳妾变心。中原中也父母恩爱无比,兄弟之间也和谐友爱,他从未经历过后室的勾心斗角。
外面的话本不知道编排了多少后宫中阴谋算计的故事,中原中也听过几本,对里面的女人更是畏惧。
别着急,中也。
他在心中给自己鼓劲:规矩早就学过了,一切只要照着规矩走就不会出错。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大不了装傻充愣。不好听的话更是不用放在心上,随便敷衍就行。
“各宫娘娘正在请安呢,太子妃来的正是时候。”皇后的贴身宫女推开帘帐,脸上堆满了笑容,热切的将中原中也迎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脂粉香糊了中原中也一脸,差点让他没喘过气来。
屋内坐满了人。嫔妃们花枝招展,一个赛一个年轻。
有些还没我大呢。
中原中也忍不住在心中道。
他本就对皇帝颇有微词,此刻更是直接在心中骂了起来:这么大年纪了,还娶人家小姑娘!老流氓!
想象中的鄙夷目光并没有出现,这些妃子平日鲜少见到除太监以外的男人,男太子妃更是开国以来破天荒头一个,此刻一个个都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中原中也来。
中原中也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在这些不做演示的目光中碎成了渣渣。
盯着他看就算了,为什么要一直往他屁股上看!
09.
“太子妃,该向皇后娘娘行礼了。”身边的侍女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的局促,小声提醒道。
中原中也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照着宫中的礼仪规规矩矩向皇后行了一个大礼,又在宫女的提示下分别向各宫娘娘请安。
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亲切道:“真是难为你了,新婚后就要行这样的大礼,快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中原中也却也没把皇后的亲切当真,道了谢后,便乖巧地站在原地。
这样站着并不比跪着轻松多少,他是男儿身,纵然有太子妃的名号,也不能直视皇帝的女人。论辈分,太子妃也是在坐所有人中最小的。
中原中也只能微微佝着身子,半低着头让目光落在地面,一点也不敢动弹。
在皇后面前的任何小动作都会变成他人拿捏的把柄,稍微上纲上线,那就是对皇后的不敬。
相比之下,站着反而比跪着更累人了。
皇后又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却熟视无睹,反倒和边上的嫔妃聊起家常来。
皇后不开口,其他的嫔妃也不能多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原中也独自站在中央,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中原中也却不觉得辛苦,这种站姿比起家中的训练简直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皇后故意给他难堪,他反而能借此逃过唇枪舌剑。
不过,太宰这太子的处境还真是凄惨啊。
中原中也随着祖父参加过宫宴,自然认得在坐部分嫔妃。
宫中诞下皇嗣的妃子除了皇后还有三位,如今都坐在这里,皆是正三品的妃子,地位不凡。
这些人家室显赫,又深得皇帝宠爱。纵然有嫡长子在,靠着家室,她们的儿子也不是没有竞争太子的机会。
奈何太子的位置坐着个太宰治,先帝亲封,又是先太子嫡长子,连皇后的儿子都无法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子,更何况她们的孩子?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这断的不是财,是通往至高之路的唯一途径。
若不是中原老将军声望颇高,是开国以来的老臣,手中又握有兵权,这些人背后的家族早就先拿中原家开刀了。
也就是因为太宰治的存在,本该明争暗斗的后宫竟是难得的团结。
皇后这话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哪怕中原中也从小习武,体魄异于常人,眉眼间也不免多了一分倦色。
眼见着晨昏定省的时间要过了,皇后这才呷了一口茶,幽幽道:“一和姐妹们说话竟是忘了时间,倒让太子妃站了许久。”
坐在皇后左下方的德妃捂着嘴唇浅笑了一声:“太子妃身强体壮,倒是不怕站着。不像我,年纪大了,稍稍多站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
“德妃姐姐真是说笑了。”和德妃关系最好的蓉贵人立刻奉承道:“姐姐年轻貌美,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再说了,太子妃毕竟是男人,咱们女人是水做的,哪里能一样呢?”
“虽说是个男人。”一旁的舒妃接话道:“太子妃还真是好相貌。若是女人,还不知道多少男人要被勾去了魂呢!”
“说起来,臣妾倒听过一桩奇事。”三妃之一的文妃瞥了中原中也一眼,意有所指:“江南有个左家庄,听闻左家庄的大小姐貌美如花,求娶的人把左家庄的门槛都踏破了。她父亲怜惜女儿,便寻了个好人家想把女儿嫁出去,偏偏这左大小姐素日处处留情,面对男人们的示好从不推拒。那些人误以为她是个喜新厌旧的女子,因爱生恨,竟趁着新婚前潜入左家庄,将那左大小姐给杀死了!”
她讥笑了一声:“不过要我说啊,这大小姐虽然死得凄惨,却也算不上冤枉。如果是个检点的好姑娘,外面的男人哪里知道她的如花似玉?又哪里会觉得她是个喜新厌旧的女人?”
中原中也脸色一凝,怒火陡然升起。
文妃话中的意思他哪里能听不懂,这里明里暗里在说他姐姐的事情,讽刺她姐姐顶着个横滨第一美人的称号,行事作风不检点,才害得她在大婚前早夭。
这个女人...
中原中也藏在袖里的手指微微抽搐着,他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握紧拳头,对着文妃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害了家族和太宰。
可是,对他姐姐的侮辱又让他怎么能无视...
“文妃娘娘这话说得有意思。”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屋内的人齐齐一滞。
“这舌头是长在人身上的,自己又怎么能管得了别人如何去说呢?再者,女人最懂得欣赏女人的美,只有容易妒忌,天生恶毒的人,才会肆意揣测他人,妄作评价,以诋毁他人作乐。”
“要我说啊,比起外表美,心灵美才是更重要。否则胭脂抹的再多,也掩盖不掉体内散发出的腐朽味道。”
太宰治在众目睽睽下在中原中也身旁站定,先是朝皇后拱手行了一礼,这才笑眯眯地冲着文妃把话说完。
“太子殿下!”留守在门口的婢女这时才慌慌张张地追了进来:“您怎么直接进来了!”
“哦?”太宰治却是一挑眉,故作惊讶:“我来向母后行礼,难道也要先让宫女通报吗?”
虽然大家对太宰治的出生心知肚明,但明面上,太宰治还是尊称皇后为“母后”,皇帝为“父皇”。
这声“母后”让皇后的嘴角有些抽搐,直到太宰治当众咳嗽了一声,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太宰治还病着。
厌恶在皇后眼底一闪而过,她很快又将之遮掩,抬手吩咐太宰治不用多礼,一边温和道:“你也太上纲上线了,文妃不过是和我们说起一桩奇谈罢了。”
“何来上纲上线?”太宰治微微一笑,假装听不懂皇后的话:“儿臣只是惊讶罢了,父皇最讨厌捕风捉影乱说闲话的人,却没想到能从文妃娘娘口中听见这些话。”
“不过嘛,捕风捉影是小,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传成了不敬忠臣,那就另当别论了。”
文妃脸色一变,抿着嘴唇不再多言。
皇上看中脸面,为了巩固政权处处拉拢群臣,即便厌恶中原家这样的太子党,也要因为对方的功绩处处尊敬。如果因为她的原因被人参了一本,别说她和她的孩子,连她的族人们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她怎么就一时冲动,拿中原中也姐姐当话引呢!
眼看着太宰治三言两语占了上风,皇后赶紧转移话题。
“太子今日不是病了么?怎么还特意来向我行礼?”
“多谢父皇母后垂怜,儿臣今日本是不该来的,只是太子妃初入宫中,儿臣实在不放心,便匆匆赶来了,还请母后赎罪。”太宰治脸颊浮现出两抹红晕,看着中原中也,目光深情无比。
中原中也:“......”
皇后也没想到太宰治会说这些。她和皇帝商议让中原中也嫁给太宰治,有一部分目的也是想用男人恶心太宰治。却没想到才过了一夜,太宰治就一副和中原中也看对眼的架势。
她这一时的惊讶,便给了太宰治说话的机会。
只听得太宰治作出感叹的表情:“方才儿臣来请安时,正好路过御书房,父皇正亲自教二弟读书,看得人好生羡慕。”
二弟指得自然是皇后的嫡长子,皇帝心中最佳的太子人选。
听见子嗣问题,即便是文妃也不由得提起神来。
便听太宰治幽幽道:“不像我和三弟、四弟、五弟,只有被父皇训斥的份,前几日五弟贪玩,不仅被太傅罚抄了书,还被父皇责骂‘丢人现眼’呢!”
“五弟不过是贪玩了些,也就在宫外的宅子里新养了六个舞女而已,我觉有些不好意思道情:“我就和父皇说,三弟四弟平日也常去喝花酒,怎么就盯着五弟说呢?”
文妃/德妃/舒妃:“......”
怪不得前几天自家儿子看上去无精打采的,问他什么也不说,原来是有这一遭!
三人皆有当太后的报复,自然不会在意孩子年纪轻轻就三妻四妾。但这种私下里的事情拿到明面上说,到底还是有些尴尬,更何况又与皇上息息相关。
再者,他们的孩子被责罚了,偏偏只有皇后的儿子被夸赞,甚至还被皇上亲自指点读书。
纵然关系再好,再有共同敌人,可一旦牵扯孩子,这难得的平衡便再也无法保持住了。
就在这时,太宰治忽然迸发出猛烈的咳嗽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在咳嗽中彻底消失。
他捂着嘴唇,幽幽道:“太医说了,我的风寒若是不好生休养,只怕会变成痨病。”
太宰治往后退了几步,生怕传染给她们似的。
听见“痨病”二字,连皇后也无法保持面上的淡定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连忙挥了挥手,根本顾不得掩盖内心的厌恶:“今日风寒,太子妃还是赶紧带着太子回去休息吧!”
中原中也强忍着笑意,学着太宰治的样子慢悠悠地道了声“是”,这才搀扶着太宰治,极其缓慢地向外挪去。
才刚出殿门,中原中也便听见皇后的贴身姑姑尖着嗓子呼唤宫人:“快拿白醋和烈酒来!”
10.
直到离坤宁宫很远,无人再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中原中也这才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你这家伙,也太损了!”
眼见中原中也终于笑出声来,太宰治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微笑。
“心情好点了?”
中原中也点点头:“要不是你来了,我可真就要憋屈死了!”
“经过我这一遭,近几个月她们是不敢再传唤你了。”
“...多谢你。”中原中也真心实意道:“我笨嘴拙舌的,要不是你来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替我姐姐讨回公道。”
他苦笑了一声:“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趁半夜去她殿里套她麻袋了。”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的异想天开惊了一瞬,很快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也...太直接了!”
他惨白的脸上因为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生气。比起在宫殿里作出的虚弱模样,现在的太宰治明显精神许多,显然,那副病态是故意做给皇后看的。
但中原中也还是不免关切地问了一句:“你身体没事吧?”
“喝了剂药,没什么大碍。”太宰治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小病而已。”
见中原中也还想说些什么,太宰治主动岔开话题:“宫里的御花园风景不错,难得来一趟,不如你陪我逛逛吧。”
“好啊。”中原中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人还是要多出来走走,老待在宫里,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可是得病,却能少了很多麻烦。”太宰治意有所指。
初见的尴尬随着晨昏定省逐渐消散。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和太宰治满打满算也才相处两天而已,可心底的亲切感却止不住地冒出来,仿佛二人前世相遇过似的。
两人肩并着肩,在御花园里慢慢散着步。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心中的阴郁也仿佛被阳光晒化了。
“小时候我很喜欢来这里,自从年纪大了,就再也没来过。”太宰治唇角含笑,口吻带着难得的怀念:“多少年了,这里竟是没变多少。”
身在宫内,又是这样一个身份,太宰治不得不步步为营。自由于他而言,是最大的奢望。
自己难道不也是吗?被困在深宫,暗无天日。
才第二天他就已经受不了了,太宰治却熬了十几年。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不由得对太宰治共情起来,绞尽脑汁正想着要如何安慰对方,太宰治却先开了口:“方才她们有折腾你么?”
“还好,也就站了一个时辰。”中原中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并不是很在乎:“之后她们没说几句你就来了。”
“她们竟是没说纳妾的事?”太宰治有些意外。
中原中也奇怪道:“没啊,他们要给你纳妾?”
太宰治耸了耸肩:“成亲前就提过了,说得好听,什么为我的子嗣考虑。不过,繁衍子嗣是假,监视你我才是真。”
中原家是公开的太子党,皇上大费周章搞这一遭联姻,目的就是为了拿中原中也当做筹码,不让中原家轻举妄动。可对方毕竟是中原家,手握兵权,皇帝想要以防万一,便只能用纳妾的手法安插细作了。
正巧太子妃是个男人,无法生育子嗣。帝王家最注重血脉传承,想要让血脉不断绝,纳妾是必然的——即便是中原中也的族亲,也是这样的想法,皇帝也不例外,他也不觉得太宰治会有不同的想法。
至于子嗣问题,只要细作安插了,生不生孩子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纳妾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解决的。”怕中原中也在这个问题上多心,太宰治特意道。
中原中也却是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你就不怕外界传我们伉俪情深?说太子爱的深沉,居然愿意冒着没有子嗣的风险也不愿纳妾。”
“传又如何,我又不在乎。”太宰治勾起唇角,忽然暧昧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还是,你害怕我真的会假戏真做?”
中原中也话语一凝,又听太宰治道:“放心好了,他们连男女之间的感情都不相信,又何况是两个男人?”
“若是真的爱上,那我也不在乎啊。”中原中也却道:“是男是女又如何?若是真的爱一个人,那我便会奋力争取。”
这样的回答却是太宰治始料不及的。他惊讶地看着中原中也唇角绽开的笑容,以及那带着一丝促狭,更多却是认真的蓝色眼瞳,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般道:“爱...么,真是个遥远的字眼。”
自顾自发表完感情观的中原中也并没有注意到太宰治的失常,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事物吸引,指着不远处兴奋道:“喂,太宰,那是哪里?”
太宰治顺着中原中也的手看去,那里是一块不算太大的广场。一侧树立着箭靶与稻草人,另一侧放满了武器架,刀枪剑戟应有尽有。戟应有尽有。
穿着盔甲的侍卫守在广场入口,远远便注意到了中原中也与太宰治二人,遥遥朝他们行了一礼。
“那是习武场,其他皇子习武的地方。”
“我们能进去玩么?”一见到兵器,中原中也便忍不住地兴奋起来,一手拉着太宰治,孩子似的连连道。
“当然。”太宰治毫不犹豫地说。
他作为太子,自然拥有进入的权利。只是平日太宰治从不会出现在练武场,侍卫们在见到太宰治进入后眼神变得相当古怪,很快角落便有小兵悄悄离了队,朝着皇帝所在的宣政殿跑去。
太宰治只当没看见,也并不在意对方的小报告行为。
他平时也够乖了,难得任性一次,哄中也开心又怎么了?
他将那些奇怪的情绪抛之脑后,转过头刚想和中原中也说话,便见中原中也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一把长弓。那细弱的胳膊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轻轻松松就将弓弦拉到最满,也不怎么瞄准,右手一松,箭矢如闪电般飞过,精准地落在百米开外的箭靶中心。
那些本来因为太宰治的出现而颇为忌惮的侍卫们,也因为中原中也这石破天惊的一箭不约而同发出赞叹的声音。
只有练过武的人,才知道这一箭需要多少功力。
一句诗悄然浮现在太宰治的脑海中。
『长弓挽满月,剑华霜雪明』
青年单手持弓,意气风发,像飞舞在戈壁滩的游隼,像奔跑在原野上的猎豹。
太宰治的心脏忽然砰砰直跳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悲哀。
这样的少年英杰,应该出现在大漠之中,应该驰骋在草原之上...唯独不该成为皇权博弈的牺牲品,囚禁于深宫之中。
11.
当天晚上,一张圣旨被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曹公公亲自送到了东宫,还附带了一碗汤药。
曹公公挂着一张老好人般的笑脸,和善的像是自幼照看太宰治长大的长辈。
“皇上听闻太子殿下得了风寒,特地让江太医给您开了方子,让奴才叮嘱您务必要把药喝了。”
江太医是宫内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也是皇帝的心腹。多少妃子想求江太医诊脉而不得,居然主动让他给我开药方了。
先是当众给皇后和妃嫔难堪,又带着中原中也去习武场,果然让那老东西忌惮了么?
太宰治心中清明,面上却做出感动的表情:“父皇如此体恤,本宫喜不自胜。”
说罢,也不迟疑,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您毕竟是咱们横滨国的太子,陛下关心您是应该的。”太监笑意更胜,亲热地扶起为接旨谢恩跪下的太宰治,嘴上却道:“陛下说了,您既然身体还没养好,习武场那样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那儿常年舞枪弄棒,鲜有人打扫,灰尘大,也没个休息的地方,实在不利于您修养身体。”说着,又将头转过去,看向边上的中原中也,口吻倒是相当柔和,却满满都是警告:“太子妃您也是,既然嫁给了太子,宫里的规矩还请您注意些。您虽然是男人,可是到底是太子妃,那打打杀杀的地方不该是妃子去的,照顾好太子的身体才是第一位。陛下说了,您若是闲着无事,大可去皇后娘娘宫中坐坐。皇后娘娘可是非常喜欢太子妃您的。”
喜欢?喜欢刁难我还差不多吧。
中原中也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变扭地学着太宰治的样子接旨谢恩。
“...多谢陛下关怀,我...本宫知道了。”中原中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等到太子养好身体,本宫会和太子一起再去拜谢陛下和娘娘的。”
太监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太子妃有心了。”
他看了眼天色:“诶唷,陛下就寝的时间快到了,奴才还要回去赶着伺候,就不叨扰两位了。”
“公公慢走。”
12.
等到曹公公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太宰治让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下后,这才随手将圣旨扔在抽屉里,倒了杯茶给满脸愤慨的中原中也:“才哪跟哪呢,这就不开心了?”
中原中也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啪”的将茶杯砸在桌上,喝茶愣是喝出了喝酒的架势“不就是去了趟习武场么?有必要吗?”
太宰治咳嗽了一声,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多了几分苍白。
他又给中原中也倒了一杯茶,解释道:“可皇帝不会这么想,对他来说,我只要病着,安安分分当他的傀儡就够了。”
“你是我的太子妃,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我,也代表了你背后的中原家。皇帝不愿你与中原家有联系,更不愿我与中原家有联系。你习武射箭,展示武力,又有中原家小少爷和太子妃两个身份,能自由在宫内行走,你觉得皇帝会放心这样一个人吗?他会不会觉得,你是中原家顺势送来安排刺杀的刺客?”
“......”
“更何况,你练武就代表你有继承中原家的野心。他可以容忍朝堂上有一个中原老将军,你一个你父亲,一个你大哥,却实在不能容忍这支可怕的将领中再多出一个你。”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那只青花瓷杯,低着头闷闷不做声,嘴唇抿着,眼中一片愁云。
许久,他缓缓开口:“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想要练武,想要射箭。我以前也想过要成为像祖父那样的人,可是我知道这已经没可能了。”
中原中也轻叹一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白日的他是那样耀眼,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传世宝剑。可现在,这把剑被套上枷锁,无情地所在了剑鞘之中。
太宰治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堆积在胸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想说些什么,可一向伶俐的嘴巴此刻却失了作用,好半晌也挤不出一个安慰的字来。
反倒是中原中也率先从情绪之中抽离,潇洒道:“没什么好难受的,都过去了。”他冲太宰治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话音未落,中原中也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他都说了什么啊!
怎么变成他主动邀请太宰一起睡了?白天关于侍寝的问题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呢!
一声轻笑自耳畔响起。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中原中也一愣。
“我知道你是被迫嫁给我,所以我也不会勉强你。”太宰治弯着眉眼,温柔道:“你就在这里安心住着吧,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拦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中原中也看了太宰治一眼,好半晌,才迟疑道:“我们现在是夫妻,你要做什么,我其实也不会拦你...”
“真的?”太宰治眉头一挑,故作欣喜:“那我——”
“还是算了!”中原中也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整个人往床内一躺,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晚安!”
他紧紧闭上眼睛,以掩饰心中翻涌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晨昏定省消耗了太多精力,中原中也本想着在睡觉前好好思考一下自己与太宰治的关系,却没想到才闭上眼睛,困意就止不住得上涌,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屋内暗香浮动,淡雅的味道是极佳的安神物。
一片黑暗中,太宰治坐在床边,凝视着中原中也熟睡的脸庞,静默了许久。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对中原家的报恩,自己需要做的只有保护好中原中也。可是究竟从那一刻起,这份报恩开始变味了?
他还是低估了自己,低估了中原中也的耀眼程度。
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反正距离二十岁的生辰,也就不到两年了。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天高海阔,中原中也还能自由的做着他想做的事,不用为自己赔上一辈子。
在黑暗中待久了,看见一点点光芒,都如获至宝。
只可惜那样美好的光,终是不属于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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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糖】天潢贵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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