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历十五年,秋。
曾经的“镇子”早已不足以形容这片聚居地。它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明远城”。城池背山面海,以青石垒砌的城墙高大厚重,城头旗帜飘扬,街巷纵横,商肆林立,人流如织。码头区桅杆如林,停泊着大小船只上百艘,不仅有往来于流求本岛各处的客货船,更有远航至吕宋、甚至更遥远南洋诸国的商船。
城外,阡陌纵横,稻浪翻滚,果园飘香。引种自南洋的甘蔗已成规模,建立的糖坊出产的“明远糖”以其独特的口感,成为对外贸易的紧俏商品。工坊区内,不仅打铁声、织机声不绝于耳,更出现了专门研究水利、改良农具、甚至尝试烧制玻璃的“格物院”。
学堂也已扩建为“明远书院”,不仅教授经史子集、算数格物,还开设了航海、医药、农工等实用学科。来自不同背景、甚至少数土著子弟,皆可在此求学。
张清和琼英,已年近不惑。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未曾磨灭眼中的光彩。张清鬓角已染微霜,身姿依旧挺拔,只是将更多日常军务交给了成长起来的年轻将领,自己则专注于战略谋划与大局掌控。琼英气质愈发沉静雍容,她仍是书院的山长(院长),也是整个明远城医疗与教化体系的核心,偶尔还会亲自为疑难杂症会诊。
他们的儿子张启明,已长成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他继承了父亲的武勇与母亲的聪慧,不仅弓马娴熟,飞石技艺已得张清七八分真传,更在书院中表现出色,尤其对航海与格物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常常缠着燕青和郑老大,询问海外见闻,或者泡在格物院里,看匠人们如何改进器械。
这一日,明远城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来自吕宋林氏商会的少东家林远航,以及他的妹妹,精通多种南洋语言的林婉儿。林家与明远城贸易往来多年,关系稳固,此次前来,既是例行商贸,也带有更深的结交之意。
议事堂(如今已是一座宏伟的殿宇)内,宾主落座。
林远航年约二十,举止得体,目光精明。他拱手道:“张城主,琼英先生,久仰大名。家父常言,明远城乃海外奇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仅城郭坚固,商旅繁盛,更难得的是文风鼎盛,秩序井然,实乃乱世中一方净土。”
张清含笑回应:“林少东过奖。明远城能有今日,赖全体居民同心协力,亦离不开如林家这般诚信伙伴的支持。”
寒暄过后,林远航提及正事:“近年来,海上颇不平静。西洋(指印度洋方向)有名为‘蒲’(注:指阿拉伯)的商人势力东来,其船坚炮利,贸易手段强势。南洋诸岛之间,亦时有摩擦。家父遣我前来,亦是希望能与明远城进一步加强联系,互通有无,乃至在必要时,互为奥援。”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安静坐着的妹妹林婉儿,又道:“舍妹婉儿,素来仰慕中土文化,尤喜医术与博物。听闻琼英先生学究天人,书院更是海内翘楚,不知可否容她在书院盘桓些时日,请教学习?”
琼英目光扫过林婉儿,见她眼神清澈,神态落落大方,心中已有几分好感,便温和应允:“林小姐愿意留下交流,自是书院的荣幸。”
随后几日,林婉儿便住进了书院。她确实聪慧好学,不仅与书院师生交流医术、辨识南洋草药,还主动提出可以教授南洋诸岛的语言和风俗。她的到来,为书院带来了一股清新的异域之风。
而林远航则与张清、燕青等人商讨了更具体的合作事宜,包括共同开辟新的贸易航线,共享海域情报,以及在面对外部威胁时的协同应对原则。明远城,正以一种更加自信和开放的姿态,融入更广阔的海域格局。
夜晚,张清与琼英在城主府的花园中散步。月光如水,倾泻在精心打理的花木上。
“林家此次,结交之意甚诚。”张清缓缓道,“看来,我们这片基业,在外人眼中,已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了。”
琼英点头:“是啊。当初只为求一安身立命之所,未曾想,竟能发展到今日地步。只是,树大招风,未来的挑战,或许不再仅仅是朱勔之流的贪欲,而是更复杂的海域争霸与文明碰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清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只要我们初心不改,上下同心,何惧风浪?”他顿了顿,看着琼英,“这些年,辛苦你了。若无你,绝无明远城今日之气象。”
琼英莞尔:“你我之间,何须此言。能与你一同见证并参与创造一个理想国度的雏形,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与成就。”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是历经风雨后的恬淡与满足。
不远处,书院的方向依旧亮着灯火。年轻的学子们,或许正在灯下苦读,或许正在热烈讨论着未来的航向与理想。其中,就有他们的儿子张启明,以及那位来自远方的客人和学者林婉儿。
星火已然长明,照亮了这一方海晏河清。而它的光芒,正随着探索的帆影,向着更遥远的沧海,悄然蔓延。故事,远未结束,只是翻开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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