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碣悬壶,暗流涌动

琼英在石碣镇留了下来。

她深知,若无稳定的收入和身份掩护,在这陌生地界长久潜伏无异于痴人说梦。盘缠总有耗尽之日,而一个无所事事的陌生“少年”,也极易惹人怀疑。

行医,是她能想到最快立足,也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原主的武艺是保命底牌,不可轻易示人,而现代医学知识结合这个时代的草药学,足以让她在民间打开局面。

她在镇子边缘,临近运河码头的地方,租下了一间带个小院的简陋铺面。这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且多是底层百姓和行脚商人,对郎中的出身不会过于深究。她挂上一块自制的木牌,上书“安氏医馆”四字,权作化名。

开业之初,门庭冷落。人们对于一个面容稚嫩、声名不显的“少年郎中”自是信不过。琼英也不急躁,每日里或是整理药材,或是翻阅在集市上淘来的几本粗浅医书,实则是在默默对照、融合现代医学知识与这个时代的诊疗手段。

转机发生在一个燥热的午后。码头上一个搬运工人在卸货时不慎被重物砸伤小腿,胫骨断裂,鲜血淋漓。工友们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到最近的医馆,那坐堂的老郎中看了看血肉模糊的伤口和扭曲的小腿,只是摇头,说了句“伤及筋骨,邪毒已入,怕是难保了”,便示意他们准备后事。

工友们悲愤无助之际,有人提到了新开的“安氏医馆”。死马当活马医,他们将伤员抬到了琼英的铺子前。

琼英检查了伤势,情况确实严重,开放性骨折,伴有严重污染。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感染的风险极高。但她没有退缩,冷静地指挥工友用门板搭起临时手术台,烧开水,取出她自制的、用高度酒反复蒸馏提纯过的“消毒液”,以及精心磨制、蒸煮晾晒过的桑皮纸线(替代羊肠线)。

在工友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清洗创口,手法娴熟地复位骨骼,进行缝合。整个过程,她没有流露丝毫怯懦,专注的神情和稳定利落的动作,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场。随后,她又外敷上具有消炎镇痛作用的草药膏,用削制的夹板进行固定,并开了内服汤药。

“能否挺过去,看他自身的造化,以及后续护理。”琼英洗净双手,语气平静,“按时换药,注意清洁,若有发热,即刻来报。”

她并未收取高昂诊金,只收了基本的药材钱。

奇迹般地,那工人在经历了几天的高热险情后,竟真的挺了过来,伤口没有恶化,反而开始愈合。消息不胫而走,“安氏医馆”那位年轻的“安小郎中”医术高明、心地仁厚的名声,迅速在码头苦力和底层百姓中传开。

前来求医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从常见的风寒暑湿、跌打损伤,到一些妇人隐疾、小儿痘疹,琼英总能给出些与众不同的、却又颇为有效的治法。她用药精准,手法独特(暗合现代解剖学和无菌原则),收费低廉,遇到实在贫苦的,甚至分文不取。

她很快便在石碣镇站稳了脚跟,成了颇受穷苦百姓敬重的“安郎中”。这份身份,成了她最好的保护色。

平日里,她一边行医,一边留心着各方消息。通过病患和街谈巷议,她了解到田虎那边的搜捕似乎并未延伸到郓城,或许真如张清所料,重点放在了其他方向。而关于梁山泊的动向也愈发清晰:宋江已奉旨启程前往东京,梁山大军不日也将开拔,准备接受朝廷的整编,下一步极可能是征讨淮西王庆。

这一日,琼英正在后院晾晒药材,忽听得前堂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安郎中!安郎中在吗?快救人!”

琼英擦净手,快步走出。只见几个穿着劲装、腰间佩刀的汉子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冲了进来,那人面色青紫,呼吸微弱,胸前衣襟上还有呕吐物的痕迹。

“怎么回事?”琼英上前检查,立刻判断出是气道异物梗阻合并窒息。

“我们、我们在前面酒肆吃酒,李四兄弟他……他吃得太急,一块肉卡住了,就、就这样了!”一个汉子急得满头大汗。

情况危急,来不及多问。琼英立刻采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从背后环抱住那名被称为李四的汉子,双手握拳,猛地向上向内冲击他的腹部。

一下,两下,三下!

“呃!”一块带着血丝的肉块从李四口中喷出。他猛地吸进一口气,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也由青紫渐渐转为潮红。

众汉子看得目瞪口呆,继而爆发出惊喜的呼声:“活了!活了!李四兄弟活过来了!”

琼英松了口气,扶李四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顺气。“异物虽出,但喉部可能有损伤,近日需进食流质,少言语。”

那几个汉子对着琼英千恩万谢,态度极为恭敬。琼英注意到他们虽作寻常江湖人打扮,但行动间颇有章法,眼神锐利,不似普通混混。尤其是为首那个虬髯汉子,气度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身负不俗武功。

“安郎中妙手回春,在下感激不尽!”虬髯汉子抱拳道,“不知诊金……”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琼英摆摆手,故作随意地问道,“看几位好汉不像本地人,可是路过此地?”

那虬髯汉子目光微闪,笑道:“安郎中好眼力。我等确是路过,做些押运的小生意。今日多亏郎中,否则我这兄弟性命难保。日后若有差遣,可到城东‘顺风’货栈寻一个叫‘铁臂’的,定当效劳!”

“顺风货栈?铁臂?”琼英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好汉言重了。”

送走这一行人,琼英心中疑云渐起。“顺风货栈”她略有耳闻,似乎是近几个月才开张的,生意做得不小。而“铁臂”这个绰号,隐隐让她联想到梁山好汉中的一位……但她不敢确定。

难道,梁山的人已经开始在郓城暗中布置眼线和据点,为大军开拔做准备?还是另有所图?

她感到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缓缓收紧。自己选择的这个落脚点,竟不知不觉间,与梁山势力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然而,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医馆即将打烊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夕阳的余晖将来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穿着一身半旧青衫,牵着一匹风尘仆仆的马,脸上带着些许倦容,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有神,正定定地看着正在收拾药柜的琼英。

不是张清,又是谁?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琼英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手中的药戥子差点掉落。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张清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似乎确认了什么,然后缓缓走进医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安郎中,”他顿了顿,语气平静无波,“可有治……心病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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