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早春

临睡前,微信蹦出来条好友申请,周普以为是这档节目的学员,就通过了。

毕竟有的人参加比赛确实带了条副线任务——交朋友,比如说有个叫张鹏霄的歌手就提前加过他,还自称看过他广场舞王子的视频,是他的粉丝。

何一轩遇到谢慈时也自称粉丝,这可能是一种恭维的方式。

不过自己又不是什么大腕,有什么好恭维的。所以他认为张鹏霄就是纯粹交个朋友,便热络地聊了几句。

这段时间他的警惕心虽然见长,但还是不会用恶意率先揣测别人。

不过,今晚新加的这个朋友头像似乎非常潦草,像是小号。萍水相逢的第一句话,是叫了他大名:[周普。]

周普莫名其妙。

下一条:[不是说我代言的黄桃味酸奶最好喝?还想喝吗?]

这话带着什么暗示似的。

周普蹙眉,这才想起这是他和谢慈初次见面,自己说的话。

在场三人,不是谢慈还能是谁?

周普冷笑三声,这人估计是被陈在林的几句话气着了,转头就明褒暗贬地来恶心他。

这种人,你越是惊慌,他越肆无忌惮。

思绪一转,周普用最客气的话学着陈在林阴阳怪气。

周靠山:[不用啦~]

周靠山:[上次的红烧猪头和大闸蟹,您没吃够的话,我还可以再请您一顿~]

结尾加着一个骚气十足的波浪号,周普心说自己真是贴心。

没过多久,谢慈把他拉黑了,可能有点破防。

周普出气了,又不够。

他当然希望自己今天被欺负了,明天就能打脸。

但现实里没头没尾的事多的是,有始有终的都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唉,这得酝酿多少计划,走过多少弯路,往上爬多少个台阶,才能把那一巴掌狠狠地扇到仇家的脸上。

夜深了,周普抬头瞥向房间另一边,杜羽已经安静坐在床边看手机。

他张了张嘴,刚才的遭遇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于是指尖划开陈在林的对话框。

其实,就这么一会儿,他想陈在林了。

不是他怯弱,就算谢慈直接找上门来,他也不怕。

他只是本能地想依靠陈在林,这人像是一层结实的保护壳。

陈在林的眼睛明察秋毫,能洞察精致皮囊下的包藏祸心,肩膀好像能承下所有负面和阴暗,指腹可以擦拭泪水。他没办法不想念。

虽然有时候确实有些偏激和极端,但也意味着不计后果地保护他的一切。

而且,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俩人的关系也非常人能比拟。

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他对别人,只能谈二三;对陈在林,就能说那□□。

最后周普犹豫再三,还是将手机锁屏扔在床头,钻进被窝。

反正对他来说,这种事睡一觉就忘了。

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翌日早,周普一如既往地自然醒,顶着一头凌乱的发,捞起手机看时间,六点。

另外,屏幕上赤红的未接来电显示,差点让他噗嗤乐出来。

原来陈在林和他心有灵犀。甚至比他还夸张,凌晨三点给他打电话未遂。

想到这,周普干脆发消息给这人:[醒了没?]

陈在林:[醒了,寝室就我。]

带着浓烈的暗示“来找我呀”。

杜羽还在熟睡,周普不好打扰,便悄然出门,去找陈在林。

这人给他留了门,周普进来的第一句,就先声夺人:“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此时,陈在林蹲在行李箱边,应着“嗯”,又不知从哪掏出来一盒纯牛奶,递到他手边。

这盒奶让周普想起谢慈给他发的骚扰短信,胃里恶心得直翻腾。

原来对一个人的讨厌会蔓延到一件物品上,至少最近他不会想接触奶制品了。

“我不喝,我们这个年龄,更喜欢喝果茶。”周普瞎扯着,把牛奶推回去,“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本来就是给他拿的,他不喝,陈在林就把牛奶收起来,一边回答问题:“我昨晚做噩梦了。”

这人做噩梦不是一次两次了。

“梦见什么了?”周普往小凳子上一坐,关心道。

陈在林实话实说:“梦见有人给你棒棒糖,然后你就跟别人走了。”

“……”

“就这?就因为这个梦,半宿没睡好?”周普听完表情古怪,“不是,你觉得这种事情现实中可能发生么?”

陈在林竟然迟疑了。

“你还要犹豫。”周普上前锤了一下他肩头,“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三岁小孩。逗我好玩吗?”

也不是逗他。

陈在林弯弯唇。

棒棒糖只是在他梦境中的表现形式,实际上有其象征意义。

这个世界的棒棒糖太多了。

可能对于小孩子来说,最危险的诱惑就是陌生人给的棒棒糖,长大后,这棒棒糖就演变成真伪难辨的各种形式,用精美甜蜜的谎言包装着居心叵测的实质。

他是被扔进社会这个大熔炉里十多年才练出的火眼金睛,可周普还年轻,还看不透,陈在林怕他受伤。

没有多解释,陈在林起身,拿了洗漱物品,对周普说:“你在我这先洗漱,到点了一起去餐厅。”

周普接过,想起什么:“哎,叫上杜羽一起。”

陈在林眼神一敛:“你喜欢和杜羽聊天?”

“还行吧。”周普回答。

陈在林得寸进尺:“他怎么一和你说话就脸红。”

周普一想,这确实是。不过他之前和杜羽聊过,知道人家这样是有原因的。

怕陈在林误会杜羽和何一轩一样,他解释:“杜羽是社恐,一跟同龄人说话都这样。”

陈在林:“社恐还会上综艺?”

虽说他能一眼看清杜羽是直男,不过这个“同龄人”,一下就把他和周普分隔开了。

周普:“这个说来也复杂,他当歌手就是为了挣钱。是公司要求他上的这个综艺。”

陈在林未置可否。

随后,和杜羽打过招呼,两人先一步去了餐厅。周普手底下是陈在林精心搭配过的自助餐,这次,他强迫自己细嚼慢咽。

杜羽姗姗来迟,端着铁盘在周普身边坐下:“你们起这么早?”

周普咽了口果茶:“嗯,习惯了。”

陈在林把刚从贩卖机买来的果茶,又分给杜羽一瓶。

周普刚刚说,他们小孩都爱喝。

杜羽一愣:“谢谢。”

陈在林幅度很轻地摇了下头,表示“没事”,带着一种作为长辈的坦然。

从前他吃何一轩的醋,是因为何一轩喜欢周普。吃许砚书的醋,是因为周普和他相互喜欢。杜羽是直男的话,那就无所谓了,其实看到周普能快乐地交到新朋友,陈在林也是开心的。

气氛一时和谐。

周普一边小口咬着煎小笼包,一边犹豫着陈在林之前说的搬到一起住的提议。很心动。

他还在心里特地帮自己找说辞,吃饭有饭友,旅游有驴友,睡觉怎么就不能有伙伴了?就像他和杜羽一样,室友呗。而且他俩还睡过一张床,就比普通的室友还要亲近一点,这就□□伴呗……嗯?好像是有点不正经,那还叫室友吧。

而且,还是陈在林昨天先说换寝室的呢。

想到这,周普问:“陈在林,你想和我一个房间?”

杜羽拧瓶盖的手倏地一顿,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们俩之间来回转。

陈在林回答:“嗯,搬到一个房间吧。”

杜羽收回视线,抬起瓶底抿了口果茶。

“你想和我睡?”周普语出惊人。

杜羽一口茶呛出来。

动作太大,周普被吸引了注意力,又很自然地去诘问陈在林:“啧,你给人杜羽买的什么果茶,这么难喝?”

“没事,你们聊你们的。”杜羽边咳边摆手,“不是果茶的错……我这嘴天生不适合喝果茶。”

周普:“……”

他突然乐了,没想到杜羽说话也能这么逗趣。

周普说的话没什么深层含义,陈在林瞥了眼旁边,但杜羽好像想歪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杜羽一个直男会把两个男人的这种话想歪吗?他特别了解这方面?

不过这都和自己无关,他接着之前的话题和周普聊:“因为你火力壮,晚上一屋能辟邪。”

周普真的相当怀疑自己还有这个功能?而且他碰过陈在林的皮肤,明明火力比他还壮……

“假的吧,那你这不是自掘坟墓么。”周普说,“我辟邪再把你这个邪祟给灭了怎么办。”

毕竟在他眼里陈在林都成蜘蛛精了。

陈在林:“……”

臭小子嘴巴还挺损。

杜羽笑得腼腆。

“那你觉得。”陈在林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我为什么想跟你在一个房间。”

吃饱,周普也搁下筷子:“为什么。”

他向对面看去一眼,莫名被陈在林的灼热眼神烫了下神经,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立刻就后悔问原因了。

下一秒,周普便站起身:“行了,一会儿不是还要抽签呢?先别讨论这个问题了。走吧,杜羽。”

逃避问题的动作带着落荒而逃的狼狈。

杜羽:“嗯。”

陈在林一挑眉,慢条斯理地起身,跟在两人后面。

学员是靠抽签决定导师选拔阶段的演出顺序。节目组组织在音乐楼抽签,旁边还有摄像机在录制花絮。

密不透风的大箱子,伸手一捞,捞出纸条。

周普是16号,他转头跟陈在林小声说:“只要不抽到第一个上台就好,主要是我们就三个导师,排在前面万一导师会留票……”

“嗯。”陈在林应着,捞出一张纸条,展开。

上面是硕大扎眼的1号。

“……”

前一句刚说完别抽1号,下一秒就抽出来个1号。

周普有短暂的失语,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真想跳脚骂娘。

Damn!什么狗屎运气!

他不是不相信陈在林的实力,有实力的人是无所谓第几个上场的。但第一个上台表演的人多多少少会有点吃亏。

结果,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了。不仅连夜,还连月,还包年!周普都怀疑龙王是不是承包他的屋头了,可着劲儿地给他下雨。

陈在林撩起眼皮淡淡一瞥,拍拍周普后背:“没事。”

毕竟就算抽到后面的号,晋级也几乎不可能。谢慈会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晋级?

不过晋不晋级,倒也无所谓了。

人倒霉到一定程度,反而看开了。反正运气不好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时代之声》团队赛之前都是录播,导师选拔总共五期,是连续几天一次性录完。

录制结束需要经过多期剪辑,之后每周按档期播放。

第一期录制前一天他们被告知八点集合,隔天周普六点就起了,早起对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提前出了学员宿舍,学员寥寥,大巴车在音乐大楼前等候,半个小时后出发。

周普嫌闷,兀自在车外透气。

陈在林站在他身边:“紧张么?”

“刚开始是挺紧张的,后来官宣导师反而不紧张了。”周普轻哂道,“可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

周普:“以前想的是万一过不了,现在想的是万一能过。”

他们现在确实算前途未卜,所以命运多给一点都是惊喜。

陈在林默然,瞧见周普敞开的衣领,伸手,将他深蓝连帽外套的拉链拉到头。

从刚开始裹羽绒服顶着雨夹雪,到现在,天气日渐回暖,俩人双双换上薄衫。

不过白日虽是暖的,早晚还是冻得人打哆嗦。这个季节就是暧昧不清的,穿薄衫的和穿羽绒服的相互嫌弃。

陈在林对季节更替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感受,总觉得离入春还得不少时间。

直到周普转身看向音乐大楼前的园区,对他说:“哎,你看。”

他闻声抬头,看见一树开得繁茂的粉白花簇。

一簇簇火光似地烧上树冠,随风招摇,阳光下模糊着光影,轻盈又辉煌。

“花开了。”周普轻声道。

陈在林嗯了声:“看到了。”

“这个花……好像我们学校就有,但一直不知道叫什么。”周普若有所思,“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他每次在春季的早晨,会从学校的长亭路过,那里爬满藤蔓,鲜花繁芜。可他大多只是匆匆一瞥,没有空闲去了解这些。

“手机搜一下就知道了。”陈在林右手插着兜,左手打开识物相机,举着手机对准树冠扫描。

他比周普还夸张,周普忙,他也不遑多让。

十多年了,他偶尔会在梦境里突然回溯当年的场景,但至今都不知道那叫什么。

周普站在陈在林身边等,脑袋瓜也凑到屏幕前看。路过的选手瞧见站着不动、齐齐向上看的俩人,以为有什么稀奇玩意儿,也纷纷侧头向上看一眼。

然后又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

周普想,可能现在他们这样在别人眼里有些奇怪。毕竟来的人都在紧张兮兮地准备比赛,他们却像抱团观光旅游的游客。

不过也无所谓了,事已至此,先赏个花吧。

有的事,一个人做是奇葩,两个人做就是趣味。

半分钟后,陈在林盯着屏幕说:“百度百科上说这是泡桐花。”

说话时,他喉结清晰地滚动着。

今天的陈在林身着一件浅咖色的风衣,内搭了白衬衫,风格似乎比之前更年轻。以前不是黑就是灰,一水儿的冷色系。

于是周普的注意力莫名地就转移到男人身上。

当初他让陈在林看看临昭的美景,这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临昭没什么好看的。”

——“要不你来替我上班。”

说出这话的人,此时却用宽大的手掌拿着一块小屏幕,认真地查找花的名字。

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片刻。

“哦。”周普眯眼看向灿烂繁盛的花树,愉悦地翘起嘴角,“它代表了好运,是一个好兆头。”

恰巧此时杜羽晚来路过,也沿着他们的视线抬头,看了两秒,疑惑地问:“这花……百度百科上的花语是这个?”

“不是网上说的。”周普伸了个懒腰,“是我说的。”

杜羽:“啊。”

陈在林纵容道:“他一天八百个好兆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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