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黑暗中浮沉了很久很久。

身体上的剧痛、脑内的轰鸣、失去意识前的片段不断地闪烁又重演，在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股噩梦感后，華盈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四番队副队长虎彻勇音和第七席山田花太郎的样貌出现在眼前，華盈在瞳孔聚焦了许久后才定睛确认眼前的两位并不是幻影。

“虎彻…副队长……？”

“您怎么在这里？”華盈缓缓起身，随即才想起了昏迷前的战况，一激灵，有些焦急地转身喊道，“露琪亚……露琪亚呢？？？”

她稍稍一偏头，在右手边的地面上发现了仍处在昏迷状态中的露琪亚，但她周身已被暖色光芒所笼罩，是山田七席正在为其施术，華盈终于松了口气，安定下来。

“啊！華盈六席，现在还在治疗中，请你躺着不要乱动！”虎彻勇音见她一下子坐起来，有些慌张地将華盈按回原处，華盈只得乖乖听话，好好躺着，顺便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往上提了提。

但手上传来的质感让她有些陌生，正奇怪着虚圈物资匮乏，四番队救护班是什么时候还在紧急救援里配备毛毯的时候，華盈低头一看，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毛毯。

那质感柔软细腻，传来了淡淡的温热和熟悉的味道。

是朽木白哉日夜不离身的朽木家家主的象征，银白风花纱。

“朽木……队长？”

她的心脏一颤，捂着伤口转头向另一边，映入眼帘的果真是那个她方才想到的那个身影。

朽木白哉背对着她，正长身玉立地负手站在她的抢救之地跟前，徐徐的微风拂起他死霸装的衣襟，满目皆是残垣断壁。想到在昏迷之前，这里是何等雄伟且不见天日的宫殿，再看看现在的场景，很显然此地在她昏迷期间，是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战斗。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别说话，你没有听到虎彻副队长的指示吗？”

他没有回过头来看她，只淡淡出声道：“在伤势痊愈之前，不准乱动。”

華盈顿了顿，不知为何，觉得白哉对她的态度好像急转直下，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她心情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些无措地把头转回来，她才发现自己此时躺着的地方不再是昏迷前那凉意彻骨的冰面，她身下垫着的，是象征着他队长之位的羽织，此时却脏兮兮地沁满了她身上的血污。

她呼吸一滞，愣道：“您的羽织……”

白哉似乎想要回头，身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却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只稍微放软了些语气：“别在意。”

華盈抿了抿唇，一时间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的身前身后尽是他的贴身之物，刚苏醒时还没那么明显，但在发现是他的羽织和银白风花纱后，華盈却觉得他身上的那个熟悉的味道重了不少，那阵似有若无的冷香和墨汁味钻进她的鼻腔，让她有些头脑发昏。

也许是脆弱的时候下意识地便想倚靠那股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力量，此时的華盈鬼使神差地盯着朽木白哉的身影看，这才发现他并不是全身而退，他的脸上明显有过擦去血迹的污痕，那双被她所夸赞过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也在缓缓滴着血，连护指都已经被血所浸泡。

“您受伤了？！”

華盈忍不住扯开银白风花纱想要起身查看，觉察到她那里传来响动，白哉才终于回过头来，见華盈已经站了起来，他有些慌乱地将受伤的左手转到后侧，有些受宠若惊地微微睁大了眼，随即像是强压下了这股外放的情绪，缓声说：“我没关系。”

“朽木队长，这怎么能说没关系呢，您也太乱来了。”见白哉一副讳疾忌医的样子，虎彻勇音在一旁有些责怪地开了口。她撤下了方才为了掩护治疗区域所搭建的鬼道空间，走到了白哉身旁，“華盈六席已经施术完毕，您自断了手筋与脚筋，想要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你……”

自断了手筋与脚筋？？？！！！！

華盈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白哉，白哉微微一滞，有些不自然地轻轻咳了咳，解释道：“你们遇上的，是第７十刃……有控制对方身体部位的能力。”

“所以你就断了自己手脚的筋脉？！？！？”

大概是这幅咄咄逼人的样子太过冒犯，在听到華盈这样的问责语气后，虎彻勇音张了张嘴，满脸的瞠目。

她像是想说十一番队的队员怎么都这么没礼貌，面对四大贵族之首的六番队长不用敬语也就算了，这副问责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勇音和花太郎为華盈这般冒进捏一把汗的时候，朽木队长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说出任何斥责的话语。

相反，他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得很好，眼中也漫上了一丝丝难以觉察的愉悦，和一些努力掩盖的……羞怯？

觉察到身旁传来的异样眼光，華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语，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方才的着急被尽收眼底，此刻被白哉有些灼热的目光盯着，華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无处遁形。正巧虎彻副队长上前，她便赶快收起惊慌的目光，转身将地上的银白风花纱和队长羽织拾起，拍了拍尘土，不自然道：“就、就是说……”

“您、您注意身体……朽木队长……”

说完，華盈眼神游离，将银白风花纱和羽织递给朽木白哉。可他却推拒了她递过来的手：“你全身都湿了，你包着。”

“不行。”華盈摇摇头，诚恳道，“这太贵重了，我赔不起。”

“……不要你赔。”

“不行。”

華盈捧着他的贴身之物，眼里不容拒绝。白哉见她不愿，沉默了片刻后将银白风花纱接了过来：“这个我收着了，羽织是便宜货，你先穿着。”

“……”

这种发言，真不知道其余队长听到了会作何感想啊。

见白哉算是退了一步，華盈便也不再推诿。在泡过了捩花的浪后，她全身确实还未干透，风一吹冷得她发颤，便说了句“好吧”，顺从地用羽织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坐在了一旁等候其他人的治疗。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華盈正呆坐着，忽然有一个红色光球直冲她而来，她吓了一跳赶忙躲开，却发现那光球在她面前就堪堪停住了，她拧着眉不解地望着始作俑者，白哉却很淡定地指示道：“给你烘一下。”

“……”

欲言又止了几番，華盈最终也知道出了个谢字，倒是一旁的虎彻勇音忍不住开口：“朽木队长……您人真好啊，这么照顾大家。”

听到这句话，在进入虚圈时就被白哉甩掉的花太郎眼神却有些微妙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白哉此时散发着的气场太过温柔，让花太郎一下子忘记了他平时是以冷酷和严肃著称的，竟开玩笑和白哉打趣道：“朽木队长也请照顾照顾我吧，刚才您走得太急了，都和您说了我不会瞬步的啊……”

“……”

花太郎说完这句，现场不知为何陷入沉默。

“……抱歉。”发现没有人接自己的话，花太郎干笑两声，立刻收起玩笑的语气，正襟危坐地道了个歉。他小心翼翼地抬头，仍旧没有见到朽木队长脸上的苛责表情，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与華盈六席两个人的脸突然朝相反的方向扭去，然后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華盈默默地烤着赤火炮，一边搓手一边打着喷嚏，直到虎彻勇音为白哉做完了后续的包扎处理，她的衣服和头发才慢慢地干了一些。

外衣已经烘干了，但死霸装和内衬有好几层，在场之人男女有别，她也不好意思把衣服脱了烘烤里层的内衣，便在外表干得差不多了以后，起身准备归还羽织。

然而就在她把羽织脱下的那一瞬间，羽织的边角碰到了赤火炮的外壁，顷刻间，整件羽织如燎原般烧了起来。

華盈被这突发状况吓傻了，反应过来准备拍打的时候羽织已经在手中熊熊燃烧了，最后她猛烈地扇了几下，拼命地用脚踩灭这火后，白哉的队长羽织已经只剩一半了，那剩下的半件还描着焦黑的边，看起来惨不忍睹。

華盈张大了嘴巴，瞳孔剧烈地震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睹了她火烧羽织的这一幕，她环顾四周，大家的脸上都是一副惊愕的样子，连朽木白哉也被震慑住了。

“对、对不起……”華盈一副闯了祸后的自责表情，手上这半件羽织也不知道该不该递给白哉，“我会赔的，朽木队长……”

“……”

白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了不用。”

“虚圈之战人多手杂，战场上状况频发，羽织丢了也很正常。”他平静地扯着谎，大有要说给勇音和花太郎听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反正也只是便宜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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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了露琪亚苏醒后，这个阶段的休整才告一段落。

虽然大家都受了程度不一的重伤，但在经过了勇音和花太郎的回道治疗后，身体机能都恢复了不少，除了白哉被華盈烧掉了一件羽织外，也没有任何财务方面的损失。

此时，赶赴虚圈的队长们在各自的战区内陆续传出了敌人已经覆灭的灵力波动，位于现世的同僚也已经开始在浦原喜助所制造的假空座町里与蓝染进行战斗。

两边的战斗都已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此时不便多加休息，于是，在露琪亚苏醒后不久，众人感受到了远方的战场中一护因激斗而飙起的灵压将另一股恐怖的力量压制后，華盈和露琪亚跟随着白哉，与救护队里的勇音和花太郎一起，前往其灵压所在地，准备掩护他去往现世对抗蓝染。

由于着急赶路，白哉这一次也依然没有照顾到花太郎。想着那边还有卯之花队长，再不济还有涅队长，白哉便只带上了華盈和露琪亚瞬步赶去，留下了勇音，让其带着花太郎缓慢地朝下一个战区移动。

在这样的尾随中，華盈终于可以大胆地抬起头来凝视白哉的背影。

他对她而言，从来都是难以捉摸的。她看不透他的感情，也进不去他的世界，她对他的遐想与揣摩，一直以来都建立在一个不对等的关系上，她从前总是想尽办法琢磨他的喜好，制造交谈的话题和契机，但在今天的对话中，她好像感受到了一丝丝随意的愉悦。

曾经的她与白哉并肩，坐在与他相称的主母之位上，却总是不自觉地仰望他，追随他，永远没办法进入他的世界里，在他面前，她好像永远低他一等。然而此时此刻，她跟随着他，被他带领着去征讨敌人，在远不及从前的上下级关系之中，她却感觉好像站在了与他齐平的位置上。

她的瞬步成绩不错，跟在白哉的身后也并不觉得吃力。她与露琪亚一路厮杀而来，想到即将前往的战场她也不觉得恐慌，一切虽不至于完全得心应手，但好像已经融进了骨血成为了她新的行事习惯了。

她不清楚自己如今对白哉是什么样的感情，不知道是否还有爱，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恨。但她清楚地知道她已经不再会为了追求别人的喜欢而殚精竭虑，生怕话题起得不好，生怕哪一句话说错了。

耳畔传来了猎猎风声，華盈望着白哉的背影，突然发现，即使她仍旧会因为白哉的言行举止而受到感情的波动，但她好像不再会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说话间他的反应，也不再会因为自己什么话说得不对而感到懊恼了。

在漫长岁月的流逝中，她变得从容，也变得沉稳了，轻舟虽未过重山，但在不知不觉间，她好像已经在慢慢找回了失去的自己。

是白哉的羽织梗，拿来吧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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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