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朝堂上的事,赵祯开始诉苦了。他指着自己脖子,可怜兮兮对二人抱怨:“你们看,这是皇后给朕抓的。”
自从大婚后,赵祯同郭皇后见面,没一次不吵架的。郭皇后自持有人给她撑腰,把赵祯气得连皇宫都不住了,跑到郑耘的北平王府住了小一个月。最后还是刘太后下旨,群臣再三苦劝,赵祯才勉为其难回宫。
郑耘轻叹一声,好言相劝:“你要是真的和人过不下去了,趁早离了,别耽误人家的青春。”
赵祯苦笑道:“要这么容易就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殿内,扑通倒跪在地哭道:“陛下,不好了!娘娘、娘娘她要上吊!”
郑耘双亲早逝,自幼养在宫中,直到赵祯大婚后才搬走,自是一眼认出此人是郭皇后身边的侍女柳枝儿。
“哼。”赵祯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朕早已看腻了。回去告诉她,朕没空理会。”
柳枝儿膝行至赵祯面前,哀求道:“陛下,娘娘这次是认真的。她说若做不成这个皇后,还不如死了算了。”
赵祯狠狠一拍扶手,怒道:“这话朕听了不下百遍!既然大娘娘生前最疼她,她若真这般刚烈,不如随大娘娘去吧,也好在九泉之下尽孝!”
其实郭皇后寻死觅活的话,郑耘与柴庸也听过几十遍了。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无奈叹息。
在郑耘看来,郭皇后被废的结局早已注定。刘太后将郭皇后当作对赵祯的服从性试探,赵祯越是不喜,她越要抬举郭皇后,逼养子低头。而郭皇后越是跋扈,赵祯就越是厌恶,最后形成恶性循环。
昔日母子二人把郭皇后当枪使,暗中较劲。如今刘太后去世,郭皇后还不知收敛。赵祯大权在握,如何能咽下这个气。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合理的借口,肯定要和她算总账了。
柳枝儿见赵祯无动于衷,哪里敢回去复命,只得跪在地上哭个不停。
赵祯见她哭得如丧考妣,不免有些心软。
郑耘见赵祯神色稍缓,似有转圜之意,忙递了个台阶:“一日夫妻百日恩,官家还是去瞧一眼吧。”
柳枝儿立刻抬头,急急郭皇后发誓:“奴婢替娘娘保证,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三人谁都不信这个的保证,闻言不约而同地嗤笑出声。
赵祯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两位义弟,不容置疑道:“你们陪朕一起去。”
郑耘正要推辞,却见赵祯已然起身,左手拉住他,右手拽住柴庸,朗声笑道:“好兄弟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日谁也别想溜走!”
几人跟着柳枝儿去了慈元殿,离着老远就听到郭皇后在殿内哭喊:“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祯听到发妻犹如市井妇人一般撒泼,脸色骤沉,额角青筋隐现。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一撩袍角迈入正殿。
郑耘与柴庸紧随其后,进入大殿。只见郭皇后颤巍巍地站在圆凳上,一条白绫高悬梁间,她双手紧攥白绫,正作势要将脖颈套入。
宫女太监跪倒一片,张妈妈和李妈妈死死抱住她的双腿,泣声哀求:“娘娘啊!您可要三思啊!万万不可啊!”
赵祯冷嗤一声:“都退开,让她把头伸进去。朕倒要瞧瞧,她有没有这个胆子!”
郑耘轻推他手臂,低声劝道:“少说两句吧。”原本郭皇后不过闹个脾气,他这么一拱火,只怕真要闹出人命了。
郭皇后抓伤赵祯虽不占理,可若未废先死,消息传出去,赵祯难免要落得个逼死发妻的恶名,沦为隋炀帝之流。
郭皇后见赵祯一脸冷漠,愈发动怒,猛地拔下金钗抵住咽喉:“你这般欺辱人,我今日便死给你看!”
赵祯对此等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仍是不为所动,只冷眼看着她。
郑耘悄悄退出正殿,拉住一个小太监问道:“你们娘娘闹了多久了?”
小太监压低嗓音:“已有一个多时辰了,又哭又喊的。”他虽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语气里却隐隐透着几分雀跃。果然古往今来,不论身份,大家都有一颗喜欢吃瓜、看热闹的心。
郑耘咋舌道:“你家娘娘体力够好的,在这小凳子上竟能站这么久。”
小太监听得此言,如遇知音。他知道北平王脾气温和,不会责怪自己言语出格,于是连连点头:“可不是么?闹了一上午,连口水都不曾喝过。”
柴庸见一个冷眼旁观,一个溜去打听八卦,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温言相劝:“皇嫂有话好说,且先下来再议。”
郭皇后跺脚道:“我不下去!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
柴庸感觉对方已经病急乱投医了,无奈道:“此等大事,臣如何做得了主?”
郭皇后猛地扭头指向赵祯,刁蛮道:“我要你答应永不废后!”
赵祯怒极反笑:“那你就在上面站一辈子吧。”
郭皇后气得连连跺脚,转向柴庸哭诉:“你瞧瞧他!你瞧瞧他!若做不成皇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趁着废后诏书未下自行了断,还能以皇后之礼下葬,好歹落得个体面。”
赵祯听她句句不离后位,心中怒气更盛,森然问道:“你究竟是对朕有情,还是只贪恋这个皇后名分?”
郭皇后嚣张惯了,如今刘太后不在了,依然不知收敛,立刻反唇相讥:“自然是为了后位!谁喜欢你啊?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宫人之子。若不是先帝只有你一个儿子,哪轮得到你来娶我?”
柴庸闻言大惊失色,急声劝阻:“皇嫂慎言!”
赵祯和郭皇后毕竟是少年夫妻,心中原本还存有最后一丝情谊。此刻听得这般绝情之言,自尊心大为受挫,一把将柴庸扒开,厉声质问:“要是哪天辽国士兵打进来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给耶律宗真当皇后?”
郭皇后入宫九年,从未向赵祯低过头。明知这话大逆不道,却仍不肯服软,挺直腰身傲然道:“不错!我就是要做皇后,龙椅上坐的是谁,与我何干!”
两口子吵架声不小,郑耘站在殿外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不禁脸色一变。
现在已不是刘太后垂帘听政的时候了,郭皇后同赵祯吵完架,去和刘太后哭诉一番,有刘太后替她撑腰。如今她孤立无援,还敢这般放肆,赵祯脾气再好,也容不得对方这般挑衅了。
赵祯被她气得浑身颤抖,眼中冒火,手指颤抖着指向郭皇后,从双唇间挤出一个字:“好!”说罢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柴庸急忙跟上,一面拽住他的衣袖,一面劝道:“百年修得共枕眠,官家三思…”
赵祯却根本听不进去,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经过郑耘身旁时,更是一把拉住他就要离开。
郑耘回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张妈妈暗中推了一下郭皇后脚下的凳子。郭皇后站了一个多时辰,早就脚酸腿麻,被人猝不及防地一推,顿时重心不稳,从凳子摔了下来。
“啊!娘娘——!”殿内霎时乱作一团。
赵祯只当郭皇后又要耍什么花样,懒得回头,依然往外走去。
郑耘万万没想到,皇后身边的仆妇敢在禁宫之中对主子下手。电光石火间,他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
只见张妈妈假意接住郭皇后,李妈妈趁其慌乱,猛地控制住郭皇后握金簪的手,狠狠向她喉间刺去。郭皇后哼都没哼一声,鲜血就从她的颈间流出。
郑耘这才反应过来,这群人怕是要诬陷赵祯。
“我的皇娘啊!老奴随您去了!”张妈妈嚎哭一声,抽出那支金簪,毫不犹豫刺入自己咽喉。
李妈妈也不甘示弱,一头撞向宫墙。“嘭”的一声闷响,鲜血四溅,人软软倒地,当即气绝。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赵祯起初并未察觉到异样,见郑耘止步不前,突然又闻身后哭喊声与往常不同,正待回首。郑耘却猛地拉起他的手,疾步冲出慈元殿。
三人刚到殿外,就听里头哭声震天。赵祯见郑耘神色异常,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便见柳枝儿慌慌张张地从殿内跑来出。郑耘看到她,不由想起方才她替郭皇后担保的‘最后一次’,竟真被这乌鸦嘴说中了,果然是最后一次了。
不等她开口,郑耘已拔出殿门侍卫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剑尖直指柳枝儿咽喉,森然道:“若敢说半个字,休怪我剑下无情。”
他虽然身体不好,但祖父郑恩与祖母陶三春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家学渊源,对付一个小宫女自是游刃有余。
不过郑耘毕竟是现代人,没有胆量杀人,只是吓唬一下柳枝儿,免得她胡乱声张。
往日,柳枝儿听宫人提起郑耘,无不夸他和气可亲,自己见过对方几次,总是笑意盈盈。此刻看他目露凶光,眼中杀气凛然,顿时吓得面如金纸,连退数步。
赵祯见状,心知殿内定然出了大变故,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郑耘看向左右侍卫,沉声吩咐:“封闭宫门,命御龙直都虞候率禁军严守此地。任何人不得入内,慈元殿宫人胆敢踏出半步者,格杀勿论!”
慈元殿是皇后的寝宫,与普通嫔妃的居所不同,封宫非同小可。守门侍卫闻言,不禁悄悄望向赵祯。
赵祯急得直跺脚,催促道:“没听到北平王的话吗?还不快去!”
他虽然到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选择无条件相信郑耘。
御龙直都虞候高青韵带着属下匆匆赶来,郑耘看到此人微微松了口气。高青韵与赵家有亲,曾祖父高怀德曾娶燕国公主。他身上留着赵家的血,与宋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肯定要维护赵祯的统治。
赵祯环视众将士,最后目光落在来高青韵的脸上,冷冷道:“若有敢与慈元殿宫人私相传递者,杀无赦。”
高青韵心下一凛,知是宫中出了惊天大事,不敢多问,忙躬身领命。
几人回到福宁殿,郑耘屏退左右,待殿内只剩他们三人,这才将方才所见低声细述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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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历史这么快就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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