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图没有笑:“要给他再做个脑部CT吗?”
“不用,来的时候全身检查都做了,除了肩膀骨折,小腿骨裂,轻微脑震荡,一点擦伤……没什么大问题。”
“……听起来问题不少。”
“撞他那辆车本来就超速,还从他身上轧过去,换普通人早就在ICU了,他还能——”医生又控制不住“哈哈”两声,“扮皇帝呢……”
什么叫扮皇帝?他就是如假包换的统治者苏丹!
苏丹想起身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右肩便传来剧痛,逼迫他不得不躺了回去。他躺了太久,这么一动加速血液循环,手臂找回了点知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镶嵌着红宝石的万逝戒不见了。
难道是阿尔图趁自己昏迷时拿走的?不,不对,那辆车直接冲自己撞过来却没有出任何事,反倒是自己被撞成重伤……万逝戒早就不在了,或者说,从他来到这个梦中的世界开始,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还挺入戏,身上穿金戴银的,核磁共振之前拆了半天。”医生继续跟阿尔图说,“回头报告送过来的时候记得帮他收好,都是纯金的呢,别闹出经济纠纷。”
阿尔图说:“你跟他说吧,我得去上班了。”说完抱起床头的那东西,起身就走。
“等等!”
这句话是两个人同时说的。
医生问:“你不是他家属?”
苏丹问:“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阿尔图回头看了看:“不是,我不认识他,本来我是要去上班的。”
“你站住!”看他又想走,苏丹一个猛扑,可惜他现在半身不遂,直接从床上扑下来,狼狈地摔倒在地,连带着针管也被扯掉,手背鲜血淋漓。
苏丹从来不把这种小伤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去管,他挥开要扶他起来的医生,毫不讲理地大喊大叫:“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阿尔图!谁准你这个态度跟我说话!”
医生震惊地看看他又看看阿尔图,问:“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新play吗,你身上有摄像头?”
阿尔图说:“没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早就想逃跑了吗?逃到中国去?逃到新的绿洲?”苏丹想起阿尔图不在朝时的种种谗言,如今想来都格外可信,冷笑道,“你以为你逃得掉?你休想!”
他正要放点狠话,拿阿尔图在意的人来说点什么,比如他那个据说无比恩爱的老婆,新领养的女儿,或者他身边那个贵族青年,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下去,阿尔图就打断了他:“我说了,我不认识你,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语气如此平静,没有任何置气的意思,有那么一瞬间,苏丹开始怀疑是自己的问题,这个世界的阿尔图可能真的不认识他。
随即他掐灭了这个想法。那又怎么样!阿尔图到哪里都是阿尔图,都是他的一条好狗!就算改天换地,这个事实也不能改变!
何况这鬼地方他也不认识别人,不逮住阿尔图他能怎么办!
“……达玛拉。”他说,然后又补了一句,“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阿尔图点点头,拿出一个金属板子,对着它说了几句话,很快又把它收起来,对医生说:“先给他重新扎针,换个手吧。”
苏丹刚刚那惨烈的一扑,把自己手背上的血管划了道长长的伤口,眼看着是没办法再扎针了。护士给他垫了棉花,用医用胶带贴好,阿尔图把他受伤的手握住,苏丹感觉到他在按自己的针眼,警觉起来:“干什么?”
“止血。”阿尔图简单地回应他一句,对旁边的医生说,“还是给他开个检查吧,就查脑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
*
苏丹很想跟他争论清楚自己脑子没问题,但他根据上一次的经历总结出来,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失去意识,梦就会苏醒。
所以他得趁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清醒的时候,尽可能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何况现在这个阿尔图根本也吵不起来。
他看着阿尔图重新坐回他身边,想起他之前那些话,问:“你不去上,上……”
“请假了。”阿尔图说,“不是被你缠上了吗。”
苏丹被他说得梗了一下,到底没有忘记正事:“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把我搞到这里来的?这都是什么东西?你要怎么害我?”
他问得理直气壮,连最后一句都是如此。阿尔图没急着回答,先问:“你知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
“你!”
眼看着他又要扯掉吊针,阿尔图及时把他按回去。没了万逝戒的苏丹依然是个力大无穷的壮汉,要不是两处骨折,阿尔图还真没把握按得住他。
“这里是医院。”阿尔图把他按回床上,总算被逼出了点不耐烦的意思,“你不是说我要逃到中国去吗,这里就是中国。”
苏丹停止反抗,额前的乱发已经被处理伤口的护士剪掉,露出两个瞪圆的眼珠子。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来的,你自己都不清楚。”
“这是吊瓶,这是热水壶,这是呼叫铃,这是笔记本电脑,那边是卫生间,如果你不会用……”阿尔图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多余,“……如果你要方便,先告诉我,我教你怎么用。”
他还有个问题没回答,但是苏丹已经不关心了:“你逃跑成功了?你来中国干什么?”
阿尔图拧起眉毛:“我为什么要逃跑?这里就是我的家。”
“回答了这么多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护士看他这会儿消停下来,娴熟地拉过他另一只手,把针头刺入他的手背。
“我……”
*
“陛下?”
苏丹这次醒来得更加猝不及防,他只是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就换了一遭。
法德耶战战兢兢跪在床前:“陛下,是时候起来了,今日……还有早朝……”
不怪法德耶如此畏惧,她一个女奴,在苏丹的后宫里随便一个贵人都可以轻易处理掉她,更不要说此刻的苏丹——不知是因为没睡够,还是做了噩梦,他现在浑身的戾气,沉默之下按捺的是随时可能破土而出的怒火。
但他听到法德耶这句话,忍耐下来,一声不吭起来,让浑身发抖的女奴为他更衣。
今日早朝,阿尔图没有来。
法德耶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不对,在旁边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触怒天威。苏丹问了句:“阿尔图卿今日又是什么理由?”
奈费勒不在,法图娜不在,娜依拉正想开口,意识到今日苏丹的声音比起平日危险许多,思来想去,决定先不开口。
整个朝堂人满为患,居然无一人敢出声。
苏丹嗤笑一声:“各位爱卿既然没什么可说的,那就散了吧。”
法德耶小心翼翼跟他回到后宫,只听苏丹吩咐:“拿蒙面斗篷过来。”
“……是。”
法德耶正想退下,苏丹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狮子般的锐利双眼透过发丝把她钉在原地。
“这么一看,你的长相有几分眼熟啊。”
法德耶几乎要哭出来:“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苏丹这话确实离谱,法德耶在苏丹的后宫服侍也有些年头了,苏丹又不是第一次召幸她,再不眼熟她的长相难道是脸盲吗?
苏丹看到了她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不为所动:“你和阿尔图还瞒了朕多少?”
他只是做噩梦,又不是脑子真的坏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法德耶的长相,跟梦里那个给自己扎针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果然是阿尔图在搞鬼!听说他新招了个女人做随从,成日里大把大把地撒钱去做什么劳什子研究,连阿卜德施压都没让他多掏一分钱出来,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阿尔图许诺你什么?钱?自由人的身份?还是跟你纵欲了?”苏丹的手已经滑到她的脖子,“还是他会带着你逃到中国?朕还真是看走眼了,原来最宠爱的臣子和宫里的女奴勾搭成奸都没发现啊。”
法德耶被他掐住脖子,求救的呼声被卡在脖颈,逐渐微弱。
“陛下。”
苏丹松开法德耶,冷眼看她在地上痛苦地咳嗽,“你最好是有要事禀报。”
阉奴小心翼翼道:“阿尔图大人去了欢愉之馆,现在还在里面。”
苏丹命他拿来斗篷,给自己穿上,看了眼地上的法德耶:“把这个贱奴关起来,没有朕的吩咐不许放她走。”
“遵命。”
*
阿尔图在欢愉之馆买下了夏玛。
他倒是没用那张杀戮,而是又抽取了一张纵欲,借此机会销掉。时间也不长,很快,苏丹就看到他走出欢愉之馆的大门,夏玛追上他,与他附耳交谈了几句,二人面色严肃,完全不像是做过那档子事。
看来,阿尔图早就开始糊弄自己了,只不过自己一直懒得追查。
他跟踪阿尔图一路回了家,后者到家也不闲着,吩咐佣人去舍馆准备款待客人的宴食,跟那个叫玛希尔的神经女人聊了聊所谓的实验进展,还要应付找上门的法图娜母子……
苏丹突然开始好奇,阿尔图会怎么处理这些事?
他仗着蒙面斗篷,悄悄把距离拉近了点。
“……你能理解我就最好了,梅姬。”阿尔图正在跟梅姬交代自己的行踪,“夏玛说不会让我白忙活,她可以再帮我销一张征服。”
“我如果不理解你,还有谁呢?”梅姬自然地靠在阿尔图怀里,“我知道,麦娜尔的死一直让你不安……”
那个女探险家?苏丹努力回忆,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
“明天去约会怎么样?书店还是浴场?”
阿尔图难得露出笑容,低头亲了亲梅姬的脸颊:“抱歉,可能要再等等,法拉杰和法图娜夫人那边都需要我出面,过两天就好。”
梅姬乖巧地应了一句:“多希望日子能一直这样平淡地过下去……我最近心里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总觉得似乎是忘记了什么。”
阿尔图也思考起来:“是啊,我还忘了什么呢……今天的事都差不多安排好了,鲁梅拉也去书店看书了。还有什么事?”
苏丹阴测测地在角落里冷笑:你忘记上朝了啊,爱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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