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图跟梅姬也没能多说几句话。他的时间很宝贵,头顶是折卡的倒计时,只有在累得喘不上气时,才会与梅姬相互依偎着汲取一些温暖。
他很快打起精神,和梅姬稍微整理了仪容,去迎接法图娜。法图娜虽然已经料到会是如此,看见阿尔图夫妇携手站在门口,还是难□□露出些微失落。
“请进来吧,佣人已经备好了茶点。”梅姬大方地挽过她的手臂,“阿尔图经常对我说,您是一位坚强的母亲,一位优雅的贵妇人,把扎齐伊这孩子教养得很好。”
“哪里,阿尔图大人才是真正影响扎齐伊的人。”法图娜听着从阿尔图那边传来的夸奖,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多谢夫人的款待。”
三人和和气气进了会客厅,苏丹只觉得无趣,他本来还指望阿尔图拿这对母子销纵欲卡,到时候这对母子和阿尔图那个夫人乌眼鸡似的凑到一起,那才叫好玩呢。
但他今天横竖是找不到新的乐子,不如继续看看,阿尔图这家伙不上朝到底都在忙什么。
一直等到了晚上,法图娜母子才道别离开。可以确定的是,娜依拉以后有的气受了,法图娜现在作为阿尔图的随从,替他上朝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娜依拉再想找什么茬都得先过她这关。苏丹想到这或许可以看个乐,不由得笑起来,随即又来了气。
这下好了,阿尔图更有理由不来上朝了。
他正忖度要不要突然出现,把劳累了一天的阿尔图吓一跳,有人就抢先了一步。
阿尔图送走客人,就跟外派回来的法拉杰聊起这期间发生的事。法拉杰一一汇报,阿尔图静坐聆听,旁边烛火摇曳,本该是挺温馨的画面。
法拉杰却突然起身,犹豫了一会儿,问:“您为什么不用我?”
就连在旁边偷听的苏丹都猜到他这是什么意思,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阿尔图却只是迷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里也没别人,你就直接说吧。”
“为什么不用我!”法拉杰说到后面明显底气不足,“销纵欲卡……”
阿尔图会答应他吗?
就算他现在手里握的是杀戮卡,也不代表他以后抽不到纵欲,何况借苏丹之名,只要符合卡牌的等级规则,没有阿尔图睡不到的人,简直是天赐的良机,最适合实现平日里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
何况眼前这位,他甚至是自愿的。
阿尔图的眼睛里映出温暖的烛光:“不管怎么说,愿意这样为我着想,还是谢谢你,法拉杰。”
“但是我不能对梅姬不忠。我承诺过,除非是实在没办法消除的纵欲卡牌,我都不会用在别人身上。”
法拉杰的眼睛失望地暗淡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给梅姬一个更好的品阶,以便可以跟她消除所有的纵欲,可惜不行,是我作为丈夫无能的地方。”阿尔图拍拍他的肩膀,“我一直是个无能的人,直到开启游戏才认清这一点——你们愿意追随我这样的无能之辈,为我付出一切,我拼尽一生也无法回报,更不能借苏丹卡的名义伤害你们。”
“这不是伤害,这是我——”
“不必再说了。”阿尔图越过他,在门口停了停,“在扎齐伊面前也不要说这些,他还是个孩子,很容易把仰慕当成喜欢,到时候只会让法图娜夫人平添苦恼,她一个寡妇已经很难了。”
阿尔图走了,屋子里只留下一个黯然神伤的法拉杰。苏丹只觉无趣至极,独自回了王宫。
*
“低血糖。”
苏丹睁开眼,看到那个扎针的女人——不,法德耶站在病床边,声音干脆利落,与后宫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奴判若两人。
“犯得真是时候。”阿尔图问,“你们医院有病号饭吗?”
法德耶回道:“长期住院的病人才给办理,医生说他不用住太久,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他在这里举目无亲,怎么回家?
阿尔图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露出一脸衰相,他又掏出那个金属块敲敲打打,二十分钟后,门口有人敲了两下,送进来一份热腾腾的食物。
苏丹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没少长见识,但还是被这招惊到了,就算是他的王宫里,想吃顿热乎饭都至少要提前交代下去,再让手下人分工去做,阿尔图居然敲两下就解决了。
他确实头晕得厉害,说不出话。阿尔图给他什么他吃什么,好在现代工业下的调料足够鲜美,让这位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吃起来也没有觉得难以下咽,反而还挺满意。
“……没人跟你抢。”阿尔图不忍直视他的吃相,“你几天没吃饭了?”
苏丹没理他,抓起纸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饮料——谢天谢地现在为了环保都不给吸管了,倒是替他省事——随即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咳……你居然下毒……”
阿尔图无语,道:“我还没见过喝可乐喝死的。”
“这水,这水好辣……”
“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这世道居然还有没吃过肯德基的人。”
苏丹痛苦地抓了抓脖子,有点体会到了法德耶被自己掐住的感受。但他当然是不会反省的,理直气壮地指责阿尔图:“你想谋害朕,真是该死。”
该死的阿尔图不置可否:“吃你的,少说两句。”
他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功夫,苏丹把那份全家桶吃了个干净,番茄酱都被舔得一点不剩。
“医生来过一次,说目前的结果里看不出你的脑部有什么问题。”阿尔图道,“从你的表现来看,有点像原始社会的古人,好像还没开化,但是会说话,会自己吃饭,比我想的还是要好很多。”
他又在阴阳怪气。苏丹开始怀疑,他印象里的阿尔图说话不是这个样子,难道他真的搞错了,他们不是一个人,至少记忆并不互通?
“但是既然到了……现代人的社会,基本的规则总该遵守。”阿尔图指了指旁边的矮柜,上面摆着他的衣服和金饰,是医生送过来的。
“不能穿这种袒胸露乳的衣服上街,也不要这么招摇挂着一堆金链子,没人会觉得好看,只觉得你像个暴发户。”
苏丹气得几乎要炸开,阿尔图却不为所动,继续说:“也不要闯红灯过马路,今天算你运气好,否则被撞死也是你全责,最多赔点钱,你又用不上。”
光顾着跟阿尔图算账,居然都忘了那个把自己撞飞的混蛋。听到性命攸关的事,苏丹还是决定暂时好好听下去。
“还有很多东西,一时半会讲不明白。”阿尔图看了看手腕,这下苏丹搞清楚了,他在看手腕上一个亮晶晶的粗链子,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
“我现在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有什么事按呼叫铃,不要自己乱动。”
阿尔图觉得交代的差不多,就抱着电脑起身,苏丹似乎是听进去了。临到他要出门的时候,却突然来了句:
“爱卿装得还不是很像。”
阿尔图仅仅是停顿了那么一秒,几乎可以忽略,没搭理他这句话,就径直离开了。
苏丹阴郁的眼神盯住那扇门,看来他的怀疑多少有点道理——这个世界的阿尔图在装作不认识他。
他扮演得太完美了,平日里看到苏丹下意识双膝发软的小动作都没表现出来,脸上半永久的媚笑也清理得很干净,苏丹拿不出任何证据,只能凭借自己那点不甘心的直觉再诈他一次。
阿尔图那刹那间的停顿骗不了人,尽管他反应够快,那一瞬间就想好了如何应对这句话比较合理,但他毕竟是停顿了。
只不过,这也证明不了什么。这个世界的阿尔图认识苏丹,和两个世界的阿尔图是同一个人根本就是两回事。他倒是还想试探法德耶,但这女人再也没有露过面,后来给他换吊瓶的是另一个护士。
苏丹无所事事,又填饱了肚子,不可避免地开始犯困。他当然没有留意到阿尔图刻意点了高碳水的套餐,更不知道晕碳的含金量,只能心里嘀咕着阿尔图胆大包天居然给他下迷药,就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阿尔图连着七天没来上朝,也没有派任何人来见苏丹。
法德耶哭得让苏丹心烦,只恨不能把苏丹卡抢过来,自己抽一张杀戮送她走。他还试探了法德耶知不知道“低血糖”是什么,法德耶先是一愣,随即恐惧地缩成一团,恳求苏丹看在自己多年侍奉的份上,不要把自己做成“血糖”。
……这个反应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法德耶心目中自己就是这种什么都吃得下的形象?
苏丹兴味索然,把她关了回去。自己穿戴好,出宫去看看阿尔图又在忙些什么。
阿尔图还能忙什么?自然是忙着赚钱。
开局一张奢靡被他硬着头皮拿去给质子法尔达克盖行宫,又修了舍馆,治理家业收入不高,可是每天要去浴场打听消息,要让女儿去买书,还要定期拨款给玛希尔做研究……阿尔图有时候真想跪下来求自己不要再乱花钱了,结果一看跪着也能花不少。
唯一的好消息是杀戮卡用掉了,杀了个不自量力跑上门的挑战者,阿尔图还没喘口气,女术士盒子奉上,又来一张纵欲。
“亲爱的,不用担心。”梅姬安抚道,“我们可以在约会的时候把它用掉,苏丹会同意的。”
苏丹在暗处腹诽:谁说他同意了?阿尔图这夫人记性不好,当他记性也不好?他们早就用这招糊弄过自己了!
阿尔图却反手收起卡牌:“这件事不急,等我哪天有时间自己去上朝,或许有别的收获。”
在欢愉之馆销卡的经历让阿尔图意识到,纵欲卡不再是让他避如蛇蝎的毒药,如果能够借由它认识更多人,开启新的可能性,它的作用或许比奢靡卡和征服卡都要强上许多。
不过话说到这里,夫妻俩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阿尔图率先开口,额头隐隐冒汗:“我是不是……有阵子没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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