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奈布哈尼的死带来不小的影响。

王宫内变得死气沉沉,奴仆们不敢再多言,以免惹怒阴晴不定的苏丹。朝臣们连夜修改自己的治国意见,不敢再指出苏丹的过错。

而目睹了一切的奈费莉娅则遭恶鬼缠身,昼夜难安。尤其是她当身处欢愉之馆时,她甚至会出现幻觉,听见已故之人的惨叫。

每次幻觉结束后,她都是在达玛拉的怀中清醒过来的。他的身上就像是有莫名强大的磁场,可以将一切污秽隔绝。

又一次从幻觉中脱身时,奈费莉娅的脸色很是难看。

她见到了鲜血淋漓的奈布哈尼。

“达玛拉。”奈费莉娅扶住他的肩,长长一叹气,“我见到奈布哈尼了。”

在得知曾经的兄弟、战友、近卫的遭遇后,这位曾经的苏丹垂下眼帘,似乎短暂的悲伤了一会。

再冷血的动物,也会因为某些事而感到悲伤的吧。

奈布哈尼死的无辜,但至少,他的死带来了些许好处,奈费勒没有让他的血白流。

在短暂的悲痛后,奈费勒派人散布消息——奈布哈尼是因为没能阻止女士们误入歧途才被处死的。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想要吃女人的人收敛了许多。甚至有不少主动将自己的母亲、妻子、女儿接回家中的。消息或许是假的,但是没有人敢赌苏丹是否会降罪。比起几枚金币,他们显然更在乎自己的命。

奈布哈尼用他的生命护住了女士们。

借用苏丹的名号散布谣言的事当然传到了阿尔图耳中,但这位苏丹知晓后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加以阻碍。

毕竟祂只想要奈费莉娅。祂要她成为临世的载体。

但奈费勒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莉娅,今天哪里都不要去。我会带祭司来为你洗礼。”奈费勒消瘦的脸庞愁云满布,他为奈费莉娅戴上一串温暖的白玉项链,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这个项链浸了七日的圣水,千万不要摘掉,它能暂时阻挡你梦里的影子。”

这几天惨遭折磨的奈费莉娅点点头,她脸色苍白,精神萎靡。除了睡觉,她提不起力气去做任何事。

她迷迷糊糊告别了奈费勒,便又昏睡过去。

在梦里,她见到了达玛拉。

梦里的他是年轻高贵的王子,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而她是入宫为仆的奴隶,每天只能远远看上一眼达玛拉王子。她在漫长到毫无尽头的梦中度过数年,用旁观者的视角见证了他是如何弑父即位的。

老苏丹被万逝戒折磨的残虐暴戾,几乎没有往日的影子。达玛拉联合了所有的盟友,对老苏丹的统治发起挑战。

当年迈的苏丹无力倒地,滚烫的鲜血溅到奈费莉娅的脸颊时,眼前的场景突然与那日重叠。恐惧将她笼罩,她在尖叫声中惊醒了。

但至少这次她没梦见那道骇人的黑影。

醒来时,她竟然身在欢愉之馆,甚至还躺在达玛拉的腿上。她大惊失色,吓出一身冷汗。那道锐利的视线如一把弯刀,完美贴合她的脖子,试图割破她跳动的脉搏。她一个挺身坐起,连忙捂住脖子,心跳快到仿佛要崩坏。

达玛拉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专心致志地擦拭着匕首,嘲笑道:“难怪你这一阵子魂不守舍的,原来是被邪性的东西跟上了。”

“我怎么......到这里来的?我不记得了......”奈费莉娅头痛欲裂,拼命回想却是徒劳。她擦掉额上冷汗,向下摸去,却发现奈费勒额给的那串项链早已不见。

“在找这个?”

珠宝碰撞声在身旁响起,那串受过净化的项链早已变得暗淡。

随着放肆的笑声,金色的链子不停地晃动。达玛拉将玉珠反复揉搓,丢垃圾似的还给奈费莉娅:“没有用的垃圾,怎么可能挡得住神?也就只有奈费勒会把这个当做宝贝。”

奈费莉娅瞬间拉下脸:“不许你说我的父亲。”

奈费勒已经尽他所能的保护她了,许多事,他也是有心无力。

“哼。”达玛拉不屑一顾,他并不认为“父亲”这个身份有多么的重要,“奈费勒已经老了,他还能保护你到什么时候?”

奈费莉娅仔细擦拭项链戴上,反驳道:“你自己在这里当囚犯,管得倒还挺多,反正奈费勒再老年龄也比你小。”

这事倒引得达玛拉不爽。他将匕首重重插进床垫,质问道:“在你眼里我有那么老吗?你亲自体会过,难道不清楚我的年龄?”

高傲的大猫伸出利爪,掰过奈费莉娅的脸,拉着她靠近自己。咫尺之间,他黝黑的毛发像是黑刺,不停地扎她的眼。

太近了,他们的唇几乎要贴到一起。

他们两个即便是在**之时也从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

奈费莉娅看到了达玛拉眼下好似用金箔画出的刺青,看到他脸颊、眼角细小的疤痕,甚至连微不足道的小痣都瞧得一清二楚。

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睛似乎不懂什么是害羞。它一动不动,不含情绪,反拼命将奈费莉娅害羞的模样映入其中。

哦!好吧,她输了,她输了!!

这该死的苏丹,可恶的达玛拉,他真的长了一副英俊的好皮囊,难怪会有那么多女人为他前赴后继。

达玛拉掐住奈费莉娅的腰,眼中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看清楚了吗,莉娅。”

她格外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睫毛在轻轻扇动。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开始吞咽口液。

这暧昧的氛围给奈费莉娅一种奇怪的错觉——达玛拉会亲她。

但奈费莉娅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

她捂住羞红的耳朵,连忙转移话题:“看到了,看到了行了吧!你都活了多少年了,为什么不会老?”

达玛拉轻捻指尖,好心解释:“万逝戒只认一个主人,只要万逝戒还在,我就不老不死。”

“如果你是万逝戒的主人,那为什么阿尔图会被戒指影响?”

“因为他又蠢魔力又低。”

还以为他能说些什么有营养的话。

真是个自恋的家伙,明明都沦为最低级的奴隶了,还在这里说大话。

奈费莉娅没有心情继续在这里逗留,地底幽暗无光,让她分不清时间。

但无论现在是什么时间,她如果不快点回家就死定了,奈费勒会罚她的!

奈费莉娅提衣欲走,但慵懒的黑猫却挡在她的必经之处。他扯住那串失去光泽的项链,俯身低语:“不想奈费勒死的话,就小心阿尔图背后的神,邪神一定会杀掉奈费勒的。”

说完,他蛮横地拉过奈费莉娅,在她脖上用力一咬,留下鲜明的齿痕。

甜的。

不知道她的血会不会也甜兮兮的。

达玛拉得意地舔舐双唇,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你干什么!!你真是——”奈费莉娅可不是任人摆布的贵族小姐,疼痛之余,她当即便给了达玛拉一拳。

可惜的是达玛拉皮糙肉厚,只当她在撒娇:“邪神不会近我的身,这比那串项链有用,它会护着你的,奈费莉娅。”

神经病!

奈费莉娅匆忙离开欢愉之馆时,已经日沉西山。她翻墙回到房中,被等候已久的奈费勒抓了个正着。

书桌上油灯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填满奈费勒脸上的沟壑。他满脸疲态的合上书,长叹一口气:“莉娅,你去了哪里?”

他睁开充满忧伤的双眼,披好外袍,重重敲响手杖。很显然,他生气了。

“老师......”奈费莉娅乖乖走到奈费勒面前,双手揪住耳朵,缓缓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离开的。我一直在睡觉,一直在做梦,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欢愉之馆醒来。”

奈费勒皱起眉头,觉得自己似乎过于严厉。他轻轻抱住奈费莉娅,安慰道:“莉娅,别怕,我已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哲巴尔已经去朝圣之地找圣物了,那件圣物可以驱散邪祟,你很快就不用害怕了。”

他叹气,覆着薄茧的手爱怜地捧住她的脸庞:“今天先让祭司为你洗礼,这样你就不会再遭梦魇缠身了,莉娅。”

奈费莉娅点点头,缩进奈费勒温暖的怀抱。

她闻到了他的味道——

好闻的木头香,还有一点墨水的味道。

他的耳朵轻轻贴在奈费莉娅脸颊,凉凉的,让人想要摸一摸。

“父亲。”奈费莉娅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在达——前苏丹那里知道了一件事。他说阿尔图陛下身后有邪神,让您小心......”

奈费勒的神情一下子变了。他松开奈费莉娅,反复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在听到她亲口说出“在奈布哈尼死的时候,我曾看到陛下身后的黑影”这样的话后,奈费勒脸色白的吓人。

漆黑的夜空突然爆出一声雷,随后几道闪电炸开,暴雨急骤落下。豆大的雨珠砸在窗上,凉风强行从缝隙中挤入,掠过奈费勒的脸。

他安顿好奈费莉娅,拄着手杖匆匆离开。

奈费莉娅那晚再也没见过奈费勒。她被下了禁足令,只能在窗边目送那个消瘦的身影坐上马车。

她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只是,她始终隐隐不安。

就像是她会失去些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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