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乌野众人乘坐大巴车前往夏令营集训地点。
大家拎着大包小包上车,翔阳和影山还飞速冲刺地跑去抢座位,中也慢吞吞地跟在队伍的末尾,走一步就打两个哈欠。
山口忠从旁边冒出头,很关心地看他:“中也没事吗?看起来困得不行啊,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中也实在很少再感悟过被同龄人嘘寒问暖的时刻——□□各自为营,共同为森先生效力,平日里上下级关系等级森严,交流里只涉及作战计划,根本没有什么饮食或作息的分享。因此被山口这么问一嘴,他还是身形一顿。
中也揉揉鼻子,说:“有点休息不太够,可能是刚来需要时间适应吧,没事的。”他微微地笑,以示宽慰,“很正常的情况,谢谢你关心了。”
山口的眨了眨眼睛,跟头上的呆毛一样萌萌地盯着中也:“中也君说话还真是客气啊,我们以后还要相处那么久呢!中也还是可以放下包袱尽情加入我们的~”
说完挥了挥手,背着包小跑地去帮忙整理物资行李,只留下飘荡在空中的一句“中也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哦!”
中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头发在阳光下显出了层绿色,发丝微微翘起,随着步伐一跳一跳的,洋溢着绿色的活力,以及金黄的温暖。
中也莫名想到了之前□□楼下的一只小狗,平日里胆怯得很,但中也每日去上班时顺手喂了它狗粮,大半个月后那只小狗竟慢慢地开始蹭中也的裤脚了。
都是善良又可爱的家伙啊。
他想。
即使面对山口忠的时候中也有诸多借口,在上车坐下后的几分钟内中也便不得不向现实屈服了。
太困了。
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便坐下,环视了一下大巴车发现仍有不少空座位,不做多想,把自己随身的背包放在了身旁的位置后差点倒头就睡。
只是多年来的经历让他的大脑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敏感。
脑仁昏昏沉沉的,眼皮也沉重得很,不过毕竟初来一个崭新且陌生的世界地点,这俩大巴又即将启动往不知名的地方,中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放下戒备。
车上有没有炸弹,会不会有人半路截车,这辆大巴开向的终点真的是夏季集训地点吗?
哪怕这些事件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中也也还是忍不住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排练,在无限的疲劳里强撑着最后的戒备。
身边忽然传来了动静,中也瞬间抬起头,警戒地瞪向来人——
太宰一脸无辜地站在他座位旁边的过道。
“怎么了?这个座位莫非是小蛞蝓专属吗?”
中也简直想杀人:“那么多座位你非得坐这里吗?”
太宰贱兮兮地耸肩,猛地弯下腰,凑近了中也。
中也吓一跳,眼前忽然拉近一张脸,他下意识地挥出了拳头,却感觉下一秒拳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有点冰凉的手握住,力度不大,却刚刚好包裹住他的出拳。
太宰离得很近,可以说是贴着中也的耳畔,很轻地笑:“中也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拍综艺的身份啊。”他说,“不坐在一起怎么行呢,镜头和后期会很为难的吧。”
中也卸了力,没好气地坐回原位,闭上眼轻轻地靠在车窗上,警告道:“随便你。如果敢吵到我睡觉我就真的会杀了你的。”
太宰挑了挑眉,把中也的包拎起来,抬手放上头顶的行李架,风度翩翩地坐下,又翘起二郎腿,声音带着不可名状的笑:“放心吧,中也会睡个好觉的。”
或许太宰治本身是学习了某些巫术或毒蛊的。
不然中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原本如此警戒与敏锐,却在太宰坐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开始只是闭眼假寐,却在几分钟后随着车身的颠簸慢慢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周遭的嬉笑与聊天都渐渐地拉远,仿佛从遥远的外太空传来一般,隔着一层厚厚的真空罩。
而身边有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莫非这混蛋给我下了迷药吗?
进入昏睡前最后的一秒,中也在心里这样想着。
太宰看着身边慢慢进入睡眠的人,嘴角微微翘起。
十六岁的中也脸庞实在青涩得很,哪怕内心并非当初那个青年,眉眼间却仍保留着那份锋利的傲气,有些过份的消瘦,从前总是被宽大的帽子挡住,看不太清晰,如今只穿着校服,橙色的长发温顺地垂在肩上,几缕又轻轻跑到鼻梁处,像描绘着少年骨骼的艳丽色彩。
太宰顿了顿,伸出手帮他把发丝撩至耳后。
随即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太恶心了,我怎么会这样做。他想。
但是——太宰忍不住又看了中也一眼,少年陷入昏睡后真是太人畜无害,睫毛长长地垂盖下,呼吸也匀称,就这样直白地想太宰治展示着最毫无防备的一面。
太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时□□他们的第一次合作。
那个时候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却又迫于森先生的命令不得不联手去对付强敌。那一次对方组织实力一般,却很爱使阴招。
中也当时是直来直往的少年,热血上头便是杀,哪管生前身后事,即使面前明晃晃摆出了陷阱,他亦毫不犹豫会为了□□而一脚踏进去。
这样可不行。
那是第一次太宰向另一个人袒露自己的作战计划,亦是第一次与中也打上完美无缺的配合,精密的算计融入锐利的攻击,巨大的蘑菇云在不远处爆发的那一秒,太宰抹去脸上溅上的血,沉沉地看着身畔平复着战斗后喘息的中也,想,或许他们真是天作地和的一对搭档。
太宰似乎生来便拥有步步为营与随机应变的能力,因此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用处变不惊的脸色应付,在;利用爆炸摧毁了对方组织后便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懒懒地往旁边工厂的地上一躺,说,中也,很累了,我们休息吧。
少年中也站在原地,像哨兵一般,直挺挺的,无法松懈的。
太宰意识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又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仗着身高优势把中也连拖带拽地走往地上唯一一块体育用垫,再把他摁下去,居高临下地:“睡一觉吧,来接应我们的人还没那么快到呢!”
中也抬起头瞪他,语气紧绷:“万一对方有残留的余敌呢?”
太宰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扣着他的肩膀把他摔下去,中也便像僵尸一般直挺挺地躺下了。
太宰屈起膝盖坐在他旁边,吊儿郎当的,用那只没被绷带缠住的眼睛凝着中也,眼神沉甸甸的,他说:
“睡吧,中也,有我在呢。”
中也浑身汗毛倒立:“这句话才是最危险的吧?!”
太宰捂住了肚子,以一种极其胃痛的姿势开口:“说完那句话好想吐,怎么办。看来中也实在太恶心了。”
就这么一人一句打诨,最后又慢慢安静下来。
可是奇迹一般的,中也竟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忧心忡忡与时刻的警惕,慢慢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恶心晕了吧。
那时两人都这么想。
十六岁的中也啊,真是非常非常久没见过了。
此刻似乎时光重溯,太宰微微垂眸看着身旁的少年,自己都没察觉到已经陷入了回忆,直到中也的表情有了变化,因为窗外阳光的照射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太宰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撇撇嘴,心里想真是难搞,却下意识伸出手把中也那侧的车帘拉了起来。
后排的大家吵吵嚷嚷,似乎是在玩什么游戏,同时还在分析其他战队近期的情况,好不热闹。
太宰扬起了笑,把头探出了座位,语调兴奋:“大家在玩什么?看起来很有趣啊!”
回答他的是乌野里的自由人西谷夕,太宰治很认得他,除了标志性的头发造型,还因为他在球场上的位置。“自由人”,听起来便是能让人向往的。
西谷夕笑着冲他招手:“我们现在玩‘山手线游戏’,你要一起来吗?赌冰棍!”
山手线是东京最有名最核心的的一条地上环线,游戏很简单,大家轮流说出山手线的站名(新宿,池袋,涩谷,上野,等等),速度极快,想不出来的或者说错的要罚酒。这个游戏也可以用列举水果的名字等或者其他线路的站名代替*。
太宰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就差没跑出座位去后排过道坐着了。
他轻声哀嚎:“我也很想跟你们玩诶,但是中也睡着了,我怕到时候我太激动吵到他。”
菅原探了探头:“诶?睡着了吗?......真的是诶。”
转过头给众人一个脑壳蹦,压低声音:“都轻声点,别吵醒中也啊!”
翔阳做贼似的鬼祟:“遵命——”
大家低低地又笑了起来,车厢里便瞬间只剩窃窃私语和减小了百分之八十的笑闹声,太宰转过头,看见中也的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了,睡得比刚刚更安稳。
真是难搞的家伙。
太宰交叉把手枕到脑后,跟着闭上了眼,脸上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淡淡的笑。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中也并肩坐着了。
自从两个人处于对立的不同组织后,便再也没有过这种可以称之为“宁静”的时刻,没有剑拔弩张、亦没有你死我活,只剩下汽车的轰鸣,飞掠的阳光,以及少年人一往直前的决心。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