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意识的另一边极为安静,甚至让李承乾莫名不安,生怕系统会搞什么幺蛾子,他匆忙与李秀宁道谢后再次试图与系统取得联系:是不可以吗?

半晌,沉默多时的系统才缓缓回复:已收到宿主借贷申请,现需向宿主确认以下事实,一是从上次还清时间节点起算,截至目前,宿主共向现代社会家庭寄出信五封,需替他人承受病痛五天,结清前债之后方能借贷;二是请宿主注意,根据数据显示,宿主已是第二次申请借贷积分,系统提示宿主长期以往透支身体会直接影响寿命,存在无法完成主线任务的风险,系统重要提示,宿主自甘风险选择透支身体影响寿命,若最后导致死亡结果,任务将会直接判定失败,宿主也将会被抹杀;三是宿主可以改变既定历史,但请注意,改变历史需要足够的时间,如,改变人物死亡至少需要五年以上,请宿主合理分配时间。上述已形成合同归档于意识书架,可随时阅读,请宿主再次确认是否借贷积分?

系统的长篇大论一股脑塞进李承乾的意识,他根本没时间思考,总不能直接在人前发呆,实则在意识里认真阅读合同吧?

只能抓住几个关键词,李承乾反问系统:我们一个个来总结,第一是我如果要借积分,是需要把之前五次写信而欠下的病给得了,还了之后才能借,还是现在就能借?

系统:前债不还,无法借贷积分,需要先承担病痛,方能申请借贷。

李承乾:好的,我明白了。第二是我借贷积分或者写信回家,都会承担对应程度的病痛,换言之,就是我在透支身体,而且,如果身体死亡,任务失败,我无法回家并且会被抹杀?

系统:是的,经数据分析,宿主对身体透支程度以及频率,可合理推测宿主寿命将会大大缩短,完成全部任务的可能性低于20%,系统特别提醒宿主谨慎选择。

诚如系统分析,李承乾着实不爱惜自个,他从心里就不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再加上之前系统给他的错觉是完成任务前不会发生死亡事件,至多就是受点痛苦,只要能让父母安心,病痛亦算是在合理范围,以及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人命关天,自然是能救则救。

而今,得知并非之前设想,李承乾合乎情理地开始迟疑不定:第三是我可以改变既定历史,就好比之前主线任务要求要避免玄武门之变,但我需要留出足够的时间谋划。既然都改变历史了,那对应人物死亡时间必然也会发生变动,且不提我薄弱的历史基础,就仅论我该怎么确定对方什么时候死亡?我又怎么能把握时间节点以精准研判介入并改变因果?我可以反馈这算是系统bug吗?

系统:已收到宿主反馈,我们将会在1个工作日内回复。

身旁的李秀宁不知内情,见孩子看着庭院中李渊与柴绍并立驻足认真看着两兄弟教习拳法模样,心底莫名泛起酸涩,若她没记错,这孩子入宫已两月有余,与二弟和弟媳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天下哪有孩子不爱父母,即便是她家这位年幼猎虎、聪颖早慧的小神童,离家多时也会想家。

“乾儿,是不是想你阿耶阿娘了?一会姑姑与翁翁说,让你回弘义宫待些时日。”李秀宁柔声安慰道,望着眼前的李承乾,她总会想起与其极为相似的李世民。

李世民幼时总喜欢跟在她与大郎身后,但大郎终究长二弟九岁有余,又是长子,李渊对其课业极为严苛,自是没有多少时间伴弟妹玩。于此,李世民便总爱跟在她后面,与她一块习武练箭,阿耶闲暇时候更是会亲自指点,阿娘则是在不远处与大郎或是读书,或是拨弄琵琶。

她还记得那会阿耶很宠她与二弟,手把手教她俩射箭,还不忘骄傲地炫耀娶阿娘时候的丰功伟绩。

二弟年幼自是力气小,刚学射箭时,别提射中靶心,就连靠近靶都是个大问题,失败两次便委屈巴巴地看着阿耶。

那会李渊正值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年龄,见幼子欲哭又强憋眼泪的可爱模样,没忍住笑出声。不笑还好,一笑算是捅了马蜂窝,气得二弟眼泪止不住地掉,边哭边跑到大郎跟前诉苦。大郎虽也想笑,但顾忌弟弟面子,咬紧牙关憋住笑意,捏了捏幼弟肉乎乎的小脸,递了块小家伙爱吃的花折鹅糕,柔声哄着他的同时,还不忘递给她帕子擦汗,尝尝糕点。

每每想到这些,李秀宁又忍不住叹息,她虽未卷入朝堂纷争,但岂能不知大郎与二弟之间越发激烈的夺储之争。在权力与利益面前,曾经的感情犹如镜花水月,她觉得惊心的同时,却又诡异地默认他们所为的合理性,正如前朝废太子与炀帝那般。

虽说李建成为嫡长子,拥有最为正统的继承权利地位,但仅李秀宁个人而言,她更偏向李世民。其中必然是有二弟算是她带大的缘故,但更为重要的是同为军人,共为将帅,她能够深刻认识二弟的军事天赋、用人之道,甚至于看得到他治军严谨之下的仁厚。她想,大郎固然优秀,但以二弟之才,或许能将大唐缔造成为盛世。

“姑姑,不麻烦了,若是翁翁同意我回去,必然不用多说,但如果时机没到,说再多也没用。”李承乾收回与系统交流的思绪,眉眼弯弯轻声劝道。

这话一出,倒是让李秀宁愣了愣,对于侄子的聪慧,她是有所耳闻,本以为只是才华骑射出众,但没曾想人能那么通透,愕然的同时,她又不禁挑起眉头思索明后两日干脆去弘义宫一趟,请教请教无垢是怎么教出那么聪明懂事的孩子。

念头稍纵即逝,李秀宁私下更心疼懂事到连委屈都不说出口的孩子,抬起手想像安慰自家儿子那般亲昵揉揉面前孩童的头顶,却又怕无意惹得人难过。

两难之际,竟还是李承乾看透她的心思,主动往她面前凑近了些,安慰道:“姑姑,翁翁待我很好,阿耶阿娘有空时候也会来看我,您别误会,我过得很好。倒是想请教姑姑,女子私塾资金从何而来?”

“目前是我与你阿娘共同筹资,你阿娘提出对于年幼者启蒙少收,贫困勤学者免收,”李秀宁似想起什么,嗓音压低了些,补充道:“她与我说,这是你提出来义务教育的雏形,我本来不信,今天见你,我可算是明白你阿娘在我说不信的时候,那既骄傲又无奈的神情从何而来。”

李承乾一怔,心里忽涌起久别的温暖,他着实没想到长孙无垢能将他的话用心记下,认真对待;他也没想到作为特权阶级的李秀宁愿意接受这种亏本买卖,并非作秀,而是发自内心想要做好这件事。

此刻,在李承乾眼中,李秀宁的印象已不再是简单的“好姑姑”可以概括,他甚至认为对方就是一位拥有女性平权萌芽思想的同志,他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况且,他姑姑还掌握部分兵权,只要有人学成,他想李秀宁会十分欢迎娘子军扩充一批优秀女兵,甚至女将军,军队如此,更何况其他行业。正如方才李秀宁与李渊所说,女子只是缺了个机会,只要女子得以从传统礼教归化中得以解脱,必然是能发展社会生产力。

抓住关键少数的重要性,加之李秀宁与李世民的私交甚好,李承乾虽犹豫,但亦是想清楚得救下姑姑。若是有兵权的姑姑与阿耶站在一块,形成合力,想要避开玄武门之变,或许并非难事。

至于他的身体,日后勤加锻炼,非必要不写信的话,若是生场大病吓吓李渊,让师傅们别布置那么多课业,之后保持身心愉悦,这具身体又还在新手保护期,必然不会有事。

这般打定主意,李承乾性子说干就干,同意并确认系统要求,当夜回宫就寝便发起高烧,安慰着自己只有五天病痛,忍忍就过了。他蜷缩在软榻上,头脑昏沉,天旋地转,想开口要杯水,都只能发出如风吹枯枝的沙哑之声。

为了这具身体的长久健康,这次李承乾连退烧药和止疼药都没敢沾上半颗,于此,较上次病痛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浑浑噩噩之际,他似进入梦乡,人声嘈杂听不清,病中更觉烦躁,突兀地,瓷器被狠狠掷于地上,砰的一声尽数静默了纷乱,半晌才有个人抖抖索索开口:“殿下,那是陛下御赐之物……”

头脑混沌让李承乾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只能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以此忍耐从太阳穴连绵不断发出的疼痛,甚至不忘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陛下御赐东西应该挺贵的,怎么就碰碎了,怪可惜的。

“看看我的这些师傅多会做人,先是张玄素讽刺我奢靡享乐,难当储君重任,说什么伏唯储君之寄,荷载殊重,如其积德不弘,何以嗣守成业?后又来个于志宁故作诚惶诚恐,搞个什么如鉴以丹诚,则臣有生路;若责其忤旨,则臣是罪人。我对他们做了什么吗?他们倒是清清白白做个诤臣,却在父皇面前如此编排,离间我与父皇,其心可诛!”男子的声音满载怒火,桌子更是拍的震天响,惹得李承乾额间更是抽痛不止,他想翻身却没有力气,唯有心里默默吐槽,这些直白的阴阳怪气是哪位的杰作,把人激怒到如此地步。

能不能体谅体谅病人需要安静,李承乾被男子声音吵到心烦,极为困难地转过身子,把脸想捂进被褥中,却被更为陌生的男声所说话语打断动作:“如今魏王正得圣宠,朝中不乏佞巧之徒,伺机而动,意图东宫,殿下尚需引起重视,早做打算。”

魏王又是哪位,圣宠重要吗?烧得糊涂不清的李承乾无奈腹诽,若是能让那几人通通闭嘴,他甚至想强撑身体用力摇晃上位者,让他清醒一点,甚至还想让对方学学马克思的系列著作。

正当李承乾无奈之际,忽然温凉的大手抚上他的额头,勉强让自己睁开双眼就看到李渊眉头紧锁,仅着赭黄龙纹寝衣坐在榻边,见他醒来忧心道:“乾儿,你醒了?”

面前终究是临近花甲之年的老人,更何况其还是帝王,李承乾岂能让李渊守在身旁照顾,连忙带着颤音开口:“让翁翁担心了……我睡一觉就好……谢谢翁翁。”

“朕已让太医令开方子熬药,待药来了,喝过之后再睡。”李渊从婢女手中接过湿帕,轻柔替李承乾擦拭额间汗珠,他自己很久没有这般亲自照顾孩童,自从二郎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李承乾不吃系统提供的现代医药,必然更不愿意吃苦涩难咽的中药,他像只猫儿蹭了蹭帝王的手背,似耍赖般不依:“翁翁,不用吃药,过几日就好……姑姑也会好……”

不知晓这属于系统利益交换的李渊听到孩童含糊不清的呓语,只觉得好笑又心疼,自个都病成这样,还惦记初见的姑姑。

“好好吃药,过段时日就能好,朕已派人与你那些师傅告假的同时,让他们重新安排授课进度,别累着朕的孙儿,”李渊望着小孩烧得通红的小脸,难能的慈爱冲散了想要对方服软的心思,谈话之间,药熬好端了上来,哄着已闭上眼的孩子道:“乾儿乖,先把药吃了再睡。”

刚睡着没多时的人自然是不愿清醒,更何况李承乾还发着烧,浑身酸痛无力,闻着苦涩中药气味只觉得反胃恶心,哪还有喝药的心思,干呕几声便偏过头不看李渊。

李渊柔声哄了两次都不见李承乾理会,只能命侍从把人架起来,端过药碗,舀了一勺药润在孩童唇边,苦涩气味扑鼻而来,不等反应,药被硬灌进嘴里。

不出意料,李承乾还没来及往下咽,就本能呕了出来,直接弄脏帝王的寝衣,殿内侍从哪见过这阵仗,纷纷下跪请罪。

李渊倒是没众人意料中的愤怒或是厌恶,无奈叹息哄道:“乾儿乖,把药喝了。”

被药给苦醒的李承乾呛得咳了几声,双眸通红,又似委屈哽咽:“我说了,我睡一觉就好……我不想喝药,为什么翁翁永远都不听……”

“乾儿,听话,不要让朕再重复一遍。”李渊再次重复,并不为之所动。

孩童病重任性,李渊自然不会与他置气,更何况李承乾只哼唧抱怨一次后就似认命了,眯着眼主动将药一口饮尽。

待李承乾伏在榻边干呕平复后,李渊才接过婢女奉来的绸帕擦手,向跪倒在地的侍从、婢女交代道:“好好照顾郡王。”

已近卯时,将要临朝的李渊自是无觉想补,临出殿门时与身旁侍从嘱咐,语气平淡:“把中山郡王生病这事散出去,朕倒是看看哪些人耐不住性子要出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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