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作为一个成年人,李承乾自然是没那么冲动,但他亦还是年轻气盛的青年,人都已经指着他鼻子骂的情况,着实难咽这口气。

反正李世民的功绩犹如铁山在那摆着,李渊就算气急败坏,把他赐死了,也不会牵连秦王一家。

这般思绪转瞬即逝,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李承乾起身正视盛怒中的李渊,虽在病中,但意志坚定道:“陛下,您明知我不可能下毒,也不会向姑姑下毒的情况下,仍将我召来责问,全然已认定此事是我所为,难道不是冤枉我吗?”

“李承乾,你放肆!秀宁在你宫中服下安神汤,回府不久便呕血昏迷,现在人都还没醒!难道太医令诊断中毒是朕作假不成?”李渊斥责道,但看着幼子额角不停流下的鲜血,他又狠不下心,瞪了李承乾两眼后又转开视线。

鲜红血液流于白玉脸颊,李承乾随手用衣袖擦拭,目前形式对他极为不利,他自然相信李秀宁不会害他,她作为李世民的盟友,肯定不会做出自己给自己下毒的蠢坏之事。当务之急是辩解清楚,另外要让李渊尽快找到幕后真凶,查出毒药,实在不行,他尽快出宫,借贷积分兑换身体扫描仪,看看能否对症下药。

“陛下既然说毒是从安神汤而来,”李承乾面色严肃,眉头紧锁,理直气壮开口:“当时那副方子熬出来的是两碗药,除去姑姑喝下的那碗,另一碗便是我的,只是姑姑没让我喝。若这事发生在前几日,或许就没证据了。但今日姑姑走后,我碰巧看到如月准备替我饮药而非倒掉,疑惑询问后得知,陛下之前来过知晓我偷偷倒药的事,斥责之后那些药都是旁人在喝。我让她别喝,放在我榻边案几上,等明日用早膳时候一并处理。”

李承乾顿了顿,他看到上位者由怒转疑的神态变化,可以再加一把火了,凑近几步,希望能让陛下看清他额间的伤口以触动心软,但语气仍然生硬冷厉:“还请陛下让人将那碗药呈上,并由太医令查验,若陛下不信,我可以以身试药,自证清白。但,如果那碗汤药经检验也有毒,敢问陛下,我何至于下毒给自己?我做这些事的动机又在何处?无用之功反而招惹祸端的目的何在?还请陛下明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能这把人推出去杀了的李渊借着孙儿铺好的台阶,颔首允了李承乾的想法,总不能真的让小孩一直这样淌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特又召来太医令替人包扎。

“麻烦先帮我清创,”李承乾还在气头上,自然是没兴趣坐在李渊赐下的座位,毫无雅致可言地坐在地上,本着不迁怒旁人的念头,与太医令语气还算温和开口说道:“清创之后再用酒精消毒,创口造成是因为木制品,应该不会感染破伤风。”

李承乾说的话,太医令自然没听懂,甚至还怀疑是不是中山郡王病糊涂了,毕竟他触碰到额间高温亦不是闹着玩。

包扎之后,还在气头上的李承乾自是席地而坐,懒得起身,更是直接背对帝王不曾谢恩。许是方才已生过一场气,李渊倒没有再追究孩童的无礼,甚至还愿意关切孙儿身体状况:“他伤势如何?”

“回陛下,中山郡王是皮外伤,之前病情未愈,故,还需好生调理。”太医令自然不敢对帝王造成的伤势多加描述,表皮地说了几句,见帝王不喜不愠才悄然松了口气。

不多时,宫人与遂安夫人一同端着早就冷却的安神汤,太医令在旁验毒,负责熬药的宫人奉帝王敕令已从牢中提出,俨然受刑模样,李承乾不忍看人惨样,撇过头去。

事关九族,宫人岂能认下此无妄之灾,无论是在刑讯其间,还是在帝王面前,都没有承认。

与此同时,太医令确认汤药中有毒,不过具体什么毒不明,李承乾心里默默吐槽为什么这会没有个研究实验室,怎么都能把汤药成分给弄清楚。

侍从更是将方才搜宫结果尽数上报,李渊特赐与李承乾的宫人据实将接触过汤药的人一五一十说清,基本能排除中山郡王下毒之可能。

事到如今,既如此明显的栽赃陷害,李承乾怎会不知李渊已然明白,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走个过场,他起身转来正视帝王:

“陛下,若姑姑当时没说让我别喝,那我必然与此刻姑姑相同中毒,同等剂量之下,我只怕已命丧黄泉,岂能站在这说话。综上,在无法保证姑姑会提出让我不喝的前提,同样给这两碗下毒,我是有什么非要与姑姑同归于尽的仇恨吗?如果没有,那我下毒的意义何在?更何况,这几日病着,别说出门,就连下榻饮食都屈指可数,我又从何处能获得毒药?”

李渊虽然没有说话,但面色已然没有方才那么愤怒怀疑,李承乾乘胜追击继续说道:“还请陛下严查此事,姑姑危在旦夕,自是要对症下药,更何况,在宫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戕害公主,那是否日后亦会有人借机向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下毒,甚而至于,陛下的膳食是否也会多些不该有的东西。”

板子只有打在自个身上才会疼,李承乾自然不会放过利用帝王疑心在此事上,甚至还不忘接着添把火:“但,若陛下仍怀疑是我下毒,当然可以把我关进牢中,严加审讯,只是无法吐出陛下想要的答案。”

这臭脾气和他阿耶一模一样,李渊冷哼一声,但心里算是有了新的怀疑人选,看着孩童额间缠着的白绸,两颊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模样,后知后觉泛起几丝慈爱之心,柔下声音嘱咐道:“朕自有打算,此事既与你无关,朕信你。你先回去歇着,太医令随你一块去,给你开点补血的方子。”

“陛下,事关重大,若我还在宫里,难免落人口实。故,特向陛下请示,我可否回弘义宫。”孩童病中本就疲累,李承乾能撑着说完这一堆话就已精疲力尽,他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去对付宫里不知何时而至的明枪暗箭,更不想费心应对李渊的大棒胡萝卜。

回弘义宫,虽也要面对千古一帝李世民,但不至于像待李渊那般费劲,好歹人家多数时候是要做实事,对权谋之术不屑一顾,对身为长子的他也能因爱妻而爱屋及乌,不至于如李渊这般磋磨他。更何况,回到弘义宫,他还有长孙无垢的庇护,日子再怎么都不该比现在差。

“你是在怪朕?”闻言李渊厉声斥责道,目光落在李承乾额头上更是紧锁眉头,他太清楚次子的心性,若是李承乾受着伤、生着病就这样回去,李世民怕是连夜就要来大闹甘露殿,如此一来,这次事便不是他能轻易平息解决的。

若不是因体劳心累以及封建主义万恶的等级体制,李承乾高低要怼面前帝王——难道他不该怪吗?事情尚未弄清就准备直接责罚,随意对无辜之人乱用刑讯,只会后怕担心管理漏洞,然而所作所为对现在已发生的事毫无作用,更没有替李秀宁寻到解药。

“没有,”李承乾垂下眼眸,不想再与李渊多说,还没过完系统给予病症的最后一天,他叹了口气,脱力般坐在地上,再次严重起来的病症让他双眼昏花,像是自言自语回答道:“我只是想回家了……”

遂安夫人立即扑过去扶住李承乾,向李渊请罪:“陛下,殿下病中胡言,请陛下恕罪。”

说是这样说,但遂安夫人却小心护着李承乾,孩童神智有些涣散,似察觉到在熟人身旁,才缓缓松弛闭上眼睛,最后更是脱力倒在乳母怀中。

“让他回去好好歇息,与太医令一块悉心照顾……”李渊没有再多说,片刻之后,他长吐一口气,面容莫名变得沧桑,“乾儿伤愈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遂安夫人见李渊不再对李承乾发难,连忙谢恩,携已然昏迷的李承乾离开,生怕圣旨改变。

凝望面前那碗安神汤,李渊面色铁青,殿内服侍的奴婢更是提着万分小心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过了不多时,宫人禀报太子请见,陛下颔首才让人进来。

碎片狼藉早就被收拾干净,但殿内氛围却足以让李建成打起万分警惕,已至亥时被召见,再加上宫外传来妹妹忽然病重的消息,岂能让人安心。

行礼之后,陛下让众人皆退,独留太子,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李建成抬眸却见坐于御座的陛下双眼深沉地盯着他,顿时心漏了一拍,慌忙寻了个话题:“儿臣见父皇桌上放着碗汤药,父皇可有不适?”

“这汤药是从乾儿那得的。”李渊不喜不悲地开口,他在看站在面前的儿子,亦是整个大唐的太子。

陛下不会半夜睡不着,特意让他来看看孙儿的孝顺吧?李建成心里犯着嘀咕,嘴上附和道:“承乾在父皇膝下成长,受天恩教养,性情纯孝,儿臣应向……”

话还没说完,李渊抓起手边的瓷杯便往地上丢去,清脆炸裂声将还未说完的奉承尽数打断,“还敢给朕胡说!同样的汤药让你妹妹服下后,现都还在救治,朕问你此事是不是你所为?”

平阳公主是中毒?莫非是四弟动手?

无数念头飞速钻进脑海,李建成不等反应便扑通一声跪下辩解,“父皇容禀,妹妹与儿臣乃手足至亲,儿臣岂会如此……”

“既不是你,以你之意便是李元吉所为?”李渊直勾勾地盯着李建成,呵斥问道。

陛下怒斥直直让李建成抬不起头,敢在宫里下毒,此事非同一般,决计只能大不可小,李承乾如此受宠,尚且都能被投毒,万一有人铤而走险,陛下安危何在?即便是亲子,只怕也难免会担上谋反大罪。

自古谋反,岂能活命,戾太子遭巫蛊之祸前何岂受宠,最后还不是惨遭横祸,人死灯灭。

“父皇为何能笃定此事与二弟毫无干系?”李建成必须要保下同盟李元吉,他只能赌李渊尚未查实,李元吉没蠢到让人抓住把柄,虽未抬头,但语气已然较方才硬气些许:“父皇方才还说,这汤药是从承乾处得到,为何不能是二弟教他自编自导,毒害妹妹?”

“这汤药共有两碗,若不是秀宁没让乾儿服下,恐怕此刻朕已经失去一个孙儿。”李渊声音变得柔和,却也越发瘆人,他起身走到李建成面前,“你与朕分析分析,若是你下毒,可会连带着自己一并毒害?”

“父皇!”李建成看着面前绣有真龙图样的鞋面,跪的姿态越发虔诚,声音亦是变得凄厉:“您方才说了,是妹妹没让他喝,才让他躲过一劫,但即便妹妹没多言,只要承乾找个借口避开饮药,以承乾聪慧,加之二弟教导,亦是能够下毒!”

李渊立即质问:“他下毒的动机在哪?毒药何来?”

“儿臣不知,但儿臣对妹妹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着实亦没毒害手足的理由,”李建成说罢,膝行两步,凑到李渊跟前,竭尽全力地将事推离齐王,转移话题道:“妹妹是儿臣带着长大,当初亦是儿臣送嫁,这些父皇都是看在眼里,父皇怎能疑心儿臣毒害妹妹?难不成在父皇眼中,儿臣就是这般不仁不义,不念手足情分吗?”

李渊本想呵斥,但低头就看着李建成泫然欲泣模样,他的长子向来骄傲,难得能在他面前示弱,展示深受委屈模样,疑心不由消退几分,他伸手拍了拍长子的肩膀:“既如此,朕便将此事交由你来查办处理,尽快找出元凶,为你妹妹寻得解药,切记家丑不可外扬。”

“儿臣晓得,父皇切勿忧心,待儿臣回东宫之后便让府医探望医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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