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苏醒

【记忆的融合】

——神奈川综合医院·病房——

黑暗。

又是那片训练场的黑暗。

(这是……谁的记忆?)

我蜷缩在墙角,汗水浸透了训练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像是被一双粗糙的手反复揉搓过。耳边回荡着球拍抽打地面的“啪啪”声,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我的神经上。

“Versager(失败者)。”

那个声音又来了。

(不对……这不是我的声音。)

祖父的影子在灯光下拉得很长,他的球拍尖抵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

镜片后的眼睛像冰锥,刺得我眼眶发烫。

“五百次发球,失败一次加一百次俯卧撑。”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这就是你输掉比赛的代价。”

(等等……“你”?)

我的右手腕在发抖——那里还留着昨晚电击器的焦痕。

(这不是我的手。)

“连握拍都抖,废物。”

记忆突然碎裂。

十二岁那年的欧洲青少年决赛,我跪在赛场上,雨水混着鼻血滴在“U-14亚军”的奖牌上。

看台上一片嘘声,而包厢里的祖父只是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表——那是他赌输的第三个劳力士。

(这不是我的比赛……但为什么我会记得?)

当晚的“加训”持续到凌晨。

“知道错在哪吗?” 球拍砸在肩胛骨的声音比问句先到。

我咬烂了嘴唇没吭声,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停下……这不是我的过去!)

——

“滴、滴、滴。”

监护仪的电子音将我从混沌中拽出。

(……医院?)

我睁开眼,天花板的白炽灯刺得瞳孔收缩。

右手腕传来隐约的刺痛——绷带被解开了,露出下面狰狞的疤痕。

(这是……“九条凛”的身体。)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的我,死后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九条凛。

但此刻,原身的记忆正在与我融合。

那些被虐待的夜晚,那些被烙铁烫伤的痛苦,那些在赛场上崩溃的瞬间——

(这不是“回忆”,这是“共享”。)

“又被看到了……”

我猛地扯过被子盖住手腕,指腹触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那个伤疤像毒蛇般盘踞在皮肤上,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迅速拉高被子,整个人蜷缩进去。

“凛?”

母亲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没有回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

(我不是他……但我现在必须是他。)

门被轻轻推开,九条夫人的白大褂的袖口沾着咖啡渍,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她走到床边,手指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搭在被子边缘。

“医生说你醒了。” 她的声音很轻,“要喝点水吗?”

我僵硬地摇头,被子下的手指攥紧床单。

记忆融合的感觉很奇怪,你会感觉自己陷入两个人的感情和记忆中,似乎将你的身体拉扯成了两半。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监护仪的“滴滴”声像某种倒计时。

最终,母亲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时,我才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四道月牙形的红痕。

(这具身体的记忆……正在吞噬我。)

【幸村的察觉】

——医院走廊——

幸村精市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长的光痕。

他手里捏着一份病历,紫罗兰色的瞳孔扫过上面的诊断结果: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解离症状,建议长期心理干预。」

(解离……记忆混乱?)

他微微蹙眉,想起凛最近的反常。

“他怎么样?”

真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刀。

幸村合上病历,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走廊尽头——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们正朝这边走来,切原赤也手里拎着一袋甜品,丸井文太吹着泡泡糖,柳莲二抱着一摞德文杂志。

“醒了,但拒绝交流。”

幸村的声音很平静,“你们先别进去。”

切原的脚步猛地刹住:“为什么?我们——”

“赤也。” 真田打断他,竹剑袋“咚”地砸在地上,“听幸村的。”

丸井的泡泡糖“啪”地黏在嘴角:“噗~该不会是被我们吓到了吧?”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

“根据数据,PTSD患者苏醒后72小时内情绪波动最大,建议——”

“我去吧。” 幸村打断他,转身推开病房门。

——病房内——

凛听到门响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绷紧。

脚步声停在床边,床垫微微下陷——有人坐下了。

(幸村的脚步声……)

“不想说话也没关系。”

幸村的声音。

凛的睫毛颤了颤,但依旧没动。

(他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谁”,就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真田他们带了礼物。” 幸村继续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切原的甜品,柳的德文杂志……”

(……他们来了?)

凛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被单。

(这些家伙……)

“立海大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幸村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无论你能不能继续打网球。”

这句话像一根针,猛地刺进凛的神经。

(“九条凛”的记忆在翻涌——他曾经多么渴望听到这句话。)

他猛地掀开被子,苍白的脸上眼眶发红:“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幸村没有躲闪,紫罗兰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他:

“我知道你手腕上的烙印,知道你祖父的‘训练’,也知道你现在恨不得砸碎所有球拍。”

凛的呼吸一滞。

(他说的……是“九条凛”的过去。)

“但我也知道,” 幸村轻声说,“你比任何人都热爱网球。”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病床上,将凛手腕上的疤痕染成血色。

他盯着那道痕迹,突然笑了,笑声干涩得像枯叶碎裂:“……热爱?”

他抬起手,疤痕在光线下狰狞可怖:“这东西就是‘热爱’的代价。”

(这不是我的记忆……但为什么……这么痛?)

幸村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他背对着凛,声音很轻:“关东大赛决赛,我会等着你。”

凛猛地抬头。

“如果你还想打” 幸村转过身,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我们等你。”

——病房内·深夜——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银线。

凛盯着天花板,耳边是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我还能打网球吗?)

他慢慢抬起右手,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

(这具身体的记忆……正在成为“我”的一部分。)

门外,九条夫妇和医生的低语隐约传来:“……需要长期心理干预……创伤性联结……”

凛突然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夜风裹挟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街灯下,一个空荡荡的网球场静静地躺在黑暗里。

(我到底……是“谁”?)

(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他握紧拳头,疤痕在掌心留下灼热的触感。

(这些记忆,这些痛苦……现在都是“我”的。)

(而“我”……必须向前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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