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我当然知道在开学典礼这种场合不会有人想要认真听我在说什么,毕竟我站得笔直一字一句演讲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不是台下坐着的几百号人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我的任务只是把话说完而已,对于他们而言,这些话也不过是无趣的集体活动中的某一个环节。

真要说的话,我并不喜欢站在这个地方讲话,但我或许更不喜欢站在下面听别人讲话。

之前和仁王还在一个班的时候,每周五是我们俩负责值日,有一次学生会的后辈为了赶时间跑来我们教室,我只好放下抹布走到门口先跟他们把事情交待完毕。而那时的仁王则是单手支着拖把,另一只手按着手机按键和女友聊天,等我转过头来,便见到他脸上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说真的,你是不是挺享受这种『优等生』模式,冈田小姐?」他开口。

「看在你跟我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个令人不满的讽刺口吻。」我用食指有些无礼地指了指他的额头。

「ビヨッ(piyo),」仁王吐了吐舌头,「抱歉。」

「没听出来你有多抱歉,」我把抹布扔进水桶里,一个跨步站上了讲台,「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成为『优等生』的好处吧,仁王君。」

站在教室最后的仁王拉开椅子坐下回道:「洗耳恭听。」

「现在就是第一个,永远都会有人愿意听你说话,并且绝大多数时候会相信你。」我微微躬身,「而第二个,『优等生』不会做错事,因为即便你做错了,那些相信你的人也会在你之前帮你找好借口。第三个,也是我本人最无法割舍的,在第一个话语权之外,你会获得与之相匹配的支配权,比如说,我说什么就会有人去做什么,我做什么也会有人去做什么。」

「哦——」他把单音节的语气词拖得老长。

「第四点,以上都是胡说八道,我最不喜欢别人说我是『优等生』了。」我摆了摆手从讲台上跳下来。

「第五点,」仁王补充道,「讲台刚刚擦完,交给你了。」

我呸了一声,弯腰拧干抹布,擦掉我的脚印后又说:「但是如果有人愿意听你说话,这点确实很令人心动不是吗?」

「谁知道呢?」他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虽然我如今能这么调侃自己,但是过去有一段时间我极端反感「优等生」或者「模范生」这样的称号,大概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最为严重。那会儿我和真田弦一郎终于从比拼老师奖励的小星星数量,上升到了算数课谁拿的满分比较多,以及英语课谁的听写拿了第一名。不过除此之外,我们仍然会在体育课上比赛谁跑得更快,甚至会朝着彼此大喊「我的爷爷/师父最厉害」这种幼稚的话。

小学生版本的真田尚未进化成后来的「黑面神」,再加上他那时候可没有什么「爱的铁拳」技能傍身,只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仔小少爷。然而我虽然因为受师父的影响所以为人较真,但骨子里终究还是那个会拉着刚认识的手冢国光在海边吹一夜风的拉面店丫头,要让我时刻保持模范形象几乎是一种折磨,就好像自从我跨进「优等生」行列以后便意味着不能犯错了,周围会有越来越多的声音不断强调着,像我这样的学生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我那时候还小,不懂得怎么利用「优等生」身份建立话语权,只因为自己被旁人定义了就莫名恼火,可是我不想输给真田,所以我又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让老师批评我,我只好把怨恨转移到了这些称号上。

好在后来我慢慢摸索出了一些使用窍门,从被动优等生成长为了主动优等生。

或者再借用仁王的一句评价,他说我和柳生都是欺诈优等生,是那种绝对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还让大家都相信的人。

听到这段话的当时我和柳生异口同声回复道:「多谢夸奖。」

至于真田,我时不时挺怀念当年的那个乖乖仔,一旦把他惹急了就会脸红到说不出话来,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觉得欺负这样的弦一郎让我比较有成就感。然而现在的真田弦一郎,就算大榜被我压一头,也只会冷着脸看一眼排名就走人。甚至他宁可去走廊尽头的C组找柳莲二询问大题的解法,也不愿意开口向邻座的我借卷子。

等等,这样好像也挺有成就感的。

比起冰帝的万年第一迹部景吾,立海大每次大榜的前十名几乎都在变动,不过所谓的变动也就是固定的十个人谁上谁下而已,在前三里咬得最紧的自然是我和真田,我们的名字十次有八次是紧紧挨在一起的,剩下两次大约会是柳生比吕士或柳莲二这二位竞争心接近于零的朋友出现在了我们之间。

立海大最知名的神之子幸村精市由于长期住院和严重的偏科,基本与大榜无缘。他的偏科究竟有多严重,大概就是每次考试前真田一定会花至少三天帮他恶补生物和化学笔记的程度。

然而,中学会考全校第一不是以上提到的任何一个人,而是那个用「优等生」嘲讽我的家伙。

到底谁才是欺诈优等生啊?

天真的我还是从柳生那里听说的,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种喜欢在考试中给自己控分的生物,其学名为仁王雅治,别称为骗子。

天神大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此类物种灭绝。

「你知道狐狸九尾活千年的道理吗?」柳生看我双手合十闭眼祈祷的样子这样说着。

我睁开眼看向他:「我只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

他愣了一下也看向我的眼睛,几秒钟后我们俩都笑了。

秋季学期正式开始了,每一个和我一样从中等部直升到高等部的立海大土著都知道,新一届海原祭即将拉开序幕。

事实上我们总是在暑假里就开始做准备,这是一年内最大型也是最正式的活动,绝对不是短短三周就可以筹备好的。因为今年我是高一,所以算是高等部的新人,百分之八十的压力都已经被高二和高三的前辈承担了,最后分配到我这里的,也就是一些小事罢了。

今天中午我刚打开便当,都没来得及吃下第一口,就收到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邮件叫我去帮忙拿东西。于是我放下筷子快步奔下楼,连忙把厚厚一叠刚刚打印好的邀请函内页送到了外联部。我一边推开门一边对还在和外校的社联负责人通话的部长招了招手,他看着我点了点头而后又把注意力放回电话上。见他手里还拿着半个啃过的炒面面包,我这个饿着肚子的人心里也平衡了点。

外联部除了要对口联系来访学校的学生代表与老师以外,校内中等部、高等部与大学部的联合会议也需要我们安排,至于校董的接待那是大学部学生会的事情,中等部学生会不设这个部门,因此一直是三个学生会中工作量最小的。而我曾经竟然还以为那就是巅峰,我果然还是太单纯了。

据我所知,大多数学校的此类大型活动都会安排在学期中,至少不会是刚开学,我以前作为立海大中等部学生代表去过一次青学的文化祭和冰帝的学园祭,他们都是在十一月举办,就连帝光中学的帝光祭都被放在了春季学期的六月。

我以前也不是没抱怨过,为什么一定是九月,十一月就不是个好月份了吗,那时还是学生会文书的柳莲二用他那温润而极有说服力的声线,给我讲述了一个某届学生会成员集体抗争最后却失败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甚至还有一丝感人。我必须声明,我之所以会相信这个故事完全是因为他讲得毫无逻辑漏洞,且不要对一个被繁琐的工作逼到脾气暴躁的中学生有太高要求。

结果这件事让我成为他们网球部某次天台午餐聚会的笑料,同时这件事也间接推动了那年在社团踢馆的传统活动中,我将仁王雅治这位笑得极为开心的朋友过肩摔在柔道馆垫子上的事情。

这不是重点,之后再说。

人在忙到脚不沾地的时候,最看不得别人闲着,不管是我经过露天花园时看见坐在长凳上聚精会神读夏目漱石的柳莲二,还是从隔壁班教室窗口走过看见正晃着椅子玩数独的仁王雅治,他们最近都是我的眼中钉,谁不想要午休,大中午的就应该休息而不是工作。

「所以我才决定了上高中一定不入学生会。」柳莲二说得轻飘飘的,而在那个故事带来的主观偏见影响下,我不免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其实是一种变相挖苦。

在桌旁坐下,我轻叹一口气,麻利地把内页对折放进准备好的信封里,抬头看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我觉得我感受到了比以往更加真实的忙碌感。

「那什么,冈田……」部长挂了电话回头就叫我的名字。

我刚要开口应声,门又被推开,柳生拿着会计部开的预算单子走进来,他换了只手把口袋里的红豆面包扔在我腿上,接着两只手将单子递给部长:「我刚从会计部过来,学姐想问安排的礼品预算能不能减一成,学校这次分给高等部的经费比去年少。」

部长很明显是咽了一口气下去,然后一把扯过单子瞥了一眼上头的数字说:「会长没用,争经费没抢过大学部,现在反而要我们省钱了,我可没这么好脾气,你们俩今天一定要把邀请函搞定寄出去,我去找他们。」

望着桌上一堆空白信封,我跟柳生对视了一眼,他在我旁边坐下又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袋牛奶,接着伸手拿过我手里的内页说:「你先吃点,下午还要上课。」

我撕开面包的包装咬了一口,含糊着问道:「柳生你是哆啦A梦吗,为什么你有四次元口袋?」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句谢谢就行了吗?」柳生说话时脸上其实没有表情,但声音里总能听出笑意。

「好的,谢谢您的日行一善。」我把一口面包吞进肚子里,插上吸管喝牛奶,有些碍事的头发挡了眼睛我便晃了晃脑袋。

他抬手轻轻将我脸旁的碎发梳到耳后,眼神却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半秒钟,只是从胸前的插袋里拿出钢笔开始在信封上写收件地址。

我下意识去摸他刚刚手指碰到的左边耳垂,留下了仿佛错觉一般的温度,因为通常人们用手去碰耳垂的时候,那里是绝对不会发热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白板上的工作安排被一条一条打上勾,但忙碌的人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谢谢阅读。

日常快乐多(。)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恋爱情节(溜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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