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我可以抱你了吗？

下一秒。

门外的蓝发少年踏着夜风闯进明亮的室内，近乎急切地拥住了黑发少年。

夜里的丝丝凉意驱散不了少年人滚烫的情绪，他弯下腰，将下巴埋在少年脖颈间，右手横在少年的肩膀后，左手按在了他的腰背，像是紧紧拥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呼吸声近在咫尺，柔软的发丝擦在脸侧。

“我也是。”

他说什……么？

一道温柔轻喘的声音敲响耳膜，诺曼脑子还在片刻的卡顿中，根本没听清那句话，只生理性地想抬起手摸摸耳朵，太烫了，也太痒了，感觉他的耳朵都要化了。

但是他甫一动，才发现自己以一个腰间微微向后倾倒的姿势被人紧紧锢在怀中。

理智回笼，脸色爆红。

原本想抬起的手微微缩了缩，指尖在空气中毫无落脚点地游移着，只能改为捏住了某片衣角。

这是他的、初拥，初次拥抱，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吧？

然后他眼前后知后觉地浮现出对方的面孔，那个踏着夜色走进白炽灯下，在清晰的光亮里一闪而逝的面孔——漂亮，清隽，温柔，却有一种冷月般疏远的气质，而那双鸢尾花一般清冷眼瞳在看到他的时候，却迸发出再难抑制的光芒。

他好像很喜欢自己。

诺曼攥着衣角，红着脸，忍不住这么想到。

那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等……等等。

他好像记起来了。

记起他和眼前这个人的初遇。

阿尔卑斯雪山，蓝紫色头发的少年在冰天雪地的夜色里，和他许下“今年冬天去北海道看雪”的约定，但是后来呢……

这人坐着直升机火急火燎地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整整一个多月都没有联系！然后在他莫名其妙忘掉这段记忆后，又发送了几条似是而非的短信，再一次玩消失！

这样的念头让他原本绯红一片的面孔瞬间冷凝了下来。

诺曼心情起起落落，一落再落，他鼓了鼓腮帮子，咬着后槽牙一把推开眼前的人。

他本该大骂几句，或者是像对待那些不相干的人一样做出冷漠、倨傲、戾气横生表情，但他最终也只是抿着唇，随便找了个理由，指着他手上的东西，发脾气道：“还我！”

蓝发少年的手中攥着一截墨绿色的发带，那是他掉的东西！

被推开的幸村有一瞬间的毫无防备，他因为惯性撞在了货架的一角，不疼，却足以让他知道对方的抗拒。他的指尖颤了颤，眼神落在了掌心的发带上，显得有些怔然落寞。

在他反应过来之际，手中的发带已经被人抢走。

其实幸村精市脑海中的冲击也很大，在那些突然清晰的碎片似的记忆中，他好像意识到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一个多月前和对方许下“看雪”的约定后，又因为关东大赛抽签仪式匆匆回日本，至此……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为什么他会完全忘记这件事？

又该怎么解释自己……忘记了？

——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真的……很像是渣男骗子才会说的话。

思绪千回百转，幸村冷静下来，他需要沉着冷静地证明自己不是个骗子。

“我……”

但他一出声就被打断。

“你是个骗子。”黑发少年把发带紧紧掐在手心，冷着一张脸骂他。

“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找不到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越说眼睛越红，原本乖张狠戾的表情散得一干二净，变成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委屈模样。

幸村尝试拉过他的手，发觉少年红着眼睛没有反抗，于是他双手都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弯腰与他平视，轻声哄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的名字是幸村精市，身高176，体重61，A型血，双鱼座，立海大附属中学国二C组，学号21……”他说了很多很多，语气认真又诚恳，但凡这家店里有另一个立海大的学生，都要被立海大神之子这幅予取予求的模样给惊掉下巴。

末了，幸村的尾音顿了顿，低着声音凑到某个听得一愣一愣的少年耳边，补充道：“我不是骗子，我好像也是、男同。”

他这话说得又轻又浅，又带点莫名意味地说着“男同”两个字，几乎是用气流声在说话，诺曼耳尖颤了颤，撇过头去，说他：“说话就说话，干嘛靠这么近！”

幸村笑着“嗯”了一声，退开半步，手却没松开，依旧是弯腰握住他手腕的姿势，那双浅色缱绻的眸子就这样盯着少年黑发间掩藏着的红得滴血的耳垂，像是欣赏够了，他才缓着声说：“嗯，不靠近，轮到你告诉我了。”

“什么？”诺曼眼神又移了回来，瞪圆了一双黑色的眼瞳。

“你的名字。”

诺曼：“！！！”

刚刚指责对方是骗子怀疑对方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是个始乱终弃渣男却发现自己当时也没告诉对方名字的诺曼：……

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个骗子渣男，只是忘记了这件事？

他不会再给这个世界好脸色！这都能忘！傻叉吧！

还有！你不仅忘！你还倒打一耙！

诺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垂着头盯着脚尖，挪着唇瓣胡言乱语道：“我说我得阿兹海默症了你信吗？嗯，世间罕见的一例年轻病症……”他越说越小声：“好叭，刚刚胡说八道的，我叫诺……”

他名字还没说出口，电视机里的财经播报打断了他的话。

“来自意大利实力雄厚的诺曼集团进军日本金融界，不过半月便引起金融动荡和势力洗牌……”

诺曼嘴巴一闭，转而说出了另一个他从来没有用过的、母亲偷偷给他取的名字。

“我叫羽生霖，久旱逢甘霖的霖。”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依旧攥着他手腕的少年，不知怎么想的，吸了吸鼻子说：“我是孤儿，我没钱，很穷，也没有家。”

他刚说完这句话，身后就传来噼里啪啦像什么东西摔了一地的声音，诺曼没心情理会，自顾自低下头，咬着唇，胡思乱想。

如果他不姓诺曼，他贫穷、落魄、恶劣又一无所有，还有人会喜欢他吗？

就像那个议员之子，为了帮助他的父亲得到诺曼家族的支持，说喜欢他，其实只不过是喜欢权利与金钱。

他没有获得过纯粹的喜爱，连一丁点都没有。

所以他此刻心脏猛地下坠到冰凉的湖底，手脚冰凉地等待宣判，他将下垂的视线又放到那双手上，那双握紧他手腕的手，他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了那里，企图用手腕间放松或紧握的力道，察觉出对方的情绪。

会讨厌吗？

会讨厌穷兮兮的羽生霖吗？

“说完了吗，霖。”

这声音是不是……冷了几分？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紧张地指尖泛白。

“所以，现在可以近一点了吗？”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他猛地抬起头来，他蓦地撞进一双温和的鸢色瞳孔里，一时间心脏再次抑制不住地雀跃欢腾起来。

“什么？”

他听见自己呆愣的声音明知故问。

那双瞳孔的主人弯起眉眼，凑近了几分，声音像是春日破冰的溪流：“我可以抱你了吗？”

“那个少爷们，打扰一下。”他们身后在收银台看了一出大戏差点把收银台砸了的某老板提醒他们：“你们或许看看门外？”

两个人之间缱绻的氛围顿时消散，幸村转头看去——

一个睁大眼睛的栗发少年紧紧捂着一个一个黑色卷发少年的嘴，瞳孔里像是地震海啸一般剧烈抖动着，连身后背的两个网球部都在不知不觉中掉在了地上。

幸村嘴角一抽，声音越过半敞开的门对他说：“莲二，其实你可以装没看见的。”

在意识到终于被发现时，眯眯眼少年松开了手，灵魂出窍似的指了指屋子里的幸村，然后无声地比划一个穿裙子转圈圈的手势。

幸村没来得及想清楚这手势的含义，一道冲天般的哀嚎声响彻整个街头。

“啊啊啊！部长大人被恶霸看上了！”

某个之前还被紧紧拉住并且捂住嘴巴的海带头少年一挣脱束缚，立马冲进屋子就想解救他们家花容月貌的部长，结果他的脚在地垫上一绊，身子往前一倾，只听“扑通——嗖”的一声——

海带头一个滑铲……跪在了两人身前。

诺曼……现在该叫羽生霖，他变了脸色，认出这货就是刚刚在路上撞到他的小鸡仔，也意识到“幸村精市”这个词刚刚从这人嘴里出现过，所以……

当时阿市就站在身后！

为什么又是打人被逮到！

他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阿市”两个字，也没注意“又”这个用词，因为滑跪的某人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着黑发少年一脸正气凛然地下战书。

“来一决高下吧！我是不会让我们部长给你下跪的！”

海带头拿起货架上的一柄网球球拍，也不知道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抖着腿，指着羽生霖说：“反正……反正你输、输掉的话就不准再为难部长！”

羽生霖气笑了，轻轻挣开幸村依旧握着他的手，拎起货架上的另一柄球拍，也指着他说：“我赢了就正大光明为难给你看看！”

海带头一副你果然是恶霸的表情。

幸村没来得及阻止，两人就气势汹汹出门了。

他跟着走出门，结果正对上柳谴责的视线。

“幸村，你不会是脚踏两条船吧？你不是说你有女朋友吗！”

他的身后，追出来的老板也拦住了他：“喏，这是少爷的百达翡丽，记得还给那个大少爷一下，这玩意我可要不起！还有两块球拍谁结一下账？”

还有……

背着网球包路过这家店的一个土黄色队服的身影。

“噗哩，这么热闹？”

“部长大人和参谋在这干嘛呢？幽会？”

柳：[问号]

仁王：[让我康康]

幸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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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