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坐下到现在的一个小时里，他朝这里看了六次。前三次你没在意，第四次看见了我，第五次轻飘飘掠过漫不经心，第六次你的相机对准他。”

这是个有趣的变化。

“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镜头里柳莲二低头写字。

“柳有时候敏锐得可怕，好像所有秘密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这么说来是秘密吗？”

“秘密？不算吧，应该说是解开了误会。”葵把镜头移开，框住一小块天空。

“先前一直以为真田讨厌我，因为他总对着我冷脸生气。”说到这，她的眼中带了些迷茫，像刚被人从梦中叫醒一样不知所措。

葵被真田的反复无常弄糊涂了。

天真的发言让柳莲二禁不住笑了，笔尖在白纸戳了一个黑点，“葵知道拟态吗？毛毛虫伪装成毒蛇，鹿子蛾会假装黄胡蜂，让掠食者警惕回避。”

“某种意味上，你也是令真田警惕的掠食者。”

“我？”女孩想象不出他害怕自己的样子。

真田害怕她，就像有人在说雄狮害怕小猫一样荒谬。

柳颔首。毕竟真田玄一郎是那样的骄傲，从不容许自己出错。

记录是柳莲二的习惯，不掺杂主观情绪地记下每个有研究价值的人或事，再进行推理分析。摞起来的时候，像一圈一圈的年轮，时间定格在每一页，穿过长河看见过去的他们。

…

真田感到不安，他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抵抗椎名葵。

…

如果幸村没有生病，真田或许能大胆去追求椎名葵 。

…

等幸村回来真田会退回先前的位置，继续以冷漠拒绝的态度与椎名葵相处。这是个有利所有人的选择。除了他自己。

…

…

真田玄一郎舍弃一切的决心，理性到冷酷。

只是…

停下笔，柳莲二看着那行黑色字迹，“六次注视”到底意味着什么，又会改变什么，如今除了真田玄一郎没人知道。

命运的车轮悄然偏离了原定的轨迹，在积累足够的数据之前，或许他应该再等等。

“有时候我觉得柳是鱼缸外的眼睛。”

瞄准镜对着他，冰冷日光划过镜头，焦距逐渐拉长，直到他和周围景物融为一体。

“我们都是生活在透明玻璃里的鱼，而你是观察者。”

“这是称赞吗？”

“不全是。你的绝对平等也是一种一视同仁的冷漠。把自己抽离，只关心你所关心的。”

“讨厌我么？”柳莲二仍闭着眼，睫毛长而平直遮挡了探询的目光。

“不讨厌，只是有些好奇，柳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椎名葵朝他笑了笑，举起相机，“说——smile 。”

穿浅蓝色衬衣的少年眉眼清秀像片碧绿竹叶，好脾气地配合她。

相片里的人神情淡然，看不清究竟他噙着笑或只是胶卷过度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