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擦尽身子,换上干爽衣物,拎起灯笼原路返回,说起这番奇遇,皆感恍然若梦,不在人间,竹林之外立有一道婀娜身影,灯光映照下,更觉此人肤如霜雪,发似漆云,一双眸子金光灿灿,熠熠生辉,她回身见到二人,微一躬身,说道:“两位妹妹需要回屋伺候公主梳洗,由我来为两位公子带路。”
凤曦当真待人热忱,无微不至,凌非笑心中一热,感激道:“夜色已深,还要劳烦金珠姑娘,我心甚是不安。”金珠唇间微露笑意,言道:“宫中许久不曾像今日这般热闹,银珠在顾公子的指点下,终于突破瓶颈,剑术又有进步,我身为她的长姐,铭感五内,不敢言忘,为两位公子带路不过寻常小事,不必介怀。”
她的言词恳切,情感真挚,加之容色绝艳,眼波盈盈,令人更增好感,凌非笑见过不少美丽女子,鲜少能够与之比肩,不由微微恍神,眼露欣赏,顾云飞瞧他一眼,开口道:“银珠姑娘心性坚韧,无师自通,已经胜过天下诸多剑客,经过今夜一战,厚积薄发,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我之浅见不过抛砖引玉,实当不得此语。”
金珠转头看他,嫣然一笑道:“顾公子武艺高强,却又为人谦逊,真是英雄出少年。”顾云飞见她星目流波,容光照人,当真美似天上谪仙,脱口道:“金珠姐姐,你真美!”金珠低眉垂首,静若处子,轻声道:“顾公子说笑了。”顾云飞本性纯真,敢说敢做,不解道:“我是说真的。”金珠面色微红,转身朝前引路,道:“两位公子,请小心脚下。”
夜色之下,偌大宫殿悄静无声,不见半个人影,平添些许寂寥,三人前行不久,穿过一座虹桥,金珠开口道:“凌公子,我有一事相问,还望不吝赐告。”凌非笑微笑道:“姑娘但说无妨。”金珠脚步微滞,犹豫时许,说道:“敢问凌公子,大王身体可还康健?”
二人对望一眼,均感诧异,他们自记事起,便知当今只有一位天子,统御四海八荒,何来大王之说,凌非笑想了想,道:“金珠姑娘,你口中的大王是谁?”金珠眼底掠过一抹惊惶,说道:“大王便是公主的生父。”凌非笑听她话音不稳,声线轻颤,不禁心生怜意,温言道:“金珠姑娘,我不曾听闻过大王的事迹,也不知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抱歉。”金珠浑身一震,转头看向二人,颤声道:“凌公子,你当真不知?”凌非笑肯定道:“确实不知。”
金珠松口气,扭头望向前方,幽幽道:“大王年岁已高,沉迷酒色,底子早就掏空,政事一直有大皇子把持,他一直有夺位之心,余下几位皇子对王位虎视眈眈,若是大王逝世,大皇子为保皇权,定会秘而不宣,直到铲除所有障碍,才会安心称王。”凌非笑听她娓娓道来,颇有见地,不觉点头道:“自古以来,权力之争总是沾满鲜血,最是无情帝王家。”顾云飞不懂改朝换代,朝廷风雨,只是静静凝听,若有所思,金珠苦笑道:“两位心中定有一个疑问,公主金枝玉叶,千金之躯,为何要远避深山,不问世事。”凌非笑道:“我心中确有此想。”
金珠徐徐道:“公主出生时天有异象,一缕红光飞入宫中,伴有清凤天音,天官夜观星象,言称公主降生之后,国运昌盛,永世不衰,大王大喜,为公主取名凤曦,因她在皇嗣中年纪最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十八岁时,赐封地尔苍,食邑八千,旁人无此殊荣。”凌非笑道:“此地山清水秀,美如画卷,确实令人流连忘返。”金珠笑了笑,接着声音转低,说道:“年岁渐长,公主出落越发美丽,来向大王求娶的部落王室络绎不绝,她身在宫中,衣食无忧,却也失去自由,幸而大王对公主尚有几分父女之情,便将她偷偷送出王宫,对外宣称寝殿走水,不幸身亡,实则金蝉脱壳,重获新生,从那之后,公主常居此地,不再踏足外界。”
此间缘由曲折离奇,当真闻所未闻,凌非笑沉吟片刻,问道:“金珠姑娘,你们迁来此地多久了?”金珠眼神一片茫然,道:“我也记不清,大抵很久很久。”凌非笑微笑道:“你们能够陪伴公主至今,这份情谊当真令人感动。”
金珠双目微红,声音低哑道:“我们四人本是部落上贡给大王的美人,若非公主大发善心,我们的下场不是死在宫中,便是给大王陪葬。”顾云飞眉头微皱,道:“你们明明是人,怎么能当贡品?”金珠黯然垂首,数滴泪水掉落衣襟,低泣道:“在权贵眼中,我们四人如同死物,甚至不如猪狗。”顾云飞气愤道:“岂有此理,世间竟有此等荒谬之事!”
凌非笑叹息一声,转而问道:“金珠姑娘,宫中是否发生一些棘手之事?”金珠抬袖擦去泪水,神情惊疑不定,凌非笑直言道:“方才公主来看望我与小师弟,恰逢朱珠姑娘寻至屋中,言说你与银珠姑娘有事相告,我看公主听后神色有异,猜想你们是否遇上麻烦,若是需要我二人相助,金珠姑娘不必客气。”金珠感激道:“多谢凌公子好意,许是天气炎热,临近仲夏,食材不易保存,故而招来鼠类,今日膳房之中丢失不少食材,并无大事。”
凌非笑仔细打量她的神色,道:“金珠姑娘,真的只有鼠类吗?”金珠面露犹疑,道:“凌公子心细如发,真是瞒不过你。除去食物,仓库还有不少伤药丢失,今晨打扫的宫女还发现半枚沾满泥泞的脚印。”顾云飞心下微动,道:“带我们去看看。”金珠略吃一惊,连忙道:“顾公子,脚印早已打扫干净。”顾云飞问道:“那枚脚印多大?”金珠道:“打扫的宫女并未用心留意此事。”
顾云飞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凌非笑开口道:“金珠姑娘,这几日禁军巡逻有无异状?”金珠答道:“并无。”凌非笑道:“宫里各处都搜过了吗?”金珠黛眉微蹙,道:“今日怪事连连,公主与诸位姐妹都感害怕,可是宫里内外都找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进出。”顾云飞道:“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入膳房,可见轻功了得,就算负伤,也不是寻常兵士能够拦阻。””
此话一出,金珠更感担忧,忧色现于脸上,又见夜色深沉,不愿打扰二人歇息,便道:“两位公子明日还需赶路,金珠实不该打扰。”凌非笑道:“若有我二人能够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金珠谢过好意,眉头未舒,一路再无多话,她送二人回到偏殿,匆匆而去,一点灯光消失在走廊尽头。
屋中灯火辉煌,亮如白昼,顾云飞窜到床边坐下,待凌非笑合上房门,悠悠说道:“凌师兄,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陆苍。”凌非笑在他身旁坐下,道:“那人身受重伤,确需伤药医治。”顾云飞眼中溢出兴奋之色,叫道:“那家伙肯定藏在宫里,我们现在就去把他揪出来。”凌非笑摇头道:“小师弟,我们毕竟是客,怎可未经主人允许随意走动。”顾云飞道:“再等下去,陆苍跑了怎么办?”
凌非笑见他满脸焦急,问道:“小师弟,你现在腰上有伤,和我二人之力,对上陆苍有几分胜算?”顾云飞支吾道:“陆苍也受伤了。”凌非笑沉声道:“他虽受伤,出手狠性十足,都是不要命的打法。”顾云飞冷冷道:“他不要命,我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凌非笑盯视顾云飞,隔了半晌,蓦地长叹道:“小师弟,纵然陆苍顺利伏诛,是为武林一大幸事,你若因此丧命,我该如何向师父与师门交待?”顾云飞闻言,神情渐转柔和,低声道:“凌师兄,我也不愿见你负伤。”凌非笑大喜,抓住他的手重重一握,笑道:“小师弟,欲速则不达,还是先上药吧。”
顾云飞褪下衣衫,**上身趴在床上,腰上一片狰狞伤痕,上药过后,只觉通体清凉,不觉发出低吟,凌非笑收好药膏,关切道:“疼吗?”顾云飞将下巴搁在枕上,闭眼道:“好凉。”未过多久,竟是悄然睡去。
凌非笑奔波一日,也觉四肢酸软,困意上涌,于是脱去袍服,弹指熄灭烛火,与顾云飞同床而卧,缓缓入睡,夜半时分,耳边忽听顾云飞惊叫道:“凌师兄,凌师兄,大事不妙!”声音仓惶,隐含不安。
……略……
凌非笑恢复气力,擦净双手走入内室,推开窗扇,明亮月光漏入屋中,照出顾云飞修长的身影,他正在架前洗手,忽而说道:“凌师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凌非笑知他耳力甚好,绝不会无的放矢,当下凝神静听,一声□□陡然跳入耳内,顿时睁开双眼,震惊之意写在脸上,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陆苍!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