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杜维孤身穿过正午的长廊，黑袍光洁的丝绸质地轻盈地扬起，落在光线里显露出翻飞的暗纹。他鬓角干爽，不像是被酷暑烦扰的模样，神情却有一丝心不在焉。

杜维停在一间书房前，伸手叩响了半开的木门：“陛下。”

伏在书案上的少女循声抬头，笑容瞬间攀上眉眼，随着金发灿烂摇曳：“老师。”

杜维目光落在角落一台形状怪异、装着叶片的仪器上，笑了起来：“好用吗？”

卡琳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好用。北方来的宫廷学者适应不了帝都的天气已经病倒了几个，剩下的也大多精神不振，任务进度一直推进缓慢。我打算再购买一批，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这种仪器卖得实在是太好了，之前派人去郁金香工坊订购，主管表示已经买脱销了，下一批要等一周后。”

“简单，明天我就让人把东西送过来——下次这种事情陛下直接告诉我就好。”杜维打了个响指。

“哦？”卡琳娜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意思是还有存货？”

“饥饿营销。”杜维的笑容邪恶，“扎克在半天卖出三成货的时候就吩咐下去了。不过不应该啊，既然是皇室的订单，怎么还会得到没有库存的回答？”

“当然是因为我没有让人以皇室的名义去订购。”卡琳娜落下一个墨点，放下手中的鹅毛笔，“不然订单的钱大概又会以莫名其妙的优惠和理由都还回来。”

“……”杜维目光闪烁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卡琳娜，那只能算是一些长辈的小礼物。”

“现在不叫陛下了？”卡琳娜站起身，灿金色的长发垂落，一身薄裙简单地勾勒出修长的身段。她年轻得可怕，也漂亮得惊人，但无论是谁都无法在第一眼将她视作一个普通的少女，她有着一种奇异的气场，海蓝色眼眸的笑意里沉淀着难以看清的情绪，又真诚得令人信服。她是明朗而温和的，但这种温和又源于笃定的权势，像极了……

像极了她的父亲。

“亲爱的卡琳娜，这当然取决于你。”杜维习惯性地开始吐露出一些“狡猾”的词句。

“还是聊聊别的吧。”卡琳娜摇了摇头，“菲涅克斯，他是拿着你的推荐信过来的。”

“嗯？没错。”杜维流露出一点意外，“怎么了？”

“当然是因为带有郁金香徽记的东西都格外昂贵。”卡琳娜随口开了个玩笑，犹豫了一下才看向杜维，“他的能力非常出类拔萃，看过他的整理卷宗都会对此惊叹。”

“当然，我当时就是在交谈中察觉到了这点。”杜维毫无所觉地回答，“卷宗？那我应该可以期待一下修改后的典籍问世了。”

“可能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卡琳娜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我们还是坐下聊吧，还可以尝尝我新买的茶叶。”

“嗯？南洋货？”

18.

时间在忙碌的时候会流逝得格外迅速。

辰合上笔记，将报废的羽毛笔丢出，洁白的鹅毛飘飘摇摇地落在几乎满溢而出的垃圾篓顶端，下层是如同深冬帝都积雪般的相近形状的笔。

“下周该添置一批新的笔了。”劳拉疲惫地松开手瘫在椅子上，手指碰到了边上堆叠如山的书籍与资料，引发了一场堪比雪崩般的动静。

她睁着眼睛张着嘴坐在雪崩后的废墟里一动不动，像是精力耗尽在企盼末日。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一串清脆的咒语。

有风卷过她的鬓角。

书页哗啦啦地乘风而起，乖巧得像是牧羊犬训诫下的羔羊，井然有序地摞回桌案上。

劳拉如同回光返照般直起身，盯着菲涅克斯：“你是魔法师？”

“只是会一点。”辰端起茶杯，微笑。

“那你何必来这里累死累活。”劳拉看起来没打算放过他，“去霍格沃兹应聘教师，拿着魔法师徽章上郁金香工坊，嘿，你可是个魔法师。”

“啊。”辰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捏造了一个小小的谎言，“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魔法师学徒的级别，甚至拿不到徽章。”

“这样啊。”劳拉显而易见对于那些稀有的、高贵的魔法师并不了解，更分不清水准，相信得非常迅速，“真可惜，只要有一枚哪怕一星的徽章，你也可以更轻松地工作吧。”

“也许，但这取决于天赋。”辰应和道。

“该死的天赋。”劳拉嘟哝着，抓起她的茶杯。

辰被她身后一点光源吸引住了：“今天皇宫里有宴会？”

“啊？”劳拉转过身，看见窗户里另一个厅堂里通明的烛光，“没错，陛下举办的一场晚宴，他们应该也是去那里了吧……你要去吗？”

作为一个宫廷学者去参加这种宴会？辰感到了一丝好笑。

“不了。”辰伸手关掉身边那台吱呀作响的制冷炼金产物，“我更想抓紧时间休息。”

“好主意。”劳拉起身关上窗，“那明天见。”

“明天见。”

19.

今天天气不错。

辰站在花园里看着夜空里高悬的圆月，有暖融融的风吹过沐浴后换上的衣角，未干的潮湿带来丝丝微不可察的凉意。

这里人迹罕至，只有稀疏的灯火挟着月光落下，在石径上拓出荆棘藤张牙舞爪的影子。

也不知道晚会什么时候结束。辰松开随手挽起的长发，菲涅克斯没有留长发的习惯，这两个月他也只勉强蓄出来及肩的长度，堪堪够扎起。

“嗯？倒是稀奇，谁会来这里？”

辰身后突兀地响起人声。

他悚然一惊，回头看见一双亮得如同寒星的眼睛。

来人如同某些野兽般悄无声息地走近，挟着一身随熏风扑来的酒气。他红发散落在肩膀盖过徽章，看着辰歪了歪头：“菲涅克斯。”

“晚上好，公爵阁下。”辰微笑，“你出现在这里的情况似乎比我出现在这里更让人惊讶。”

“大概。”他打了个哈哈，“我一贯是哪里偏僻往哪跑。”

“躲其他人？”辰察觉到他的语调有一些异样。

“只是想一个人待着而已。”杜维随手扫过长椅，坐下。

“那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辰笑吟吟地看着他，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

“你……”杜维盯着他，半晌摇了摇头，“不用。”

“为什么我不用？”辰继续追问。

“看着顺眼。”杜维回答得理所应当。

辰感受到了一种颇为荒谬的愉悦，从这个大概醉得一刻钟后就会睡过去的混蛋身上。

辰很快就会觉醒出一种调戏公爵阁下的xp（确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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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卡琳娜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