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包扎伤口，他失血有点多，身体已经开始发抖。

但这并不是他躲避风头的缘故，因为血的味道会顺着风四处散去，引来更大的敌人。

不，说是敌人也不至于，但作为麻烦，却是让人头痛的。

天快黑下来，这意味这温度会越来越低。

失血的身体需要一个过夜的地方，这是人类身体的麻烦。

而且——

夜晚，是个危险的时刻。

盖聂忍住腿伤的疼痛，撑着剑站起来，这个动作让**僵硬的身体难以配合。几乎是一瞬间，他狼狈的踉跄了一下。

一阵风刮过，风中传来腥味。

并不是血腥的气味。

这个味道让正在山路中寻找落脚点的人皱眉。

太快了，这个速度。

腥味越来越重，意味着某个东西离他越来越近。

盖聂在路中间，愣了一会儿，放弃了躲避的念头。他就这样站着，慢慢让眼睛闭上。

算了，不跑了。

嗬嗬嗬嗬。

风中传来野兽一样的声音，但细听之下，又不全然是兽的声音。

一个全身黑漆漆的大物穿过密林，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僵硬地，朝他挪动过来。靠近他的时候，伸出了手。

那手指尖靠的近了，竟然如同铁签一般长。再往前去，就要割破盖聂的皮肉。

就在此时，风吹云散，头顶露出皎白月华。

那黑色的手指在月光中一照，竟然是又长又黑的指甲。月光照亮了树梢，光色虽浅，却面前能看见路上石头数目。

那黑黝黝的东西，却是非人非兽——竟然是一只长着长牙和黑毛的僵尸。

他身上披着的锦袍还是下葬时的黑底金绣，额间的抹额也腐朽不堪，只能勉箍住头上杂乱的长毛。低等的僵尸的阴气越重，黑色的毛就越长。

也有人说，执念越深，那一口在人间的气就越长，死后化为行尸就越是凶戾。

盖聂睁开眼，看见对面眼眶腐烂空洞的行僵。

“到底有什么执念，如此深重。”

僵尸的指甲很长，触碰过的人都知道尖锐的指甲凝聚着死气。当然，一般触碰过僵尸指甲的人，也都不会再有机会开口说话。

盖聂以为他会这样割破自己的喉咙。

毕竟刚刚醒来的行僵是没有任何人性，没有生前的记忆，只有本能驱使。

像是人类追逐利益，行走的僵尸对鲜血的渴望，对生机的追寻，都是本能。

他手里尚且有剑，如果此时全力一击，或许能够让这只尚未开智的行僵身首分离——但，握着剑的手，犹豫了。

他刚刚醒来。

而他，下不了手。

云散去，月光铺成下来，像是一层霜。

黑僵在月光下停住了，他疑惑了一会儿，似乎因为月光晒在身上而感到舒适。

盖聂叹了口气：“为什么要追过来？”

黑僵应该是听不懂的，但他的喉咙里嗬嗬嗬的声音，也许是一种本能。

盖聂算他作了回应，又道：“既然出来了，就该躲起来修炼。我已经把围补你的人引走，你又何必追来。”

像是在和一个行事乖张的故人说话，他的语气带着一点儿为难，一点儿无奈，却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

黑僵本能的往前一步，他的步伐僵硬，应该是还没有适应行走，难为赶了这么远的路。

盖聂转过身，把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对方。

嗬嗬嗬。

黑僵发出更大的声音，似愤怒，越来越大。

盖聂叹了这个晚上第二口气：“如果你听得懂，就跟我走吧。”

这条路很危险，可他却不想再逃避了。

山路难行，盖聂受了伤，自然走得不快。

后面跟着的黑僵更慢，一步步生涩地厉害，跌跌撞撞，如同学步的初生婴孩。

寻了一处黑黢黢的山洞，盖聂走进去，惊动了里面休憩的猛兽。

人类血腥的味道原本足以激起猛兽的凶性，但山洞里栖息的猛兽如同被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惊吓了一般，发出低沉的呜呜之声。

盖聂开口：“不要伤害它。”

黑僵收敛了伸出来的长长的指甲，低声咆哮，将尚未来得及进入漫长冬天休眠的野兽吓得夹着尾巴逃出了洞穴。

——他竟然真的听懂了。

盖聂席地而坐，他掏出火折子点燃，在山洞里寻找可以阴火的枯枝和干草。幸而那猛兽用枯草做了窝，

把洞里原本的主人撵走，虽不算光明磊落，但总比等他落入尸口的强。

行僵畏惧火光，远远呆在洞口忌惮着什么进来，又不肯离去。从破洞的胸膛里发出愤怒而焦躁的咆哮。

盖聂将火挪到角落里，借着火光低头去看身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伤口扔在。他皱起眉，若是以前，这样的伤早该恢复大半。

窸窸窣窣的声音，黑色的僵/尸慢慢靠近他，发出低声咆哮。

盖聂沉默地审视着对方，非人/非/鬼，毫无生机，却偏偏行走于世间。自古以来这样的存在都是不被天/道允许，不为世人接受。

以大局为重，他在遇见他时就该一剑斩下——

天地之邪之物，当诛。

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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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