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模模糊糊什么也没有，就算有我也忘记了。

第二天醒来时，我终于感到了一种不可抗力——我的身体，彻彻底底不是我的了。

在之前，我试着重新夺回我的身体，然而总是做不到。只是无论如何我都还能感觉到一种微弱的联系横亘在我与身体之间，让我有着错觉，我还能夺回我的身体。

没有了，没有了。

这股联系消失了。

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太宰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金色带着温度应该是透过了我，全身上下都在被炙烧，我想到了中世纪的巫女，不容于世也没有人在乎过她们，她们和我一样吗？这样子死亡……

我懒得再走了。我又跑到了太宰先生的桌子面前，想要再看一下他的笔迹他看的书。

结果凌乱的桌面被收拾得很整齐，唯独有一本书被特意翻开了，用镇纸压着，好像在帮助我让我去看它。

我飘过去，发现上面记载了一个传说“代替鬼”：

——代替鬼是无人在乎的野鬼，它们在选定的目标边窥伺徘徊，学习目标的举动习惯。终于有一天，它们会夺取目标的身体，接下来的一天之内，目标身边的人如果没有发现异样，代替鬼就会得到目标的身体，以此存活下去。

目标的灵魂被挤出身体以后，会发生什么，书上没有说。但我已经想到了，是下一个代替鬼吧。

像是我。我如今已经是一个代替鬼了呢。失去了身体，别人记住的我是过去的我，以后的记忆关于我的只会渐渐模糊，他人爱的早就不再是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纸张，想到后来对太宰先生说“我喜欢你”的不再是我，突然又想哭了。

鬼魂为什么会多愁善感呢？是因为失去了太多还是因为想到自己的未来，从此以后再也遇不到过去的我。

我站在岔道口上，前不是我后不是我。唯独站在时间的这一个点，我会知道我是我，我不是其他。

如果变成代替鬼，我会变成别的人。

如果什么都不做，我又会消散不见。

——我知道太宰先生不会愿意，但我还是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像是昨天那样抱着他，紧紧的，绝对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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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已经……流浪了很久。

我应该是一只鬼。忘记了当初为什么变成了鬼，也忘记了我想要去做什么。

我只是漂流在世界上，走啊走走啊走，看到很多又忘记很多。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岁月的影片，默默地黑白了，然后不见了。

我去到很多个地方，忘了今天是什么时候。我忘记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忘记我去赴一场什么样的约。

也许根本没有约定，只是我的一甘情愿，被失去记忆的我模糊了动力非要去做。

终于有一天，我停了下来。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模仿一个人的行动习惯，开始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看着我的目标生活，像是变态一样窥伺她的生活，趁机想要变成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但是灵魂涌动时我不受控制。

我违背了誓言，变成了别人。

终于有一天，我成功了。

我变成了那个人。

无师自通，我知道我要瞒过她身边的人整整一天。而这对于我不过是小菜一碟——目标是一个很孤僻的人，最常做的事情不过是坐在窗边看外面。

我于是很安然地度过了一天。

一天之后，我感觉到灵魂和身体的联系加强了，我成为了这具身体的新主人。

至于原来身体的主人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了。混混沌沌之间做的事情，像是大梦一场空，醒来之后忘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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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身体原来的主人一样，不怎么出门，最喜欢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阳光，夜晚会像是精怪一样在月光下闭上眼，仿佛吸取月光的力量。

其实没有什么用处。但我每一次在月光下闭上眼，有一种淡淡的很安全的温暖包裹了我，我于是得到了安宁。

像是有一个人在拥抱我，微笑着在我耳边低语，说：“你不要担心。”

很久之前有一场梦，我将它记得不太清楚。

后来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又开始渐渐回想起来。

于是那个夜晚有一个小窗子，有一片月光。有一个男人保持着别扭的姿势拥抱一个魂体。

这片场景在我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开始知道，我也许有一个人相爱。

可惜他的脸始终模糊，我看不清也走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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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有些黑色的头发，鸢色的眼睛。他穿着砂色的风衣，身上缠满了绷带。

他脸上带着笑，向我走过来。

我不认识他，于是我后退——没有做到，我突然想到，他好眼熟啊。

我在大海里游啊游，游不到尽头。漫无目的没有归途，最后迷失了方向。

然而我想要的东西也在想着我，我没有过去，他就向我走来。

他伸出了手，莹莹的光点在我的额心。

记忆没有封存，被主人保留下来等待她信任的人来开启。

我想哭，于是我哭了。泪水滴滴答答没有落到地上，全部抹在男人的风衣上。

我打他：“你干什么认不出我？”

哦，鼻涕也出来了，真脏。

他任我打，说：“认出来了哦。你看，我就在这里呢。”

他抓住了我的手，用纸巾给我抹痒痒的手，一根一根地擦过，然后按了按我的手掌心。

他说：“你真笨。”

我骂他：“谁笨？！”

他只好说：“你不笨，你一点也不笨。”

他没有看别的方向，一直看着我。我在他的面前，不在别的角落偷偷看他，我光明正大。

他说：“你当然也不笨，我也不傻。所以我在你面前，对吧？”

我又说：“我们两个……”我有点害羞。

他说：“哦，不用客气，如果你愿意用一辈子的家务活来抵债，我是没有意见的。”

我露出一个森森的笑：“想得美。鲨了你。”

家务活，不可能做的，一辈子都不可能。顶多请一个家政这样子，这样我就勉为其难嫁给你。

我伸手卡住他的脖子：“回去就娶我，听到了没有？！”

他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说：“你真凶！”

“我不凶！”

“……行吧行吧，你不凶，你最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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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深寂而漫长，我向着一个小岛游去，坚定又不停。

伏笔联系前文观看更佳。（都写出来了，找不找得到看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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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代替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