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揭晓。
左侧的参与者,手指赫然向下,选择了“背叛”。
而右侧的参与者,则毫不犹豫地向上选择了代表“交易”的手势。
在一片沉寂之中,左侧的“幸运儿”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不,不可能,你为什么会选择交易?”
他身形踉跄,向后猛退几步,差点就此跌下高台。
“哇哦!”安吉尔发出巨大的惊叹,如同看到最精彩的戏剧:“一方背叛,一方交易!多么经典的结局!根据规则——选择‘交易’和‘背叛’者,都能获得来自乐团提供的十倍赌注!真是可喜可贺!”
“让我瞧瞧,我们的‘背叛者’这不是能获得十倍的家人吗?真是可喜可贺呀!”
在这一似带嘲弄的欣赏后,安吉尔哈哈大笑,旋即宣布:“而我们选择‘交易’的幸运儿,则获得100枚许可银币!”
“多么划算的买卖!”
随着安吉尔抑扬顿挫的语调愈发夸张,站在左侧的参与者突然蹲下,无法遏制地痛苦捂面:“你为什么会不选择‘背叛’?十倍的家人?哈哈哈哈,这有什么用!”
他凄厉地哀嚎着,伴随着安吉尔突然冷酷下来的宣判:“好吧好吧,让我瞧瞧,左侧的幸运儿赌注金额更小,所以他得——失去生命!”
左侧选择背叛的参与者依旧蹲在原地,直至安吉尔将一切宣判完毕,他身上的斗篷瞬间下塌,仿佛他斗篷后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灰败干瘪。
而后,他蹲着的身体整个碎掉了,只留下一层斗篷布,无端地掩盖在那一小摊隆起的灰烬之上。
数十道带着微弱白光的朦胧丝线从那一堆灰烬之中猛地射出,汇入舞台中央,分布在安吉尔的四周。
安吉尔煞有介事地进行一番计数,旋即高兴地鼓掌:“看看看看,足足一百道!安吉尔乐堂十倍奉还!让我们热切地欢迎,新观众的加入!”
那数十道丝线就这样,在“他”的掌声之中扭曲,形成了新的,披着斗篷的人形身影。
这些人形身影向高台之上,胜利方涌去,而选择“交易”的参与者,捧着满满的钱袋,步调僵硬地走下舞台。
他看起来并没有赢下这场游戏的热切,在这些新观众的簇拥之下,被裹挟着向舞台下自己的座位而去。
在安吉尔充满恶意的宣判声中,乐堂观众席上的每个人都听见了那一句:“看来我们的新观众对我们的胜利者十分感兴趣呢——那真是双重惊喜!”
获得胜利的幸运儿迈动的脚步发生短暂的停滞,随后,他继续向前,身后的新观众数量太过庞大,将通道填得满满当当。
获胜者直至到达自己的座位边,沉默地坐下去,那百道身影便突兀地又化成丝线,没入那名幸运儿的身躯。
幸运儿长久地窝在座椅里,那袋银币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旋即被丝线席卷,搁置在参与者的膝上。
他们再也无法分割开了。
“精彩!真是精彩绝伦的新演出!化干戈为玉帛,我们的新观众选择了和导致他们‘家人’输掉游戏的参与者成为家人!”
安吉尔陶醉地鼓掌,尽管台下依旧为发生的一切而躁动着:“让我们期待下一场演出吧!中场休息结束!”
头顶的烛火熄灭,乐堂再次陷入昏暗。
太宰治等人被重新禁锢在座椅上。
帷幕再次拉开,第三首乐曲响起。
这一次的旋律变得复杂而富有戏剧性,强烈的冲突感扑面而来。
太宰治眼前的景象发生扭曲,这一次,他置身于一个不亚于安吉尔乐堂,金碧辉煌的剧院舞台之下。
舞台之上,是盛装出席的演员,情绪饱满地演出一场歌剧。
那是一场盛大的婚礼角逐,出演男主角的演员在为不停旋转的女主角决斗、牺牲。
一切的演绎完美无暇,主角之间汹涌澎湃的情感宛如烈酒,浇筑在每一个观影人的心间。
观众席上人潮涌动,掌声雷动。
难以计数的人头在昏暗的光下宛如阴影,构成一个浮夸的图像。
舞台场景还原,着装、道具细节逼真,演员们的反应自然,剧本的情感自洽。
倘若这真的只是一出戏剧,应当会轰动一时。
爱和恨如此浓烈,当剧情进行到**,男主角为爱牺牲的瞬间,观众席上与女主角遥相呼应的细细啜泣声令人酸涩至极。
但太宰治仅仅只是站在舞台下,等待着这出戏剧的终结。
这是一场完美的演绎,将人物之间的冲突描绘得淋漓尽致。
在舍弃掉世界的构造之后,音乐将在坐的人拉入一场又一场幻象,只等待着观众在其中触犯乐堂规则。
乐曲结束,幻境消失。
禁锢解除的瞬间,太宰治转过头,看着身旁单手托在扶手上,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惩罚女人。
注意到太宰治的视线,女人向他微微颔首。
她的目光在昏暗的光下显得太过不真切,包含了一切,又好像一切都未真正被纳入其中。
“我想,这位先生应当已经有选择了。”
太宰治单手敲击扶手,在长久的思考中,他踩着时间线向芥川的方向低声:“蓝色。”
两人一猫几乎在同一时间按下按键,而女人早在太宰治出声之际就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对音乐的评判终止,这一次,乐堂内迟迟未出现安吉尔公布结果的声音。
直至观众席上出现喧哗,乐堂中才回荡起安吉尔略带恼怒的声音:“真是幸运的选择呢!让我瞧瞧,多么可爱的观众呀,总是能找到乐曲的不足之处,做出大多数的选择。”
对乐曲评判的惩罚再次降临在按下红色按键的观众身上,但数量明显比前两次多得多。
乐堂之中的不同位置在同一时间点燃了“人体蜡烛”,最近的那道火光,就在橙发女人的身畔。
但女人坐在一旁,无动于衷。
火光点亮了她精致的半张脸,但座位旁却连丁点儿的七六涌动都未曾出现。
三人的钱袋中,许可银币的数量已经相当可观。
在第四首乐曲的前奏响起前,太宰治已经对安吉尔乐堂的“评判”有了猜想。
但猜想还需要验证。
第四首音乐的旋律热情奔放,充满了生命力和炽热的情感。
眼前短暂的扭曲之后,太宰治被拉入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
夜幕低垂,繁星如钻。
巨大的篝火在中央熊熊燃烧,跳跃的火焰将周围映照得一片金红。
无数看不清脸的人围绕着篝火,手拉着手,踏着狂野而统一的节奏,跳着充满力量的舞蹈。
举手投足间,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背景渲染气氛的音乐嘹亮而真挚,空气里弥漫着汗水、泥土、青草和火焰的气息。
太宰治向前两步,距离那篝火近了一些。
熊熊燃烧的火光温度如此真实,仿佛能灼伤皮肤。
“你说,这些音乐中渲染的情感,像不像是某个人在某一段经历中的情感变化?”
“这座乐堂的存在看起来如此不合理,却用这样的方式将一切演绎出来。”
“而我们对这些所谓音乐演奏的评判,不过是在为渲染情感与真实情况的统一程度做出评价。”
太宰治抬头仰望星空,璀璨的星河美丽得令人窒息。
但倘若仔细去观察这些星宿的排列,会在最后看见一个歪歪斜斜的天平身影。
同样的图案,出现在安吉尔乐堂的钱袋中,第一个幻想的海洋底部,第二个幻象被风扬起的纸屑之上,第三个幻象观众席上,由“观众”绘出的意象中。
这是出现在安吉尔乐堂和每首音乐幻象之中的唯一联系。
太宰治微微低头,鸢色的双眸直指向身畔的虚空。
“这位先生,不知您是否认同我的说法呢?”
在他的身侧,一个穿着繁复的宫廷外袍的男人虚影一脸惊讶:“您能看见我?”
在星光之下,太宰治微微挑眉:“很难对您毫无防备啊,这位先生,毕竟您已经这样,跟在我身后长达三首乐曲的时间。”
男人略显尴尬,挠了挠后脑勺:“很抱歉,先生,但我是因为您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味才不由自主跟着的。”
“但其实,在安吉尔乐堂,我原本不应当出现在任何一首音乐构筑的意象之中。”
“这是违规操作。”
太宰治面色不变,单手插进裤兜中,整个人显得散漫而危险:“是么,那这位先生真实罪大恶极,毕竟您让我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欣赏这些音乐。”
“我真怕您一不小心,就捅我一刀。”
男人有些讪讪,单手摸自己的鼻梁:“怎么会呢,先生,如您所见,我只是一道简单的灵体,根本无法对您做什么。”
像是知晓自己苍白的解释根本无法打动太宰治,男人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安吉尔’。”
这一段简单的剖白令太宰治起了兴趣,站在他眼前的,是第二个自我介绍做“安吉尔”的家伙。
这总归会让人多想。
“正如您所猜测的那样,这些音乐,是根据我的个人经历改编的乐曲,并不具有什么参考性,给您造成麻烦,真是十分抱歉。”
太宰治看着眼前的‘安吉尔’,眉梢微微皱起。
音乐在最**处,如同火山喷发般结束。
安吉尔略带歉意的身影随着扭曲的幻境破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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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神明遗迹(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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