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一句笑骂最后成了真骂，过程不堪赘述，中原中也单脚碾在太宰治背上，抱起胳膊冷笑：“给我下地狱反省去吧。”

太宰治脸被埋在地毯里说不出话，只能举手投降，指尖灵活地向沙发方向拐，背上的力度这才松开。

玩闹将忧郁的心情驱散大半，他慢悠悠爬起来，装模作样掸灰，视线往那边瞟。

中原中也坐到沙发边缘查看情况，无语剥开包得比裹尸布都严实的毯子，虽然尸体的确在里死得安详。

喊了几声没反应，红没有在装死，也没有清醒，就这样无知无觉，变得像一具真正的尸体。好在体温冰冷之余身体依旧柔软，扭曲的臂骨与凹陷的腹部皆恢复到原状。

“怎么回事？可以埋了？”太宰治蹲到旁边伸手戳了戳。

中原中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唯有目光发飘。他心虚的时候会这样，刻意端着脸，凌厉眉眼自有一番肃杀威容，叫人不敢直视。

太宰治仰头直视他，惨不忍睹：“你怎么这么多年一点儿没变啊，反审讯技巧好歹更新一下版本？”

“用不着你管！”中原中也恼羞成怒踩他的脚。

所以说就是被带坏了啊！

太宰治倒抽气：“然后？就在这儿放着？”

“放着吧。”这话说得漠然，中原中也久违地有点想抽支烟，又怠于翻找，这东西不碰也有几年了……是因为什么戒掉的来着？

他掌心按住额角回忆，大量单调重复的悠久记录覆盖掉原本内存，他一时间竟找不出来需要调动的部分。

稀奇事，原来这就是忘记的体会。

恍惚。

太宰治静静地审视他。

“我在游戏机里装了红一直在念叨的那个豌豆僵尸游戏。”半晌，他用柔和的语气说，“要先玩玩吗？中也。”

想不起来，应该和这家伙有关。

他身上大部分的变化都与这家伙有关。

于是，中原中也问：“我什么时候戒烟的？”

太宰治扣紧了沙发沿。

他笑了笑：“怎么问这个，打赌输掉的笨蛋小狗要赖账吗？”

“玩游戏吧。”从来不会赖账的中原中也板着脸说。

太宰治起身去拿游戏机，垂眸掩下缓慢渗出的凉。提到的赌约里赢的人不是太宰治，而是中原中也，更是和戒烟没直接关系，单纯是他们恰逢其会惯常无聊时进行的小小娱乐。

戒烟是因为那时候他忙于洗档案累过头，大冬天的在河里漂到睡着，第二天爬上岸后撕心裂肺咳了半个多月，激烈到将按照伴侣协议回国来例行碰面的中也吓成褪色的蛞蝓蜡像。

从那以后他再没见过中也抽烟，即使这事根本和他没关系。

太宰治有理没处说，当时也不想说，他享受于这类……在乎，或者关心，随便什么词。

卑劣、自私、阴暗又潮湿，有个三分引子便故意作出十二分的可怜表象，等待强求来的爱意如火将一切照亮。

那时候……真的以为是强求。

太宰治将人拉进怀里一起背靠沙发坐到地毯上去，轻笑时胸腔的震动传递：“中也完全不挡视线啊。”

“哈？宰了你信不信。”

“唔，开个玩笑。”太宰治圈着人下巴往脑袋上一垫，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美岔开，“你再放松点，骨头硌得慌，当主人真是太难了，还要体谅蛞蝓不长手。”

中原中也思考着现在突然抬头，能不能让这条聒噪的青花鱼咬舌自尽。

游戏的音效响起，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我没玩过这个。”

“毕竟你不喜欢打防卫战，我就没推荐……看，是僵尸哦。”

他手指着的地方，破衣褴褛大小眼绿皮肤的奇行种呜哇乱叫着往屏幕里东倒西歪地挪。

中原中也：“……”

他难以置信：“你这僵尸不对吧！？”

太宰治幸灾乐祸：“就是Zombie嘛。”

虽说一个东方概念一个西方概念差距大过天。

同样绿皮的豌豆射手挤挤小眼睛吐出颗豌豆，砸掉了奇行种一条胳膊，又砸掉一条腿，僵尸破布娃娃似的地继续往前挪，在接近时噼里啪啦散架成为碎尸现场。

“好恐怖的设定。”中原中也凝重评价道。他超认真地代入了僵尸视角，即使无比嫌弃。

太宰治忍着笑，忍得直哆嗦。他们一般会拿两个游戏机对打，又或组队刷关卡，没想到一起玩个游戏也很有意思，

他声音都有点发抖了还在故作正经：“指挥可以交给你吗？搭档。”

“你想笑就笑。”中原中也咂舌。

太宰治再也忍不住，双臂收紧抽风一样大笑出声，中原中也麻木叹气，等着他笑完。

屏幕里又出现了两个奇行种，一前一后断了胳膊，咔嚓咔嚓开始啃豌豆射手，又一个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但前方再无阻碍，一路啃过没有攻击力的摇摆向日葵后，僵尸进了房子。

难以言喻的咀嚼声。

——You lose！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

是的，他赞同地想，僵尸吃掉了太宰治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