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橘发少年仰起脖颈，观察着喉咙处的伤口，脸上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黑发少年，正倚靠着门框，若无其事地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镜子里的橘发少年蹭地一下回过头，暴躁地对黑发少年道：

“太宰治！你又发的什么疯？”

说完他烦躁地回过头再度观察了一下脖颈处的伤口，气急败坏道：

“你上回咬我那口就让我无法跟大家解释了，这次让大家看到了我更没法解释了！”

“那你就不解释嘛。”镜子里面太宰治抬起头，恹恹地看着他，“解释不清楚就不用解释了。”

“可是你……我……”中原中也猛地一拍桌子，脸都急红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啊！”

“平白让大家误会！这下好了，大家更不可能接受你了。”

镜子里的太宰治闻言恹恹地盯了他一会儿，嗤笑道：

“白痴中也。”

“太宰治！”中原中也对他怒目而视。

“你解释不清的，中也，从你选了我没有选他们那天起你就解释不清楚了，”太宰治披着黑色的大衣走到他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他，“白痴，你我之间，早就分不清楚了。”

“别说你跟他们解释不清楚了，”太宰治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跟我都解释不清楚。”

中原中也脸色通红地抬手指着他，气道：

“混蛋太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语义含混不清的好像他们真的有一腿似的，这下真清白也变成假清白了。

太宰治嘴唇一勾，轻轻抓住他指着自己的手指：

“哦？你很不服嘛，那你能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选了我，而不是你朝夕相处的伙伴吗？”

“来吧，中也，解释啊？给我解释一下你我之间的清白。”说完太宰治就施施然地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等他解释的模样。

中原中也咬紧牙关看着他，心中一片杂乱，一言不发。

“别露出这样的眼神，好像你真的一无所知一样，”太宰治捧住了他的脸，手指用力地在他眼尾摩挲着，“我想听你的解释，而不是让你像小狗一样看着我发呆。”

“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失望，”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你到底在问什么我不明白，可是我就知道这些了。”

“你在骗我。”

“我没有！”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急切道。

“你就是在骗我，中也大骗子，”太宰治捧着他的脸将他拉近，“你问问你自己，你相信一个对你如此付出的人别无所求吗？只是不想让你失望？”

“可你再问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啊！我难道还会故意隐瞒你吗？”中原中也咬牙，“我做事的时候不会想太多，我想做便做了。”

“太宰，难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有理由吗？人生不必事事都有意义的！”

“可我宁愿你是有原因的！你还不如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太宰治嗤笑一声，“这样的话我至少还知道我该怎么做！”

两人之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让你……厌烦了吗？”太宰治突然开口道。

“不是，”中原中也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我只是在想我哪里做错了……你好像总是很不安，我好像做得再多都不够，似乎总是不得其法……”

“或许在太宰你看来，我也是很让你厌烦的吧……”

那天的中原中也最后的话让太宰治落荒而逃，接连好几天都不愿意出现在中原中也面前。

中原中也试图找太宰治谈一谈，然而太宰治总有办法摆脱他，中原中也一直无法和太宰治好好说话。

直到有一天，中原中也看到太宰治在一颗树下跟一个女人说话，更稀奇的是这次太宰治发现他后竟然没有逃跑。

太宰治非但没有逃跑，还一脸嫌弃地对他招招手：

“快过来，白痴小狗。”

“混蛋太宰！不要这么叫我！”中原中也生气地说着，但还是走了过去。

“白痴中也，白痴蛞蝓，白痴小狗。”太宰治嘟囔着，然后对他做鬼脸。

“我是真的会咬死你啊，混蛋太宰。”中原中也黑着脸举起拳头来威胁他。

太宰治却撇撇嘴，小声抱怨道：

“好失礼啊中也，在女士面前如此粗鲁——”

中原中也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看着眼前一身黑衣面戴黑纱的女人，连连摆手道：

“对不起，我不是——”

女人温柔地笑了笑：

“你们感情真好啊。”

谁料两人异口同声道：

“谁跟这个白痴/混蛋感情好了。”

说完还瞪了彼此一眼。

女人也不以为意，还对太宰治笑了笑：

“这就是你要等的人吧？现在就要去吗？”

“是的，葬礼也要开始了吧，那就麻烦你了，春子小姐。”太宰治道。

“不，没什么麻烦的，”春子小姐说着脸上有些黯然，“毕竟我是葬礼的主人，而你们是客人，捎你们一程也没什么的。”

中原中也一头雾水地和太宰治上了车，上了车后中原中也看着副驾驶上的春子小姐，不断地用眼神示意太宰治，在他耳边轻声道：

“太宰，你搞什么鬼？”

莫名其妙就跟这个女人走掉了，又要莫名其妙地参加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葬礼。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拿起了手中的白菊，拆开，分给了中原中也一半。

“拿着，”太宰治道，“等会儿用的上，不至于让你失礼。”

“我问你话呢。”中原中也瞪着他，对他做口型道。

太宰治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就是一吐舌。

略略略。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一跳，他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现在十分想打人。

这时太宰治却突然凑了过来，紧紧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

“安静，白痴，想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就乖乖跟着我走。”

中原中也闻言回头瞪他。

你就不能有话直说，直接告诉我吗？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

不能~

中原中也顿时一阵直磨牙。

这时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扫过他脖颈间，中原中也一把抓住了太宰治的手，太宰治却自顾自地看着他喉咙上那个红色的咬痕。

伤口早就已经结痂脱落了，只剩下新长出的红肉带着说不出的暧昧的颜色留在那里。

太宰治看着看着垂下了眼睛，然后凑到中原中也耳边悄声道：

“好像留疤了……”

中原中也对着太宰治怒视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就扭他腰间的软肉。

混蛋！！你也知道自己咬得狠啊！！

他刚醒来的时候怀疑自己的肉都被咬掉了，差点痛得他流眼泪。

太宰治却掏出了一条黑色的颈带递给他。

戴上，遮一下。太宰治对他做口型道。

中原中也扭过头，很抗拒，他不喜欢往脖颈上戴东西，好像他被束缚住了一样。

然而太宰治却强行掰过了他的头，亲手给他戴了上去。

中原中也不好用力挣扎，怕被前面的司机和春子小姐发现，只好一边怒瞪着太宰治一边无可奈何地任由太宰治给他戴上。

太宰治给他戴好后，后退了一步，靠着车窗对中原中也做口型道：

“不错。”

中原中也咬牙看了会儿倚着车窗一直看着他微笑的太宰治，却不肯相信这家伙的鬼话，当即扭头去看自己车窗上的倒影，然而随着他扭头的动作，脖颈处顿时发出了一阵细小而清脆的——

铃铃铃...

“？？？”只见黑色车窗上倒影着一个大惊失色的橘发少年，少年一把抓住了自己黑色颈带上的银色小铃铛，同时脸色唰地一下涨得通红。

中原中也回头狠狠瞪着笑眯眯的黑发少年，嘴唇无声的一张一合，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太·宰·治！！

太宰治则对他做口型道：

“乖乖小狗，听主人的话，摇摇尾巴~”

中原中也恨恨地一把扯下了铃铛，塞进了口袋里，他摩拳擦掌，刚想收拾一下对面面露失望的太宰治，就听到前面的春子小姐道：

“两位客人，已经到了。”

中原中也只得强压下怒火，仓促地拿起白菊，跟着春子小姐和太宰治下了车。

“安见太郎？这是谁？”

中原中也随着太宰治献了花，见春子小姐在不远处跟人说话，中原中也趁机悄声问太宰治道。

太宰治看了会儿中原中也，伸手就从中原中也口袋里掏走了铃铛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不等中原中也发火，他又若无其事地小声道：

“安见太郎，他就是前一阵鞭打我的那个家伙。”

啊？！

中原中也顿时变得生气起来，当时就想蹲下来把刚给这家伙献的花给扬了，太宰治却拉住了他。

“干什么太宰？别拦我，我才不要给伤害「羊」的家伙献花呢！”中原中也生气道。

“小蛞蝓，你的脑子里都是肌肉吗？”太宰治狠狠扭了他的脸一把，留下了一个惨兮兮的红印子，“你还记得我为什么带你来的吗？”

“可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拐弯抹角啊！”中原中也抓狂。

“不能。”太宰治无情道，“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就留下来。”

“你……”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里的烦躁，“下不为例。”

“嗯嗯，下不为例，下次还为我破例。”太宰治敷衍道，眼见中原中也又要炸毛他及时开口转移中原中也的注意力道，“中也，你知道安见太郎他是怎么死的吗？”

中原中也兴致缺缺，语气散漫道：

“在擂钵街，怎么死都不奇怪，反正最后都是死了。”

太宰治却唇角一弯，对他眨了眨眼：

“跟我来。”

说完拉着他的手就在墓园里猫猫祟祟地钻了起来。

“喂！”中原中也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春子小姐，却发现春子小姐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她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吵架……

“她这是在跟她父亲吵架呢，”太宰治在一块墓地前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春子小姐微笑道，“真是一个希冀着幸福的可怜人。”

“也是一个卑鄙小人。”

中原中也闻言睁大了眼睛看看太宰治，又看看春子小姐，诧异又不解。

太宰治对着中原中也眨眨眼：

“你知道今天下葬的安见太郎是怎么死的吗？”

这次中原中也感兴趣了一点。

“怎么死的？”他问道。

“嗯，是被那位春子小姐的父亲灌水泥沉海死掉的呢~”太宰治笑眯眯道。

中原中也闻言立刻看向正和春子小姐争吵的中年男人，又扭头看向太宰治：

“春子小姐的父亲是□□成员？”

“是首领。”太宰治纠正道。

中原中也突然明白了什么：

“安见太郎是他的手下。”

“对。”

中原中也突然又震惊地看向春子小姐：

“那女人和安见太郎什么关系？他们不是夫妻吗？这是父亲杀死了丈夫吗？为什么？”

“拜托，小蛞蝓，我都叫她春子小姐了，当然是春子小姐还未曾结婚啊，”太宰治恹恹地看着中原中也表情有些嫌弃，“总之就是这样，春子小姐未婚先孕被父亲发现，春子小姐的父亲便杀死了她的男朋友安见太郎。”

“……那难怪春子小姐会跟她父亲争吵了。”中原中也嘴角一抽。

谁知太宰治却不怀好意地一笑：

“她可不是只是为了死去的安见太郎才和父亲争吵的，她在安见太郎之前还有一个男朋友，也被她父亲杀死了。”

“啊？”

“他们还是一模一样的死法呢~”

太宰治笑着抓着中原中也的肩，示意他看看脚下的墓地：

“你看这是谁的墓地？”

中原中也低头一看，正好看到墓碑上刻着的墓主人的名字：

安见俊一。

中原中也一愣，看向太宰治道：

“安见太郎和安见俊一是什么关系？”

“兄弟，”太宰治蹲了下来，无聊地拨弄着墓前的杂草，“兄弟二人年幼失怙，比弟弟大不了几岁的哥哥安见俊一便主动承担起来抚养弟弟的责任，退学打工抚养起了弟弟。”

“然而一个小孩子养活另一个小孩子是没有那么简单的，这一点中也你也是知道的吧？”太宰治语气散漫，“如果没有中也你出现的话，大部分「羊」的孩子早就横尸街头了。”

“所以安见俊一就去混黑了，正巧加入了春子小姐的父亲的组织。”

“然后他就认识了春子小姐，最后被春子小姐的父亲杀死了？”中原中也道。

“对，道下春子的母亲金田芳野在生下她不久后跟着别的男人跑掉了，春子小姐的父亲十分害怕她有一天也会像她母亲那样，跟其他男人离开，抛下自己彻底消失，于是他不许任何男人靠近自己的女儿。”

“有点变态。”中原中也脸色有点扭曲。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让春子小姐未婚先孕的安见俊一自然是被杀死了。”太宰治无精打采地摊摊手。

“所以，安见太郎这是发现自己的哥哥死了，这是报仇来了？”中原中也问道，“可他和春子小姐怎么又走到一起了？那不是他哥哥的恋人吗？”

“所以说啊，他们兄弟的审美还都挺一致的。”太宰治吐槽道，“他本来是要复仇的，却因为仇人是春子小姐的父亲而无法下手，这还真是……”

太宰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可惜了……中也，你还记得当初我来救你时，我要你放安见太郎一马的事吗？”

“真是可惜，我当初还以为让他活着或许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呢，”太宰治失望地嘟囔道，“他说他会逃走，和春子小姐找个地方白头偕老的……”

“春子小姐的父亲对她的控制欲那么变态，他怎么可能带得走她？”中原中也皱眉，对死去的安见太郎的智商有些无语。

“你也认为希望渺茫吗？”太宰治却看向中原中也问道，“中也也认为安见太郎不该尝试吗？”

“他只是在试着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幸福不是火中取粟。”中原中也皱眉道，“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就——”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微凉的手一把捂住了嘴，太宰治鸢色的眼睛恹恹地看着他：

“白痴中也，你怎么老是说一些我不爱听的东西。”

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有些茫然。

太宰治看着他，叹了口气：

“笨蛋小狗。”

“我不是小狗！不要这么叫我！混蛋太宰！”

太宰治不理会他的抗议，他环顾四周，嘴里喃喃道：

“总之这里面的每一个人我都很喜欢，中也，你不觉得他们都很有趣吗？”

“在黑暗中挣扎着渴望着幸福的兄弟，为了留住日渐长大的女儿无所不用其极的父亲，以及春子小姐——”

太宰治看着和父亲吵完架捂着脸失声痛哭的春子小姐，嘟囔道：

“我本以为她对安见太郎是安见俊一的弟弟这一事毫不知情，以为她对安见太郎是为了复仇才接近她的毫不知情，谁知道她只是故作无知——”

“春子小姐只是想利用安见兄弟对自己的感情，逃离自己的父亲罢了。”

中原中也随着太宰治的话看向痛哭的春子小姐，却听太宰治失去了兴致似的对他说到：

“走吧，中也，我们去跟春子小姐道别吧。”

说完便带着中原中也朝春子小姐走去。

“你们要走了吗？”春子小姐连忙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对着两位少年道，“等一下，我让司机送送你们吧。”

太宰治却回绝了她：

“不必了春子小姐，我们和安见先生也只是萍水相逢，听到他突然去世了一时有些感慨，来看看他罢了。”

“这、这样么？”春子小姐脸上的微笑变得勉强起来。

太宰治看了她一会儿，却突然开口问道：

“春子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只要是我能回答的。”

太宰治微微低头，额前蜷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听他轻声道：

“春子小姐，我想知道的是，突然出现又离开的安见兄弟，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你能回答我吗？”

中原中也本来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两人交谈，闻言狠狠拽了把太宰治，瞪了他一眼：

“太宰！你问什么呢！”

这问题太揭人伤疤了。

春子小姐却略带惨然地一笑：

“没关系的，被你们猜到了吧，告诉你们也无妨，我确实是利用了他们呢。”

“那对昙花一现的哥哥和弟弟，无论是俊一还是太郎，都是很好的人，可是长久的期待下，他们带给我的最终也只有失望罢了。”

“你后悔了吗？”太宰治问道。

“或许是后悔的吧，毕竟我害了两个很好的人丢掉了他们的性命，”道下春子说着，有些失神地看着远方的天空，“明知道他们难以反抗父亲，还是抱着不可能的期待，最终害人害己。”

“命运何其残忍啊，假若我早能得知自己注定是无法摆脱父亲的，当初又何必抱着那样的期待。”

“如果注定要失去，不如从未拥有过。”

“我宁愿死在满怀希望的春天里，也不愿面对满地狼藉的残冬。”

太宰治听完道下春子的话后拉着中原中也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太宰！我们还没道过别呢。”

“我们已经道别过了。”太宰治道。

“什么时候？”中原中也一脸懵。

“刚刚。”太宰治简洁地答道，接着推了中原中也一把，“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情况。”

“太宰？”中原中也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看着太宰治离开。

突然太宰治又返了回来：

“拿着这个。”

太宰治把那个铃铛塞回给了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一看额头青筋就是一跳。

“混蛋！你什么意思。”

太宰治却对他眨了眨眼：

“中也，你不会让我像道下春子那样结局吧？”

“啊？”中原中也没听懂。

“算了，笨蛋小狗终究是笨蛋小狗，笨蛋小狗只需要乖乖等主人回来就好。”说完太宰治便离开了。

中原中也捏着铃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丢掉，烦躁地揣进了口袋里，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太宰治。

然后直到月上中天，中原中也才等到太宰治回来，太宰治回来就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道下春子小姐自杀了。”

感觉思路没那么卡，这几天就补一下前一阵少更的章节_(:з」∠)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如果注定要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