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火灾过后，木质的阁楼完全损坏，曾经的后院化作一片焦土，已经无法再住下这么多人，提供资金的慈善组织决定解散这里，孩子们由各个其他的福利院接收。

他想，这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看着她和孩子们一一道别，换下那身修女服。她说她找了一份新的工作，给一户人家做家庭教师。离开的时候，她给他留了新的住址。

织田作之助想，有点糟糕，该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再去拜访她呢。

然后上天就给了他一个完美的选项。

当他领着那五个孩子敲响她的门时，她惊讶的目光莫名的让他心情愉悦起来。他说，这五个在龙头战争的战场废墟之上相依为命、彼此扶持着活下来孩子，不愿意彼此分离，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收留，只能暂时拜托给她了。

他问她，愿不愿意暂且照顾他们。在应对孩子这方面，他从未遇到过比她更熟练的人。

曾经的修女安洁莉卡，如今的羽山千代，端坐在茶桌的另一面，看着面前这个也许是为自己的唐突请求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得不强迫着自己与她对视的男人，掩住唇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织田作之助知道，他选对了。自从那天以后，得知要与福利院的孩子们分别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自那之后，他时常会带些东西去探望孩子们。她在公寓里整理出一块可以让他们一同休息的榻榻米，阳台上的花架让位给儿童玩具，角落里堆起启蒙教材和故事书，所有家具尖锐的角上都包裹起圆形的海绵。

他曾经在超市里遇到过她，她推着手推车，孩子们像一群鸟儿一样围绕在她旁边，牵着她的裙带，把她往他的方向领。最后她看着堆起来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期期艾艾的问他能不能帮她带上一程...从此以后，这种大型的采购就从她一个人的工作变成了两个人的事情。

他终于如愿以偿的邀请她去吃了他喜欢的辣咖喱，虽然结局的确如他所料，她用整整一打柠檬水伴着才勉强吃完了那碗咖喱饭，也不知道最后下了胃的是水多一点还是饭多一点。但是她被辣得泪水直往下掉的样子意外的可爱。尤其是她最后发现他忍俊不禁的神情后那一脸受伤的表情，好像遭到了背叛一样，居然孩子气的撇过头不理他了，让他温声劝了好久才愿意继续和他说话。

新年的时候，她带着孩子们去他家中拜访。她把她手织的、被孩子们妆点得花花绿绿的围巾挂在他脖子上，分明滑稽的不行，却又柔软的不可思议。他料到她会来拜访，却没想到是在大晦日，这才想起来前些天她从旁侧击，拐弯抹角的问他，今年的新年是不是一个人过。

他当时是如何回答的来着？

“自从进入港口Mafia，又在城市里无亲无友，已经很多年不过新年。”

是了，也许有着那么一些博取同情的成分在，可是效果未免太好。他看着沙发上挤成一团翻看着故事书的孩子们，又看了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寻了围裙和扫帚出来的她。短短几分钟之前，这间公寓里还只有他和一室沉默的空气，现在看去，恍若隔世。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感觉到她从身侧扯了扯他的袖口，然后她略显羞赧的背过身去，和他说她把围裙打了死结，能不能帮她解开重新再打一个。

那时他们离得那么近，她毫不设防的把后背展露给他，一伸手就能把她揽入怀中，只需要低下头，就可以亲吻她的耳垂和侧颈，他也可以扶着她的肩膀，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能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然后扣着她的手腕吻她的眼睛、她的面颊和嘴唇。

那些画面他脑海里不断闪现，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胸口涌动着，他伸出手——

解开了那个死结，然后恭恭谨谨的打上了另一个。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毫不客气的把整间屋子从头到尾给翻了一遍。他捂着脸，任由她把他床底下的衬衫、一年没洗了的窗帘、忘在鞋架上的袜子一一扔进洗衣机，冰箱冷冻仓的过期食品全都扔掉，写字桌上的稿纸要留的不要留的分门别类放好，又把杂物间里几年前的杂志和旧衣物打点清楚。

他按照她的指示炖好了汤，凑过去寻她，最后在昏暗的杂物室里，满地灰尘和杂物之中找到了她。他想她的心情一定很是复杂，毕竟真的好几年未曾打理过这间屋子了。她嗔怪着说衣服扣子掉了都不知道补一下，他则无奈的把她扶起来推出房门，说都是几年前不用的东西了，先去和孩子们一块休息吧，难得新年假期，她还要加班不成。

毕竟此后，他们还拥有漫长的时间啊。

他那个时候真的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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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仍然不知道是谁把那个消息告诉了她。”织田作之助看着窗外的方向，那雨声从自始至终从未停歇，油灯的火苗渐渐衰弱下去，光线愈发昏暗了。

“大概是一个星期以后，她突然告诉我，她要离开这座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