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张如满月。

一箭射透八百步外的牛皮重铠。

军士们的欢呼暴起，震伏盘旋直冲云霄。

六十箭射完，卫青激动的一把拥住了诸葛亮，然后又自觉失态的松开手：“青实在是太激动了。”

诸葛亮莞尔，拍了拍卫青的肩膀：“才刚开始呢。不日便要出征，将军有否打算以此配备军队？若如此，将作司工艺尚待提升，工期迫紧，未必能周转的开。”

一句话提醒了卫青。他立刻安排了建章骑的新训练计划，随即提弩上马，诸葛亮亦紧随其后，二人并骥绝尘而去。

诸葛亮不愿意再入宫，卫青也未勉强。到了车骑将军府，诸葛亮自己翻身下马，将缰绳递予下人，便入府去了。

亥初时分，卫青携刘彻诏书回来，册诸葛亮为游军校尉，并主持元戎弩监造事宜。诸葛亮谢了恩，回头传了车骑将军的夕食，然后转身笑吟吟望向卫青：“如何？车骑将军不必为亮担心了。”

“你提前谋划好的？”卫青后知后觉，有些惊讶。

此时夕食奉上，二人遂临几对坐，边吃边谈。

霍去病蹲在一边温酒，听到舅舅与诸葛先生谈话，提起“元戎弩”，便问道：“元戎弩便是前几日诸葛先生托去病找将作司做的那架弩吗？”

“……正是。”诸葛亮回应霍去病一声，随即续道：“……工期迫紧，只馀二十三日。木材漆料牛角牛筋精铁，都尚有待寻觅佳材。亮已粗算过，若是能将木材改为楸梓，就可将射程再提升百步。”

卫青点头：“青也是如此想。现下材匠俱缺，工艺也不完备。若是一个一个造，远远不及。青明日便呈告陛下，请再加派人手。将作司那里，青已打过招呼了，先生明日就可前去。”

诸葛亮夹了一箸炙肉，塞进口中：“亮今夜便拟个条陈出来。将作司那里……先命他们寻觅材料吧。”

卫青颔首道：“亦是。先生若寻觅佳材，青即代为禀告陛下，开放上林苑中木料角筋诸物。”

诸葛亮点头。

二人用过了饭，便各自归房。

纸墨斜陈。诸葛亮正埋首间，门扇一动，霍去病轻手轻脚进来了。诸葛亮回头见是霍去病，含笑置笔：“你怎么来了？”

霍去病自顾自进来，把脑袋支在诸葛亮案上：“去病今日在太学，听韩说告诉我，去岁陛下迁豪强实茂陵邑，迁进去了一个河间的著名工匠家族，据说其工艺极佳。韩说曾请他们做过一柄二百斤弓，说是韩嫣在时，也对此弓赞叹不已。”

“哦？”诸葛亮眉峰一挑，起身给霍去病拿了一小碟鹾豆，重坐回来，半支着颐，笑容和穆：“是韩说忽然自己提起来的？”

“嗯。”霍去病突的反应过来什么：“去病从未给别人提起过元戎弩的事情，就连舅舅也是今天才刚知道的。”

“亮知道了。”诸葛亮拍了拍霍去病的头：“去睡吧。亮要与你舅舅说一下这件事情。”

诸葛亮当夜便与卫青拟定了下一步方案：诸葛亮迅速大幅改革连弩工艺，并烧毁前式与此式图纸，确保绝不外泄。与此同时，卫青立刻将此事禀告刘彻，请求决断。

刘彻也是一代雄主，当机立断，连夜查抄将作司，不论大小，立即处死。并将有关事宜交给张汤，从严查办。

长安城瞬间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将作司人人自危，互相揭发，牵连甚广，一路远达淮南。

淮南暂且还动不得。刘彻下令至淮南为止，凡涉泄露军事机密者，一律处死。死者千馀，一时间哀声群起，长安城内血流成河。

丞相薛泽为人审慎，对此一言不发。倒是严助庄青翟等纷纷进谏。

卫青下朝便把这事和诸葛亮说了，诸葛亮对此嗤之以鼻。

刘彻既已将这种事下廷议，谁要是还敢犯颜，那就是自己寻死。

至于诸葛亮这边，他连续三日未眠，重新设计连弩，对机身做了大幅度改造，并顺道将容矢量提升到一百支，石数也提到了四十石，而弩身大小重量丝毫未变，用心极深，废寝忘食。

这样高压工作的后果就是，当连弩重新被设计好后，诸葛亮的胃病又犯了。

“嘶……”卫青帮诸葛亮把热盐袋敷在他冰凉的腹部上，激得诸葛亮胃猛的一疼，忍不住叫出声。

“青总算知道为什么先生会有这样严重的胃病了。”卫青站起身给诸葛亮倒药：“先生当真是餐风饮露了，连青做的茶都不肯饮一口。”

诸葛亮苍白着脸，斜靠在榻上，忍不住莞尔。而后反驳道：“亮从前甚至十数日不用饭，也不会有事。”

“那是因为，那时有无数的人等待你去关心，有无数的事务等待你去处理，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走进先生的心里，给予先生以呵护。”

卫青端着药重走回来，声音忽的便很柔软。

“……”

卫青端着药坐到榻边，诸葛亮呆呆的望着升腾的药气模糊了卫青英毅而俊秀的面容，神思逐渐恍惚。

“孤之有孔明，如鱼之有水也……”

“委质定分，义无二心……”

“助宣重光，以照明天下……”

“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诸葛亮闭上眼睛，一滴泪滑下眼角。

人也是会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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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