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晨起,冬青、张汲雨和蕖水去西边马场取马下山。

燕草被照料得很好,冬青看看它,总觉着它似乎胖了两分,在冬青狐疑的注视下,燕草不安地踱步,低下头来亲昵地蹭蹭冬青。

冬青拍拍它的头,笑道:“我们要去馥香城,接下来可有得你累。”

“玄蝉。”张汲雨叫了叫她。

冬青回头,卓楚弦一行三人牵着马出来,对上冬青的目光,卓楚弦高高兴兴道:“玄蝉,好巧!”

怪说不得昨夜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呢,原是打得这个主意,冬青忍俊不禁。

“你们不用参加风月大会了吗?”

李澄泱摇摇头,“不出这个风头了,重霄宫的情况……你知道的,现在不便高调。”

冬青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重霄宫内部权利争斗很严重,两月前重霄宫宫主离世,门华天泽是最热门的宫主人选,这紧要关头,她一系的人都低调做人。

风月大会这样的盛大的风头和宫主之位比起来,对卓楚弦她们来说无伤大雅。

想来这是门华天泽的意思,叫卓楚弦她们出去避避风头。

几念之间,冬青便猜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三三二二大约在张汲雨瞅一瞅冬青又瞅一瞅门落玉安思索的目光中。

李澄泱问:“去馥香城吗,为什么?”

谈及此事,冬青的表情严肃起来,“除日屠现身了。”

卓楚弦几人顿时一惊,唯独张汲雨什么都不知道,她疑惑地问:“什么啊?这除日屠是什么人?”

卓楚弦开口道:“是一个大案凶手,犯下了多起命案,罪大恶极,官府和江湖这边都在通缉她,奈何她武功高强,屡屡逃脱,冬青和她有过几次交手,在上一次冬青重伤她之后,已经有一年半没有露面了。”

“玄蝉很厉害吗?”

张汲雨知道冬青在武学上是很有天赋的,冬青自小就精学此道,不分寒暑地练功,过得是和她们一般的贵族权臣子弟完全不同的生活,但这样的生活离张汲雨太远,她也就对冬青的武功高低没有什么实感。

她这话问出来,卓楚弦她们都惊了。

卓楚弦道:“岂止是一般厉害,在我看来,玄蝉的剑术能在江湖剑客前一百人里。”

“百强,那也不怎么样嘛。”张汲雨不知天高地厚地说道。

卓楚弦顿时急了,“那可是剑客啊!天下习武之人最爱习剑,练剑之人何其之多?如今能排她前面的人哪个不是年长她几十岁的?冬青才不过二十岁,前路更是一望而无际。”

“太夸张了,楚弦,”冬青都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我上次同除日屠交手,也不过才堪堪平手呢,她受重伤,我亦躺了三个月。”

她说这个,张汲雨就有印象了,她去年是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原来是这个原因。

冬青自十五岁出门,就再没在家过多久。去岁整整待了三个月,张汲雨去寻她玩时,发现广辽王心情可好了,王府上上下下除了绪乌茴会摆脸子外,都喜气洋洋的。

冬青思忖片刻,对张汲雨道:“你应当是听过除日屠的,京郊皇庄李奉宸*案。”

“是那个凶手?”张汲雨惊道。

这是桩两年前的旧案,皇帝心爱的后侍奉宸去京郊皇庄小住结果惨遭杀害,随行的二百护卫被杀了个干净。

受害者身份特殊,地点还在京城边上,京城里的达官显贵无不惶恐不安,案子上达天听,发现六扇门抓了数年都没抓到人,当堂震怒,六扇门吃了好一番挂落。

张汲雨想起来什么,促狭道:“所以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卓楚弦问:“什么传闻?”

李澄泱倒有略略听说过。

“是说李奉宸私通外女秽乱后宫之事?”

冬青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说:“上次和除日屠交手,她很愤慨,自陈伺候李奉宸的男仆和护卫满打满算才二十人,传到民间却变做了二百人。”

张汲雨了然一笑,见卓楚弦她们不解,解释道:“这段话里的信息可大着,奉宸这种品级出行莫不是浩浩荡荡,只带二十护卫,可不像是普通出行,恐怕是被圣人厌弃了,迁去皇庄冷居的。”

卓楚弦和李澄泱纷纷震惊,天家八卦实在是有意思得紧。连门落玉安都听得聚精会神。

李澄泱夸赞道:“想不到张姑娘竟如此通晓大内秘事,好厉害!”

李澄泱是无心,可架不住冬青和张汲雨心虚,两人相识,讪讪一笑,忙转开话题。

-

冬青一行人下了山,先往张汲雨在凉城中买的宅院去,张汲雨的几个男仆都还等在这里,她的护卫也都来了,此番要接她回去。

甫一进门,几个男仆就迎上来,眼泪汪汪,“姑娘,你可回来了。”“姑娘你不带上我,谁给你炖汤呀,你瞧瞧你,都瘦了。”几个人揪着张汲雨的衣袖腰带等等不放,张汲雨大叫:“喂,喂,别摸我脸。”

张汲雨大窘,在新认识的朋友面前如此荒唐,饶是张汲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尤其还在门公子面前!

虽然张汲雨对门落玉安并没有想法,但不代表她愿意在美人面前出丑啊!

冬青好笑,突然和安静站在一旁的临风视线对上,临风赶忙局促地收回视线,冬青想起那日张汲雨的混账话,略有些不自在,同卓楚弦她们道:“我带你们去厢房。”

-

冬青在卧房内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到庭院,碰到门落玉安站在院子里一片不秋草旁,冬青走到他旁边,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门落玉安转过头看着冬青,认真地回答:“好像有绿豆糕的香味。”

冬青一愣,忍俊不禁。

“大抵是外面的小摊贩,我叫人去买点回来。”

冬青正说着,瞥见后面张汲雨和她的那个男仆,叫秋色,两人搂搂抱抱地走过来。

那边有块太湖石,秋色倒在太湖石上一靠,几声喘息。

两人一下子把冬青和门落玉安堵住了,中间隔着一片不秋草,虽不会被看见,但进退无路。

不秋草又不高,轻功也使不了,跳起来就会被看见。

一时之间,冬青和门落玉安只能留在原地。

冬青暗自希望张汲雨不要说些什么话,她们相隔太近,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汲雨勾了勾秋色的脸蛋,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怎了,我好容易回来,怎还有脾气了。”

秋色把玩着她的衣袖,衣袖上绣着金线,这件外衫是拿丝绸裁得,这是张汲雨的常服。

在风月山庄待的这段时间,虽有专事浣洗衣物的仆从,但张汲雨却是从未穿过浣濯之衣,让她在山上很是不适应,一回来就先去换了衣物。

秋色半真半假道:“姑娘要是自己回来,我自然高兴,可还带着几个公子呢。”

张汲雨笑一笑,秋色娇嗔道:“他是不是很美,倒是比我美。”

能留在张汲雨身边的还得她长期宠爱,秋色的美貌可见一斑。

他向来心高气傲,结果今日方知山外有山。

秋色这般说着,心里头倒真不顺起来了,推开腰上的手,冷哼一声道:“前几日你在倌楼睡的小贱蹄子还叫人来寻你,你这次回府又打算添几个人?”

张汲雨摸摸他的秀发,笑眯眯道:“这叫什么话?”

秋色娇嗔道:“那位公子就算了。可我瞧那倌楼里的,长得哪儿有我好看?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你呢?”

本来现在被堵在这儿就够倒霉,偏她们还在说私房话,还好死不死提到了被堵在后面被迫听墙角的主人公。

冬青精彩的人生里头次陷入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见秋色非要缠着这问题不放,张汲雨不耐烦了,“行了,你倒还拿乔上了。”

给脸不要脸。

张汲雨从来不是个什么耐心人,尤其是对男人。

秋色被吓到,明白自己这下是踩上主子底线了,赶忙伏低做小,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伮僭越了。”

这眼泪如何落是有技巧的,要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他服软得及时,张汲雨心头顺了三分,便也哄道:“心肝,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张汲雨的声音远远传来,“门公子同我家冬青般配,情投意合……”

什么话这是?

冬青忍不住转头去看门落玉安。

门落玉安垂着头,耳后衔接着脖颈那白玉似的肌肤就暴露了出来,冬青眼见着那片肌肤一点一点红起来,顿时顾不得自己的羞耻了,转而担心门落玉安。

他是个单纯的孩子,听不得张汲雨那些污言秽语。

这混账张汲雨,平白叫人尴尬。

冬青朝后看去,透过不秋草的缝隙,看见秋色身段一摇,靠在张汲雨身上,张汲雨按住他后脑勺——冬青猛地捂住门落玉安的耳朵——粘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门落玉安也不反抗,呆呆的任由冬青动作,一动不动。

张汲雨和秋色黏糊半天,停下来,张汲雨拍拍秋色的脸,漫不经心道:“进屋伺候。”

秋色喘了两声,低声应了,面红红地跟在张汲雨后面,两人进屋去了。

冬青和玉安这才从里面转了出来。

风一吹,脸色热气散了些。

冬青绞尽脑汁宽慰道:“你莫要……”放在心上。

“她为什么叫你冬青?”

“欸?”

冬青没想到他最在意的是这个。

“是我的字。”

他想想,问:“玄蝉去尽叶黄落,一树冬青人未归?”

“对。”

“我可以这么叫吗?”

冬青愣一下,说:“可以。”顿了两秒,她补充道:“不过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叫。”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叫什么话,活生生搞得不可见人似的。

“好,”他慢慢地、温柔地喊,“冬青。”

……算了。

冬青望望天。

冬青:哪里怪怪,但是不知道哪里怪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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