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城郊。
白芍宗宗门不是适合待客的地方,所以白芍宗的宴会选在城郊的一座别院举办,别院里布置了不少名贵的秋菊供客人们观赏。毕竟这是一场秋宴。
冬青和卓楚弦蹲在一处隐蔽的花园拐角的凉亭里。
为了合适的借口请来杨落英,宴会是十一堂主夫人的名义发的请帖,只有众多的男客,因此只有李澄泱和门落玉安能正大光明地参加宴会。
宴会上首坐得正是十一堂堂主夫人,是位三十来岁的男人,他同十一堂堂主其实年龄相仿。
白芍宗的掌事人都是在位十几二十年的,最顶上几位堂主都是老妇了。
如今的各堂堂主仅有白玉枫一人正年轻,还尚未娶夫。
十一堂主夫人具体的名字不详,只知道称作白母氏,看起来很是文弱,很有规矩气度,举手投足的风度让无数年轻公子们赞叹不已,只觉得不愧是传说中的白芍宗。
白夫人久不同外人来往,今天请来的馥香城各府夫人和公子他都不太熟,只是应白玉枫之托出面一下。
坐在白夫人下首这人同他自来熟道:“白夫人这宴办得真是极好的,若我没认错,暖阁里中位上那盆是墨砚飞仙吧?”
这位是向知府家的小夫人,向知府年事已高,她的发夫人老珠黄,久不理事了。这位小夫人几年前进得门,如今向知府家听说是全凭他当家。
白夫人含笑点点头。
“真是不愧是白芍宗,”向小夫人惊呼一声,“听说是价值千金呢,极难养护的!”
周围人一听,都说是要去看看,雅座上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人一散,向小夫人就又朝白夫人靠近了点,低声问道:“我家知府大人嘱咐我问问,夫人同我托个底,白芍宗此次宴会是什么目的呀?”
白夫人一愣,似有非有地看着他。
“白芍宗可是不常与人来往的,却突然办这样一场大张旗鼓的宴会,我等可不信一点目的都没有,”向小夫人嗔怪道。
见白夫人还是淡笑不语,他有些急了,压低声音道:“可是给小少主选夫?”
白夫人这下真有些惊讶了。不过是简简单单一场宴会,怎都扯到披香子的婚事上去了?
披香子的婚事,那是宗内需要各堂堂主共商的大事,他哪里有什么置喙的权利。
这位向小夫人殷切道:“不瞒您说,我这里有个不错的人选,我娘家的公子,模样生得俊俏得很。”
这算盘实在是精。白夫人厌恶地瞧了他一眼,心道不愧是小侍,就是上不得台面。
再者,这女子娶正夫,第一看得是德行,立身要正,才有资格做当家夫人,掌一府中馈。
只在意容貌,下乘。
白夫人淡笑道:“知府家有位公子似是同我家少主年龄相仿,夫人怎舍近求远呢?”
自然是有位公子,但那是知府正夫的儿子,向小夫人说亲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好上位,要给那个老男人的儿子说亲,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向小夫人讪笑两声,还是挽尊道:“我娘家侄子对小少主倾慕已久,我才舍下脸来说这个亲,虽说杨家身份地位低了些,但孩子的才情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呀,从小就读书,《男戒》《从妻书》都是熟读的。”
杨家。向知府这爱侍,似乎确实是姓杨。
白夫人在心里默了默,念起白雨枫同他透露的事,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听起来是个好孩子。”
向小夫人欣喜道:“不如叫来给您见见?”
白夫人微微颔首,他身旁的贴身男仆领命低着头退下去。
向小夫人抱怨道:“您家的仆人聪敏得很,不似我家那些,不仅吩咐些什么听不懂,还老出些差错。”
白夫人笑一笑,权当应付了。
不多时,白夫人的男仆回禀道:“杨公子这会儿未在宴席上,我寻了那边厅里管事的仆人,说一群公子们争先去看花,推搡间杨公子的衣袖被桃酒沾湿了,仆人带杨公子去厢房换干净衣物了。”
白夫人没想到冬青她们手脚这般快。
白夫人显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那便算了。”
向小夫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
杨落英挽着微湿的衣袖跟在白府仆人的后面往厢房走。
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今日这身衣裳是入秋时新做的,为了赴这次宴,父亲重金请了两个绣郎赶工两天往上加了繁复的绣花,对于父亲这样的心思,他觉得尤其烦。
他心里在担忧着心上人这两日的销声匿迹,送去的信也没有收到回复,未曾注意到引路的仆人带着他越走越偏。
直到前面出现两个陌生女人,他这才后知后觉,有些慌张地遮住脸。
冬青和卓楚弦背过身去,站在凉亭外,李澄泱和门落玉安从小路进来。
他俩是跟在引路男仆和杨落英后面来的,以免路上出什么计划外的岔子。
冬青同玉安道:“你把这个给他罢。”是她从琵琶袖里摸出的一块面纱,不似寻常帷帽的纱厚实,但聊胜于无。
玉安拿给杨落英戴上,他稍稍镇定了一点。
冬青和卓楚弦对视一点,都很惊诧——夜里在家宅里同情人私会,怎么看都不该是个胆小的男子吧?
“几位何故把我拦在此处?”
“我们找你问点事情。”
——玉安温吞道。
“关于你那位情娘的。”
——李澄泱直接道。
杨落英被惊吓住。
“我——我不知你们在说什么,快让我走,现在让我走,我可以不去告诉主人家。”
“别装,我们不会同你家里讲,只是希望你告诉我们一些你知道的事情。你也别费心为她遮掩,你知不知道,她可不止你一个男人。”
杨落英先还沉默不语,听到这儿,眼神立马就变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呗。”李澄泱双手一摊。
“近期铂鹿州的多起良家闺男被玷污清白,我们怀疑都同她脱不开关系。”
冬青凭借身形能确定杨落英的情人和那日村庄里窥探她们的人是同一个,但这人是不是就是徐大娘口中那个采花贼,她们其实是没有实证的。
但冬青她们这两日调来了相关的卷宗,有两起报案,一起中一户大户人家中有武功不低的护卫,描述是此人轻功极好。
从白家的情报网里得知,不报案的类似事件也有三四起,大抵是家里觉得丢人,瞒了下来。
而且其中受害人都严守秘密,对那采花贼一片痴心,都道是两情相悦。
和杨落英这情况不能说不像。
“胡说八道,她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会相信你的,你三言两语就挑拨了我和她,她如何看我?”
李澄泱咄咄道:“那她跟你说过她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吗?就算说了,恐怕也只是化名而已。”
杨落英瞪李澄泱一眼,忿忿道:“我当然知……”
被诈出来了,意识到这点,杨落英猛地打住。
他果然知道点什么,冬青所料不差,她们如此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从他口中探得一个确切地点吗。
冬青微微一笑,说:“既然各有各的看法,不如一探究竟如何,我想,你心里也不是毫无疑虑的吧?”
杨落英看向冬青。
这是刚刚给自己面纱的女人。
他疑心这群人的目的,但不得不说冬青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咬了咬唇瓣,“那你们要如何带我去呢?”
李澄泱毫不客气道:“你还要去?你出得了门吗,娇滴滴的小少爷。我们抓到人了你自然会知道。”
“当然不行,你们想都别想,你们把我带上我才会给你们地点,”杨落英也不高兴了,冷哼一声道,“你少讽刺我,哪儿有良家闺男会在外面瞎跑的?”
李澄泱点头:“是是是,良家闺男偷情不知来路的女人。”
没等杨落英再次反驳,冬青截住话头,“别吵别吵,”她对杨落英道,“杨公子,出来太久也不宜,你先随仆从去换身衣服回宴会吧。你提出的要求我们会想办法的。”
被桃酒弄湿的衣袖被风吹了许久,已经干了,昂贵的布料皱得不成样子。
杨落英走出去到路口,先前带路来的男仆就低眉顺眼地站在此处,原是在望风。
所以白府的仆人都是听刚才那群人的指使的。
杨落英换了衣服回到宴会上,他身份低微,也没什么人注意他的来去。
宴会的后半程无事发生,他回了家,父亲询问情况怎么样,他只说什么都没发生。
杨夫人皱眉道:“怎回事,你舅舅明明说会在白夫人面前为你推荐的,我遣人去问问。”
晚上,父亲身边的大仆亲自过来叫他。
杨夫人喜形于色道:“落英,你叔叔说你表现得不好,我还当你没戏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在后院里碰到白家大小姐?”
什么?
杨落英不语,猜测到许是那几人安排了什么。
“白夫人邀请你明天去郊外的院子游玩,这和上次可不一样,这次只请了你!一定是他帮白小姐出面请你,我就知道我家落英国色天香,女人嘛,谁逃得过这么漂亮的脸蛋。”杨夫人絮絮叨叨道。
杨落英低头不语,却忍不住想起来今天亭子里话少的那个男人,他想来自恃容貌姣好,在那人面前竟是像照夜清妄图与明月争辉了。
“明早你早点起来,梳个漂亮的发髻,再让品溪给你上个他新学的那什么鹅红妆,听说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呢,你一定要让那个白小姐中意你,你若嫁进白府,也好叫父亲尝一下父凭儿贵!怪为父不争气,你母亲唯一的女儿,怎就是清风居那贱人的种。”
清风居清风居,父亲一辈子都陷在清风居里出不来。
清风居里住得是母亲的爱侍郑郎,母亲生下的一女一子都是他的孩子,借着母亲这唯一的女儿,他向来不把父亲这位正夫放在眼里,父亲没少受他的气。
年幼时,杨落英也努力地听从父亲的吩咐去争宠,但无论如何他都越不过他同母异父的庶妹,随着年纪渐长,他逐渐厌倦,想逃离这个逼仄的家,所以那个捂着肩膀的伤口跳进他闺房的江湖侠客被他毫不犹豫地救下来。
和话本一样的相遇,让他相信那是命中注定的真爱。
新角色杨落英,但是戏份不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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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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