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林訾仪年方十七,生得清秀婉约、唇红齿白,性格却十分刁蛮,面色薄怒却不显刻薄。

张汲雨从十几岁就混迹美人堆,宝德府张家的嫡小姐什么样的美男子都见过,她第一次见到林訾仪的时候,觉得他是别有风情,这才起了撩拨的心思,只可惜没想到这是个蛮不讲理的不讲流程的,叫张汲雨也是翻了一次船。

林訾仪挨着扫过堂下坐着的几人,目光里带着十足的打量,突然间眼睛一亮。

冬青对上他的眼神,礼貌一笑。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他脆生生开口道。

“我?”冬青疑道,“在下羽玄蝉。”

“你可有婚配了?”

魏承续眉心直跳,冷冷道:“你好生无礼。”

林訾仪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怕魏承续的冷脸。“这里是斧头帮,是我家,你们来抢我压寨娘子,我还没说什么呢。”

被抢回来做压寨娘子,在京中都是横着走的张汲雨也有今天。

冬青压下笑容,温和道:“我们会尽力补偿的。”

“赔?”林訾仪上上下下打量冬青,越看越满意,全然把抢来的压寨娘子忘在了脑后,他兴奋道,“那你把自己赔给我吧。”

魏承续惊愕怒视。张汲雨在一旁惊讶地哇了一声,她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反倒是冬青最平静。

江湖女子男儿多是豪放,冬青在外行走多年,自然是深有体会,自然也不为这样的话感到震惊。

她笑道:“小公子抬爱,在下愧然,然在下早已婚配。”

拒绝了林訾仪,又拒绝了林慧海留宴的邀约,一行人这才好不容易从斧头帮的地盘脱身。出来后,冬青压着张汲雨给魏承续道谢。

“玄蝉不必与我客气,我们乃知交好友,况你此前几次救我于水火,这是我应该做的,”魏承续眼神落到张汲雨身上,接着道,“只是这张姑娘却是下次当心些罢,莫要招惹一些良家少男,反倒累得玄蝉为你奔走。”

张汲雨不忿,“那林氏有哪里看着像良家子……”

话没说完,她被冬青狠瞪了一记。

冬青没好气道:“你还反驳,今日若不是承续,我还不知要如何捞你出来。等我回去寻了你母亲,你就等着脱三层皮吧,”

张汲雨恹恹闭了嘴。

魏承续根本不在意张汲雨,她不喜朝秦暮楚之人。若这不是玄蝉的朋友,她是根本不会搭理这种人。

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魏承续假作不经意:“玄蝉,你真有未婚夫吗?”她紧张地等着冬青的回答。

张汲雨接话道:“你这不知?玄蝉和她那未婚夫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感情极好。”

冬青点头:“是,是我自小便有的婚约。”

冬青向来温和,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不急不慌、面不改色,但她并不是一个非常容易亲近的人,有时候你会觉得和她是朋友,有时候却会觉得她如九天明月高悬,那是难以拉近的距离感。

然而提到她的未婚夫时,她面上竟有几分不好意思。

明月下凡,叫魏承续感到心惊肉跳。

冬青疑惑道,“难道我之前未曾提过?”

“没有。”魏承续有些失魂落魄,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神情。

冬青笑:“那可能是此前恰好未曾聊到。”

魏承续含糊应了一声,同冬青约了下次见面就先行离开了,她走得匆匆,看起来还有些神思不属。

冬青有些微的疑惑与担忧,但与之比起来,她更担心张汲雨身上的伤,便赶紧带着她回客栈。

张汲雨趴在冬青背上,酸酸开口:“还知交好友呢,连你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她还对刚刚被冬青斥责而愤愤不平,对于魏承续这人,她自然更是不喜。

即使方才在斧头帮是魏承续帮了她。

但对于张汲雨这种有权有势的天之骄子来说,别人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小小江湖门派继承人,张汲雨丝毫不放在眼里。

冬青不明所以,回道:“她确是个不错的友人,不能告诉她我的真名乃是我的错误,如何能怪她不知。”

张汲雨更加愤怒,“你替她说话?绪冬青,谁才是跟你认识十五年的朋友?”

“是你是你。”

冬青长长叹气。

-

却说客栈这边,自冬青出门,张汲雨的一干男仆们就急切地等着,见两人终于回来,而张汲雨看着还似受了伤,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扑上来,口中还大呼小叫地尖叫着。

冬青又开始头疼了。

“山晚,叫大家都……安静些。”

“是。”山晚虽胆子小,但身为张汲雨身边的一等男仆,为她料理前庭后院大小事宜,关键时刻也是稳得住的。

他上来搀扶住张汲雨,同时吩咐道,“双桥倒水,秋色去打热水,临风去找大夫来。”

张汲雨出门自然是有大夫随行。但她中途被劫走,只来得及告诉山晚他们写信找绪冬青,万不能让家中知晓。故而山晚他们便想法儿把其他侍从都打发回去了,只留下他们四个近身男仆。

“没事没事,”张汲雨还乐着,摆摆手道,“小问题。”

但张汲雨的几个男仆被她宠得相当有主见,当然是不会听她的,大夫很快就来了,是被临风拽着后领子从窗户口飞进来的。

临风是张汲雨几个男仆里武功最好的,其实也承担一部分的护卫之责,这次张汲雨被劫走,他是要领罚的,这会儿做事更加尽心尽力。

大夫被放下来,她摸着脖子怒道:“这真是粗鲁!大夫的命不是命啦?病人在哪儿!这是个什么伤?让我吃完面再来这伤就好了!这两支膏药拿去涂。”

双桥递上诊金,大夫掂了掂三两的银子,乐呵呵拱手,“这伤口虽小,但贵人金体,是万万不能耽搁的,下次有这种事情再来请老妇我就是了。”

她喜笑颜开地走了。这回走得是正门。

张汲雨趴在床上,秋色给她背上的伤口上药,冬青安然坐在一旁喝茶。几个男仆交换了个眼神,山桥和双桥安静地出了房间带上门,留下临风站在屋内。人一走,临风跪下来,头重重磕在地上。

“临风护卫不当,请主子罚。”

张汲雨脸埋在锦被里,她突然转头对冬青道:“冬青,你说怎么罚?”

冬青递给张汲雨一个疑惑的眼神,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处理下人是张汲雨自己院儿里的事,即使她和张汲雨好得跟亲姐妹似的,按理说这也不是她该插手的。

张汲雨无视了她疑惑的眼神。

冬青思索了下,还是闹不清她这葫芦里卖什么药,便道:“那便扣上半年的工钱罢。”

“冬青都这样说了,便就这样罚吧。” 张汲雨笑咪咪道。

按家法罚,临风怎么也要脱一层皮,冬青这样说则是轻轻放过了。

“谢主子,谢世子。”临风重重磕了个头,低着头出去了,也不敢看冬青。

客栈的跑堂把午膳端上来,秋色本来要服侍张汲雨用膳,张汲雨摆摆手,她的伤确实不重,自己起身坐到了桌旁。她让他们都出去,几人便都退下,房内只剩下冬青和张汲雨两人。

尽管只有二人用食,午膳却有十六道菜。冬青轻轻皱眉。

统共不到二十年的人生,两人已相识十余载,冬青方一皱眉,张汲雨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话,她眼疾手快,飞速从夹住一只蟹粉寿包放进冬青碗碟中。

冬青看着碗中的蟹粉寿宝无语凝噎,方才大夫走前才叮嘱过张汲雨近日不可食蟹鲜等发物,她身边的仆从办事妥帖,是不会忘记的,这蟹粉小笼是专程为谁准备的,自然不言而喻。

冬青摇摇头,无奈道:“巧言令色。”

想起方才张汲雨整得那一出,她纳闷道:“临风的处置,你那是何意?”

“你看不出吗?临风这小子喜欢你。”张汲雨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

“……哈?”冬青有些惊讶。

冬青对朋友家中的仆侍多有避嫌,同张汲雨这几个男仆说话本就不多,临风又是其中最寡言的,说实在点,她对临风都没什么太明晰的印象。

“这还是我偶然察觉到的呢,”张汲雨得意道,“我问他,他承认了,跪下来哭求说自己没有二心,但我想来少年慕艾人之常情,何况我们冬青这么优秀,自也是不忍苛责他。他自小侍奉我,同我情分也不一样,我便替他问问你怎么想,你若喜欢,我把他送给你。”

冬青困惑:“他不是你房里人吗。”

“才不是好吧,”张汲雨吓一跳,小声嘟囔道,“我只收用过一个好吧。”

“我没有那种想法,”冬青摇头,“明年,我就要迎娶阿舒过门。”

“那便可怜临风这小子一腔痴情了。”

虽然嘴上说着可怜,但张汲雨并不在意,她转而道:“那味龙腹香,我写信让我母亲去找就是了,你别去参加那劳什子的比武大会了。”

冬青问:“你还信不过我的武功么?”

“你是何等的身份,何必冒这个险去替人取药?”

冬青摇头:“江湖之中不谈身份。我既没想过退出这江湖,那就得遵守这江湖的规矩。我若是自恃王孙贵族,又何必取这另一个名字呢。”

张汲雨还是不赞同。

冬青笑:“这风月大会可是一等一的热闹,你就不想去见识一下?”

两人对视,张汲雨笑出声。“冬青啊冬青,你是最知道我的。”

冬青点点头。

“但你定要注意安全……“

冬青点点头。

张汲雨接着道:“你若是出了问题,我得被母亲押着进京谢罪。”

冬青没好气瞪这个好友一眼,“多大人了,还是这般口无遮拦。你不记得你在上书房读书那一年惹怒了太子殿下,被她抽了两鞭子么。如今你也到了该订婚的年纪了,还是日日随心所欲,你且说说吧,故意被绑架是做甚?”

张汲雨是谁,张家最受宠的幼子,除了明面的护卫之外,暗中还有大内高手贴身随行严密保护。不过是一个江湖二流门派,若是张汲雨不想,怎么可能绑走她。

冬青一开始关心则乱,现在事情解决了,理智就回来了。

“最开始遇到林訾仪与他同行是偶然,但路上我发现这人疑点颇多。”张汲雨道。

“会不会是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刻意接近?”

张汲雨思考了下,“应是不能,我走上那条路是突发奇想。”

冬青思忖道,“你可有注意到,林慧海待客用得是临麔窑兔毫盏。”

张汲雨问:“这如何了?”

官窑所出的上等品,区区一个江湖二流门派却便能拿出来待客,虽不是御窑瓷,但也足够让人疑问了。

只是御窑瓷对于绪王府抑或是张家来说,都不算得罕见,张汲雨自然是注意不到这种细枝末节。

冬青正色道:“你且别管了,我会去找人探查此事。你要去参加风月大会我不阻拦,但务必小心行事,最好是把张世姨给你安排的侍卫召回来。近期江湖上不算太平。”

“好好好。”

冬青一看她那样子就知她定是没放在心上,她微微一笑,道:“下次闯了祸别叫我来捞你就是。”

张汲雨大惊失色,忙道:“冬青,我的好冬青,你可不能不管我。”

“我一年到头得给你收拾多少烂摊子。”

张汲雨夹了块樱桃肉喂到冬青嘴边,拉长了声音:“青霭——”

冬青嫌弃道,“恶心死了,不准学阿舒说话。”

虽然说着张汲雨恶心,但她还是吃了那块樱桃肉。

过了会儿,张汲雨小声道:“我们明天……”

冬青没听清,俯身过去问:“什么?”

“我们明天晚上去倌楼吧。”张汲雨说完缩了缩脖子,自己也感到心虚。

冬青温柔平静的面具破裂了,“张汲雨!”她怒喝一声,一巴掌扇在张汲雨背上,张汲雨喊道:“好冬青,别打我,只怨这凉城的倌楼实在有名。”

24.10.31大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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