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确实已经死了。
但是她死亡之谜仍然尚未解开,要是薛涛真是病死那么简单,半夏她们此刻已经算完成任务了,可以迅速脱离试炼,但没有,她们仍然困于一隅之地。
半夏皱着眉头,并非因为疼痛,而是心存疑惑,“真的是病死那么简单?”
“简单?”绿环似乎不太能理解半夏的意思,“薛涛的死给**阁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可以说**阁是成也薛涛,败也薛涛。早些年,她是名满天下的才女,多少人前赴后继地来到巫山**阁,挤破头也要瞧上她一眼,盛也曾到极致……至于年初薛涛病重不能见客时,潮水退去,访客渐稀,**阁也渐渐衰败起来,不少姑娘趁机赎了身,妈妈为了维持运营,只得接受。”
“她……好可怜啊……”黄心颖为薛涛难受,她的一生就像要给万物,毫无自由可言,也毫无幸福可言,哪个人又是真心爱她。
半夏定定地说:“我决定还是**阁害了她……”
绿环端量半夏,缓缓开口:“你这样的性子忒直了些,许是刚来,对这里有很多意见,并你看看这世界,哪里又是善待女子的好地方呢,天下之大,可有一处能安稳栖息?没有薛涛,**阁也是江州城里排得上号的青楼,但没有**阁,街上不过多一个幼女饿死。纵使它再算不得是一个好的归宿,可有总比没有强。”
她是以过来人的眼光在劝导半夏,“如果你相信我,就听我一句劝,进了**阁,就在**阁里好好地活着,倘若有缘遇上良人也不一定,没有便再找其他出路。总之,要弯下身去,不可过直。”
半夏对着商玲珑上可以不屈,但要是打在绿环这样真心实意为你的人身上,她却是有心无力,无计可施,只好闷闷地来了一句:“我不是这里的人,迟早要离开这里的。”
好脾气的绿环也不生气,只说:“祝你得偿所愿。”她已经将能讲的话讲完,听不听得进去,便不再由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蓝雯雯和黄心颖对视一眼,蓝雯雯继续发问:“我们还想多知道一些关于薛涛的事情。”
“关于她的事情?薛涛十岁入**阁,容貌一等,跳舞唱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很快就成为**阁的头牌,赢得不少男子的倾心。尤其她善于写诗,长于与人论辩,若是生为男子,可争一争状元的头衔……不过这都是街头巷尾在传的事情,想是你们也听说过。”
蓝雯雯她们翘首以盼,等待着绿环往下讲。
“看来你们是真的对薛涛很感兴趣啊,”绿环失笑,“可惜我是**阁里一个普通姑娘,只与她打过照面,未有深识,知道的不多。”
“那谁和薛涛关系好呢?”半夏追问。
“……”绿环想了一会,“薛涛心气很高,就算是和她一起长大的王苹、谢好,似乎也不怎么熟稔……对了,”她似乎想起什么的,脸上表情稍变,“菱角成为头牌前,当过两年薛涛的丫头,算是和薛涛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了吧。”
任是蓝雯雯也止不住脸上的吃惊,“菱角是薛涛的丫头?”
黄心颖:“就像我们这样的丫头?”
“是啊,”绿环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除非相貌极其漂亮,像薛涛这样的,得到妈妈的青睐,不然都是从丫头做起,菱角进**阁时已经十三岁了,长得又瘦又黑,十分怕生,谁都没有想到她日后会出落得那样标致……”
正房的咳嗽声,打断了绿环的话,绿环起身,抱歉地说:“我要去照顾病人了,你们也是时候该去吃饭了,晚饭是不等人的,快些去吧,不然要饿着肚子等到天明了。”
三人心事重重地告辞,关于薛涛之死,她们好像摸到些门道,但又似乎完全无法得到要领,一切线索浮上水面,一抓起来看,却又全部断裂,真相似乎距离她们很远。
“那这些卷轴还有用吗?”黄心颖问。
“不知道……”蓝雯雯看向半夏,“但这是半夏你抢回来的,由你作主吧。”
半夏不悦地纠正:“我的名字是杨兰,不是什么半夏。”她义正言辞地强调,“要记得我们自己本来的名字,我们不是真的是这里的人……”
“但是……”黄心颖支支吾吾,“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里……”
蓝雯雯打断她,“不管什么时候离开,我们依然是我们,不会改变。”
见蓝雯雯认同自己的意见,半夏点点头,“虽然薛涛的确属于这里,但问这里的人的话,未必就能得到结果,有机会要去薛涛的墓看看。”
蓝雯雯想起试炼开始前的那个梦,“渚远江清碧簟纹,小桃花绕薛涛坟。”两句诗里就提到了“薛涛坟”,也许哪里真的暗藏着线索也不一定。
“不要局限我们的思维和目光,也许外面也有线索。”
半夏:“我就是这么想的。”
黄心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她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啥,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在吃晚饭的时候,商玲珑又讲了一些**阁的规矩,提到明天会正式安排她们学艺,争取在七天内,能够跳一支完整的舞。
“好了,散了吧。”
商玲珑捏着眉间,似乎有些疲惫,连离去的背影显得缓慢。
也是这时,黄心颖她们才找到机会和许婷说话:“……师旷,你服侍的王苹姑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漂亮!”许婷毫不留情地夸赞,“真的太漂亮了,就是有点冷。”
“她对你们好吗?”
“嗯……说不上好和不好,就是很闷。她自己在那里练琴练了一个下午,好听好听,不过也不太听得动。”说着,许婷就打起哈欠来。
“等一下。”半夏让要走的姑娘们留步,她一直有意等商玲珑等人离去。“我觉得我们不能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试炼。
细腰、樊素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在这里说话,妥当吗?”
向来不在这只大队伍里的飞卿则是眼睛一眯,“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眉生:“我下午在后院看到你们和妈妈起了争执,好像是为了被烧的卷轴?”
许婷还不知所以然,茫然地问蓝雯雯和黄心颖,“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半夏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会告诉你们的。”她朗声道:“那个卷轴是薛涛的。”话如重石,激起千层浪。
“你找到了薛涛?”
“真的是薛涛的吗?你还发现了什么?”
“她就在**阁?”
此起彼伏的疑问声中都暗藏一丝欣喜。
“她的确是**阁里的……不过已经去世有一段时间了,后院那间‘碧海潮生’就是她曾经的住处。”
“太好了,那只是要我们待在这里,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真相。”小玉积极地想。
半夏看着下面的一张张面孔都带着不知情的笑意,心里不住地烦躁,正欲说些什么。
“那卷轴呢?卷轴里有什么?”飞卿追问,只有才是她感兴趣的。
见蓝雯雯和黄心颖都无心开口,半夏继续说道:“那是薛涛的亲笔字画,一幅抄写李商隐的《流萤》、一幅画的是挣脱牢笼的画眉鸟。”
飞卿不满,“就这些?没有别的了?”
半夏不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就这些,没有了。”
懿仙冷冷笑道,“那卷轴可在?”
感觉到她的敌意,半夏皱眉,“我收起来了,没带来。如果你想看的话……”
“如果我想看,你会给我看吗?”
懿仙带着刺的话,让不少姑娘看半夏的眼神也有所不同。只有蓝雯雯和黄心颖知道为了抢救出那两幅卷轴,半夏付出了多大代价,她们会为她抱不平,其他人却不会。
“当然……”
“好一副当然。”
飞卿已经起身欲走。
半夏还想说些什么,“关于薛涛的事情,我们要讨论一下。”
“有什么好讨论的?”飞卿挑眉,“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呢,就这些消息值得讨论吗?”
半夏第一反应是反驳,蓝雯雯却开口问:“你早就知道了薛涛是**阁的姑娘?”
飞卿淡然:“很难猜吗?试炼又不会无缘无故给你一个背景。走青楼线是必须的。你们所谓的那些重大消息,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懿仙捂嘴轻笑:“我不过稍稍施展了一下我的美色,那些男人就什么都说了,薛涛、王苹、谢好、官盼盼,曾经巫山**阁的四大头牌。”她挑衅地看着半夏:“你们的消息是从绿环那里得到的吧,她有没有告诉你小园里住的那个病秧子是谁啊?她有没有告诉你薛涛最后一剂药是谁开的?”
她走上前,一步步逼退半夏:“让我告诉你吧,是她,就是她,薛涛的死和官盼盼的病都和她有关,就这样一个人,你们竟然还全部听信她一面之词。不可笑吗?”
震惊之下,半夏完全分不清她所说的话的真假,印象中那个如杨柳拂岸的绿环,一颦一笑如此温柔的绿环又浮上心头。
“当然知道,她是病死的。”语气中的哀伤。
“看来你们是真的对薛涛很感兴趣啊,可惜我是**阁里一个普通姑娘,只与她打过照面,未有深识,知道的不多。”语气中的抱歉。
“你这样的性子忒直了些……如果你相信我,就听我一句劝……祝你得偿所愿。”语气中的关怀。
一切都是假的吗?
“祝你得偿所愿。”
半夏的脑海里一时只剩下这一句话,祝我得偿所愿,得什么偿所什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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