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Chapter IX 轮回(54)

谢菲尔德教区,坐落在约克王国的中部,和荒野之地南威萨克斯一样,以宁静祥和出名。

在这块土地上,享有最高盛誉的四大家族,分别是以金丝鸟为标志的弗雷泽家,以薄荷为标志的司各特家,以铃兰花为标志的沃特金斯家,和以冷杉为标志的魏特林家族。

其中,位于北部的魏特林家族,拥有最为广袤的土地,以及整个谢菲尔德人民引以为豪的,培育了无数精良马匹的天堂牧场。

此刻,魏特林家族的大家长柯利弗,正在焦急地等待妻子格罗瑞娅产下第三名孩子。

不过,女管家玛克辛出来了,她面色沉重地告诉了主人柯利弗:

“先生,是个女孩。”

那一刻,柯利弗就要站不稳,他很清楚,女孩意味着什么,已经是第三个女孩了,上面两个孩子也都是女儿。

现在,大小姐爱沙拉,就带着二小姐路易莎在客厅的沙发坐着,她们听到了开门声和脚步声,或许因为担心母亲和她肚子里孩子,跑过来查看情况。

路易莎在观察到女管家和父亲略显阴沉的脸色后,就猜到了什么,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心情也格外好,故而脚步轻松地坐了回去,继续摆弄起了自己的人偶娃娃来。

而爱沙拉则是一脸忧愁地走了过去,她看到像大山一样的父亲镇定下来,声音也听不出波澜:

“那……格罗瑞娅呢,她没事吧?”

“夫人在哭呢。”说到这里,忠诚的女管家,软心肠的玛克辛也拿着手帕抹起眼泪来。

柯利弗点了点头,“告诉她不必担心,老夫人那边我去说,先让她好好休息。”

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在完全转身之后,才看到噙着眼泪的爱沙拉。

“父亲……”她刚想说什么。

就被柯利弗的挥手打断了,“爱沙拉,好好照顾你的母亲。”

“是。”爱沙拉扶着胸口,微曲身体,目送父亲远去。

半夜的时候,柯利弗才从母亲黛博拉那回来,他的妻子格罗瑞娅躺在床上,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发呆。

“格罗瑞娅……”柯利弗走过来,亲吻了妻子苍白的脸颊。

“你从老夫人那回来。”

“是。”柯利弗的声音很疲惫。

“……”

一切结果,他们都已经知道。

黛博拉老夫人,要求格罗瑞娅必须生下儿子,继承魏特林家族的产业,但如果第三个孩子也依然是女儿,柯利弗就应该按照约克王国的律法,再娶一个女人进门。

这一切都没有任何道理,但谁也犟不过陈旧古板的黛博拉太夫人,她已经认了死理。

“那就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办吧。”格罗瑞娅想了很久,这并不太伤害她,现在也到了接受事实的那一步。

柯利弗也清楚妻子虚弱的身体不适合再生育,这一次要了她大半条命,下一次就保不准了,母亲的意志无法违抗,魏特林家族的重任也难以卸下。

尽管如此,他还是避开了在妻子讨论这个话题:“我会看着办的。”

他低下头,这才第一次审视自己的第三个女儿,她没有任何烦心事,已然呼呼大睡,眉眼似乎更像柯利弗,只有嘴巴像格罗瑞娅。

“这是我们的第三个女儿,你还没有给她起名字呢。”格罗瑞娅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落地窗外飘过的絮雪一样。

柯利弗抬起头说:“阿比盖尔。”在来去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这个名字。

格罗瑞娅也念了一遍,点点头,“那就用这个名字吧,阿比盖尔。”她伸手摸了摸熟睡婴儿的脸庞,带着母亲的慈爱。

都说,名字很重要。

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从她拥有名字的那一刻就被注定了。

爱她的人会凭借着这个名字找到她,辨识她。

恶魔也是念了名字,才能将人拖曳进地狱。

阿比盖尔,希望这个名字,能够带给你好运。格罗瑞娅真心地想。

这样一个普通的孩子,对世界,对历史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但是她的出现,小小地偏移了魏特林堡的生活。

管家和仆人们,对为这个新来的孩子忙碌起来,把照顾她加入自己原有的计划表里,并调整细微。

然而更多的人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到底什么时候,柯利弗大人才会把一个陌生女主人迎回家,顺便带来一个新男孩,魏特林家族真正血统的继承者,从而改变魏特林堡的一切格局。

但这一天,似乎比大部人想象地长。

他们在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期盼中,心惊胆战,密切留意着柯利弗大人和任何一个单身女子的暧昧交谈,甚至包括堡里那些年轻的女仆,都被他们寄予厚望。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时间一晃五年,当年九岁的大小姐爱沙拉已经长成十四岁的美丽少女,即将正式进入谢菲尔德的社交圈。

路易莎也长到十一岁,开始有自己的老师,学弹最高贵典雅的竖琴。

而阿比盖尔,在较少得到父亲和母亲的管教中,在仆人的溺爱放纵中,成功长成了一匹年纪五岁的小野马。

在一大清早,仆人们热火朝天地忙碌中,她就像一只欢快的小狗,在房屋和走廊里窜来窜去,谁也顾不上她,谁也捕捉不了她。

然后,她一吐舌头,嚣张调皮地跑到了马场去,她穿着短衣和短裤爬上了牲畜栏,然后顺利地起在了马背上,迎着风驰骋,笑声像风铃一样好听。

这一匹身形远超她四五倍的大黑马,平时都是温顺的,也喜欢让这个小姑娘骑,她也是三位小姐中,唯一热衷于骑马的孩子,她喜欢高高在上,喜欢做世界的君主。

阿比盖尔的快乐,应该不为大部人所理解,也没有人愿意去理解这样一个鬼丫头的想法。

甚至可以说,大部人早就忽略了,魏特林家两位优秀的小姐之下,还有这么一个熊孩子。

然后,这一天早上,阿比盖尔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头撞到了石头上,右脚也摔坏了。

魏特林堡的仆人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虽然经过医生的急救,她的命保下来了,但腿上的伤很严重,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也就是说就算阿比盖尔苏醒,她大概率会成为一个残疾,一个跛脚。

而柯利弗却无法追究任何一个人,如果魏特林堡的所有人都有责任,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没有责任。

因为,他不可能蛮横到去惩罚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教训阿比盖尔了,她所做事情引起的后果,必须由她自己用一生去承担。

现在,魏特林堡还有一件大事。

远远高于重伤在床,昏迷不醒的阿比盖尔。

那就是柯利弗夫人,亲自牵着他的私生子唐纳德回来了。

一个年仅四岁的小男孩。

只是不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谁。

深情不改,坚定不移是个假象。

早有算计,谋划至今才是真相。

夫人格罗瑞娅不得不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尽管她早就劝说自己做好了准备。

但守在阿比盖尔的床头,这个流泪不止,心碎不已的母亲心力交瘁,无法站起来,第一次违背了婆婆和丈夫的意志,没有出席欢迎和接纳小儿子唐纳德的晚宴。

阿比盖尔就在昏迷中,路过了这次魏特林大事件。

只有向来不和她亲近的二姐路易莎,对她施加关怀,经常跑到她床头来哭:

“父亲和母亲以前只疼爱听话懂事的爱沙拉,现在又来了一个心头肉唐纳德,你和我就更得不到宠爱了,可怜的小家伙阿比盖尔,你说说我们两姐妹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价值?

你就算好了,说不定脑子也痴呆了,虽然你本来就不太聪明,现在还加上跛脚这一个毛病,大家就更加笑话你了,你以后还怎么出去怎么嫁人,哪里会有男孩子会喜欢你?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或者就这样睡着,父亲母亲还惦念着你,总比我幸福……”

路易莎这样一番声嘶力竭、血泪交加的告白,唤醒了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的阿比盖尔,她觉得耳边好吵,朦胧地睁开了眼睛,对着哭得花容失色的路易莎,开头就是一句:“二姐,我口渴。”

“啊……什么,你醒了啊。”路易莎立马收拾起珍珠儿大的泪水,恢复平常那副阴郁的模样,比她这个方才苏醒的人还要病弱几分:“我去叫管家和母亲来,你等着。”

她去了,自然再也没有回来,大概又是跑到哪里顾影自怜去了。

但往后,也的确因为同病相怜,和阿比盖尔亲近了不少。

同病相怜?

伤好后听说这件事的阿比盖尔,或许不会这么觉得。

她挺喜欢这个新来的弟弟,就算不是母亲生的,身体里也有父亲的血脉在,她对这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有着莫名的好感,应该说是她对全天下的可爱孩子都有着强烈的喜欢。

但父亲柯利弗却因为前车之鉴,对她戒备颇多:

“怎么,你还想带着你的弟弟一起去骑马,把他摔成一个傻子,一个跛脚吗?”

面对父亲狠厉的教训,跛脚的阿比盖尔自然说不出话。

除了养伤,做复健运动争取让自己恢复如初外,她在魏特林堡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被关禁足。

各大宴会、舞会、所有光辉的社交场合都没有她一个跛脚的一席之地。

现在闪耀在各大社交圈的是她的大姐爱沙拉,被誉为“谢菲尔德光彩夺目的珍珠”。

而小萝卜头唐纳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正式接受魏特林家族的继承人教育。

只有跛脚的阿比盖尔,炎炎夏日,被关在房间里,和与她同样郁闷的二姐路易莎。

路易莎弹竖琴弹无聊了,反正也没有人看。

就从书架上,拿书念给她的小迷妹阿比盖尔听。

那些远离的世界,见不到的世界,从未涉猎的世界,在书里,在幻想里,一一涉足,一一领略,或骑着飞奔的快马,或驾驶乘风破浪的航船。

丰富着小瘸子阿比盖尔的精神世界,令她喜笑颜开,心神向往。

其中,她最喜欢的一本书就是《吟游诗人艾略特漫游记》,记载着四十年前,艾略特和他的伙伴,在约克王国各地精彩的冒险故事。

包括:

兼具商人和古文学者身份的道格拉斯。

擅长治愈,光明教会的修女加百列。

最帅的刺客也是侠盗,莉兹小姐。

传说是哈布斯将军蒙巴顿的爱徒,最强战力肯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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