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鸢站在队伍里，检查着手中的三张门票。

一张已经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剩下的两张正常。

她低头，看向从A7490022手里抢到的、而且变红的门票上的内容：

【你看不到眼睛，看不到眼睛！！跑……】

与之前的印刷体不同，字迹很混乱，夹杂着大量涂改痕迹，写作者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是很好。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个恶作剧，如果不是的话……

为什么“我”看不到眼睛？

宿鸢想了想，“我”是NPC，是规则怪谈的参与者。

是……【观众】。

一个戴白色面具的保安停止了走动，站在宿鸢身后，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面不改色地把票收好。

可能是歌剧院保安的威慑作用，队伍前端秩序良好；但尾端十分混乱，尖叫声、武器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人明目张胆地抢劫门票。

几百多人不可能在15分钟内全部完成检票，所以后面的玩家必须不择手段地向前移动。

宿鸢顺着队伍往前走，气氛压抑，人们沉默不语。

很快排到了宿鸢。

【请…出示，门票，咔咔。】

她递出写着0814的正常门票，检票员用青紫色的手撕掉了一角。

撕掉的正好是规则。

【祝您…观赏，愉快。】

检票员把票还给她，并示意她离开。

下一位却磨磨蹭蹭地不肯跟上来，他疯狂翻找着口袋：

“等等！等等，我的票呢……”

【你说，什么！！没有，票？？】

【浪费，时间！！】

检票员生气地扭动着脖子，探出窗口，双手捏住那个人的脑袋。

噗嗤。

大量血浆涌出，场面瞬间变得血腥不堪。

【下一个！！！】

它站在碎肉块中，用极大的声音吼道。

身后一片寂静，宿鸢离开检票口，快步进入了音乐厅。

.

音乐厅里站着二十几名副本玩家，他们毫无逻辑可言地穿梭在椅子间，时不时低声交谈着，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

大厅并不空旷，座位上零零散散坐着一些人形生物，但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它们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人类”。

宿鸢同样穿行在过道里，寻找着自己的座位，然后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座位号完全是乱的。比如0615左边是0771，后面是0202，没有任何规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门票：0814（正常，经过检票），0533（正常），0204（红色）。

她先是发现了0204，上面坐着一个怪异的、四肢细长的人形生物，它戴着黑色口罩，浑身被黑布裹的严严实实。

最引人注意的是——它有四只眼睛。

宿鸢并不打算上前与该生物交谈，继续自己的排查，寻找着0814。

其他几个怪谈玩家跌跌撞撞地奔走在大厅里，不断弯腰查看着座位号，随后又一脸失望、面色苍白地离开。

其中一人动作急促，差点撞上宿鸢。

这里环境阴森，电灯散发出偏蓝色的冷光，营造出疏离不安的氛围。

音乐厅很大，远处的事物隐没在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左右墙面。

人类会对未知的事物、以及时间的限制产生恐惧，因此，玩家在这种环境中的心理会变得失衡，理智也随之降低。

“黑衣员工！！黑衣员工呢？”

突然，一个刚刚还在奔走的玩家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向场地后方的黑衣人员喊道，“这里有个占座的家伙，把它赶走！！”

他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同样有四只眼睛的生物。

玩家的内心激动不已，他是这群玩家中最先找到座位的，而且还完美遵循了规则【在音乐厅内，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要求黑衣员工解决】。

他越来越兴奋，难不成自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嗬嗬，好……的。”黑衣员工大步走来，双手提起座位上的黑影，把它摔到地上，左右两个耳光扇过去。

那个玩家兴奋地握住黑衣员工的双手：“大哥，太感谢你了，感谢感谢……”

“艹！！！什么玩意！”玩家俯视着地上的黑影，不小心看到了它露出来的四只眼睛，神色瞬间变得惊恐。

黑衣员工转头，用空洞悚然的眼睛在他身上环视一遍。

“你看得到，嗬嗬？”它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愤怒。

“你说什么呢，我当然看得到——呃……”话音戛然而止。

它狠狠掐住玩家的脖子，指甲刺入皮肉中，把整个头颅削了下来。

这名玩家暴露了自己能看到眼睛的事实。

宿鸢这样推测着，她不再关注这个玩家，继续低调地行走在过道中。

经过一轮排查，她顺利找到号码为0814的座位。

【尊敬的各位观众，本场音乐剧即将于三分钟后开始。】

【为确保最佳观演体验，请立即就座。演出期间严禁随意走动，感谢您的配合。】

随着广播的声音传遍大厅，观众席上……

观众席什么时候多出这么多人！？？

宿鸢很确信，在她的记忆里，前面一排的所有座位都是空的。可现在，那里坐满了怪谈玩家和“人”。

“人”数量很多，而且异常混乱。

大厅中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宿鸢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认知被污染了。

她…触犯了什么规则吗？

据她看小说的经验而言，在怪谈世界里，无知且麻木的人是最安全的。

于是她选择当一名混吃等死的观众，放弃思考，告诉自己：

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有着四只眼睛的生物是观众，和人类一样。

我是人类。

宿鸢在0814号座位上坐好，等待歌剧开始。

一个蓝色制服员工领着人影走近，这位员工就是规则里说的「引座员」。

人影身着一件纯黑色风衣，优雅整洁，与邋遢的员工形成鲜明对比。

“嘻嘻，先生，您的，位置。”

引座员狰狞地笑着，嘴角咧到耳根。它的外貌与普通人无异，两只眼睛一张嘴，既没有多胳膊也没有多腿，但散发着一种恐怖感。

它低下头，拿出一张写着“0813”的纸条，随手粘在邻座的椅背上。

宿鸢盯着它的脸仔细观察，忽然茅塞顿开，发现了违和感的来源——

它几乎没有眼白，整个眼眶内都填充着黑色，像是某种动物，而不是人。

员工长得都这么一言难尽么……看来她要为接下来的歌剧做一些心理准备了。

“咔咔，报酬，咔。”引座员没有注意到宿鸢的视线，它向人影伸出手。

“什么报酬？”人影漫不经心地弯腰，从椅子底下抽出一张纸条。

这个声音是，洛衡？

厅内的光线昏暗，她刚刚并未看清对方的脸，所以一时没有认出。

为什么哪里都能遇见他，好奇怪哦。

宿鸢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把这归为巧合。她照葫芦画瓢地在椅子底下搜索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原来找引座员问路会有规则啊？可恶，早知道她也去问问了。

“一根，手指，咔咔。”引座员兴奋地说道，上下牙齿因为不协调，常常磕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咔哒声。

洛衡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按住引座员的胳膊，用短刀一根根剁下了它的手指。

“呐，你的，拿好。”洛衡为人大方友善，他把全部的手指都放在引座员光秃秃的掌心。

“啊啊啊啊啊！！！”引座员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它的脸骤然凑近，表情扭曲，露出嘴唇下密密麻麻的尖牙。

洛衡毫无反应，仍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它。

引座员生气地挥舞着胳膊，渐渐把脸转向宿鸢，但却始终没有碰到她。

有句古话说得好，伸手不能打微笑的人，宿鸢深以为然。她同样露出明媚的笑容，直勾勾盯着引座员的牙。

有点丑，脏到她的眼睛了。

引座员僵住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攥着断指，转身消失在过道中。

.

音乐剧开幕了。

场上响起舒缓的琴声，聚光灯照向舞台左侧。

一个身穿浅绿色蓬蓬裙的小女孩提着花篮，缓步走出。她是幼年时期的莉莉丝。

与引座员不同，她笑容甜美，欢快地蹦哒着，十分可爱。

宿鸢感觉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头一看，洛衡把刚刚从椅子下拿出来的纸条递给了她。

光线昏暗，但不是很影响阅读。

「我是观众，我是观众，我是观众！！！

看到纸条的人，请跟我念，我是观众……

蓝衣员工指引有救的人，座位上的只有人类，黑衣员工不会攻击人类！！！

会说话的是「她」，不会说话的是「它」。

相信▇▇！！我▇▇时间……▇▇▇▇！！▇跑！！」

确认她看完了，洛衡轻轻地把纸条抽走，又给她递了四张门票。

与之前一样，四张门票对应四条规则，只是……这些门票很完整，好像都没撕角。

他这是没有过安检？

宿鸢不动声色地看向洛衡，后者只是拿出一块白布，仔细擦拭着短刀。

规则不是不让带危险物品吗？

算了，他现在看起来活得好好的，应该不用担心。

宿鸢忽略掉非常吵人的台词声，专心看起了门票。

门票1（有些混乱的印刷体）：

【引座员（蓝衣员工）不会发出笑声。剧院里有一种爱扮演引座员的奇怪生物，别害怕，它们没有恶意。

如果遇见它们，请满足它们的一切要求。】

门票2（整齐的印刷体）：

【▇▇，▇▇▇▇▇，▇▇▇。】

【机器故障，无法印刷。】

门票3（整齐的手写体）：

【听我说，如果你进入了歌剧院，不要看音乐剧，不要看音乐剧！！什么也别打听，不要寻找真相，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离开这里！！】

【我的队友▇▇，他死了，他他他居然还活▇▇……】

门票4（红色，混乱的手写体）：

【我是人类我是人类我是人类……人类到底有几只眼睛！？？】

宿鸢快速梳理着已知信息，歌剧院的势力划分逐渐清晰起来。

已知：观众：初始身份。

黑衣员工：职责或许是保护「观众」，动机不明。

蓝衣员工（即真正的引座员）：职责未知，可能被怪物冒充。

看音乐剧的只有两类人，一类是椅子上四只眼睛的人形生物，一类是作为观众的副本玩家。

对了，说到……人形生物！？

宿鸢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按照纸条上的说法，【座位上的只有人类】，以及门票上写的【我的队友】……副本也许是会反复开放的。

那么，人形生物，会不会是往届未能通关的玩家？

或许，观众的身份很安全，但这是有时效性的。如果不能在一定时间内完成身份转换，就会被同化成怪物。

门票说：【如果在音乐厅内遇到异常生物，请您立刻报告给黑衣员工。】

所以变异之后还留在音乐厅的下场只有一个——像四只眼睛的生物一样，被黑衣员工杀死。

.

舞台上，歌剧已经进行到了主角初次会面的环节。

莉莉丝走在暮色笼罩的荒原上，原野尽头出现了一栋精美的房子。她上前叩响房门，随着“吱呀”一声，门后走出一位身着华丽衣裙的棕发女孩。

等等？。

宿鸢抬头看着女主凯瑟琳（也就是棕发女孩），反复揉了揉眼睛。

饰演凯瑟琳的是……白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