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00:30，游戏第五天。

宿鸢、白枝、四名军官和十几个保镖机器人登上了前往孔雀城的飞行器。

启程后，宿鸢随手点开Wiki。页面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百无聊赖地又看了一遍规则：

【歌剧院守则·观众】

【1.为了表达对演员的尊敬，歌剧开始后，观众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2.观众作为社会的好公民，需要严于律己，演出期间禁止离开座位。】

【3.音乐厅占地面积广大，若您无法准确寻找到自己的座位，请求助身穿蓝衣制服的引座员。（代价是什么？）】

【4.请确认您的座位与门票一致，请再三确认。】

【5.歌剧院里很安全，不会出现任何异常生物。切记，没有任何异常生物。】

【6.在音乐厅里，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要求黑衣员工解决，请确认，Ta的衣服是黑色的。】

【7.演出结束后，不惜一切代价，立即离开。】

【歌剧院内会有散落的其他规则，但真假不明，需要辨别。】

【请注意，游戏开始前，您的规则不能被他人看到。】

【您可以永远相信Wiki，祝您拥有美好的未来。】

【祝愿人们终得幸福】

.

17:00，他们抵达了航天场，然后开车前往歌剧院。

到达歌剧院附近时，爆炸产生的建筑废墟将道路堵死，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导航：直行，然后在前方200m右转。】

没有人说话，一行人只是沉默地走着，像是一队即将被处死的犯人。

【导航：目标位于前方1500m。】

宿鸢一路上想了很多事情，还有一些她从未思考过的、深奥的哲学问题。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歌剧院的球体建筑映入眼帘，和之前一样璀璨绚丽。

寒凉的空气裹挟着宿鸢，这里的温度很低。人造太阳悬在地平线上，天空灰蒙蒙的，不久之后，夜幕就会降临。

街道中隐约升起雾气，霓虹灯光透过薄雾，打在宿鸢一行人身上。周围楼房林立，街道冷清空旷，行人寥寥。

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去码头整点薯片吧。

【导航：目标位于前方1200m，直行。】

宿鸢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仍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大学时光。

那是一段安逸的日子。

在课余时间，她经常独自躺在草地上，看着树木开花、结果，然后果实落地，看微风拂过林梢，看飞鸟划过天际。

每年都有学生毕业，也有新生慕名而来，流转不息。

现在，这种时光要结束了。

【导航：目标位于前方1050m，前方路口，注意躲避车辆……】

路上一片死寂，薄薄的一层爆炸尘埃浮在上空。

这里已经没有车辆了，导航更新得真不及时。

等等，说到更新……

宿鸢意识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机，迅速用手指遮住右上角，开机后再缓慢挪开——

没有信号。

不管是移动网络还是卫星信号，全部连接不上。

在科技发达的22世纪、在太空城的中心区域发生了这种事情，概率不亚于外星人入侵天鹅星系。

宿鸢现在完全相信，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是被创造出来的。

“啊啊啊！！！”

走在最前面的军官发出一声惨叫，但作为军人的良好素质让他很快稳住了心态，不再出声。

【导航：距目标1000m，直行。】

血液顺着他的袖口、衣摆滑落下来，残缺的肢体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

不，不是稳住心态，而是——

再也不能开口了。

他的身体被一种诡异的力量竖着劈成两半，摆起的手臂碎成十几块，散落在地上；每个指关节都无规律地扭曲着。

往上，内脏从身体里炸开，白花花的大脑裸露在外。白色、红色、黑色、绿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啪嗒一声，躯体倒在了地上。

“！！”

这种场面给白枝带来了极大刺激，她不住地干呕，眼角流出生理性泪水。

稍稍回过神后，她颤抖着抬起胳膊，高举过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宿鸢经常解剖活人，对这件事情的接受程度远高于白枝。她没有太大的生理、甚至是心理反应，只是沉默地看向脑子剖面。

经过颠簸，脑浆被震出，糊在各种组织上。但她也能判断出——切口太平滑了。

头骨被整齐地劈开，边缘没有出现一片碎骨。

这种精度的切割……现在的地方显然不具备条件。

所以，这只能归结为副本的不可抗力因素。

针对这名军官的攻击还在继续。

他的前半面身体像蒲公英一样散开，飘的满地都是，最后溶解成一滩血水，再汇聚成更大的湖，湖面上散落着一截截断骨。

后半面身体完好无损。

宿鸢明白了，1000m。

她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径直走向左边的楼房，在楼门外停下。她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旁边一扇因爆炸而碎裂的窗户。

阳台上、沙发边、餐厅里，到处都是血水。各种组织支离破碎，依稀可以辨认出人类特征。

人体组织都很新鲜，没有高温烫伤或烧灼的痕迹，爆炸显然不是这群人的死因。

宿鸢放下手机，拢了拢斗篷，将手塞进口袋里。

今天真冷啊。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户，转身向情绪濒临崩溃的四人走去。

行走了寂静的街道上，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游戏在杀人。

NPC杀死玩家，玩家杀死NPC。

但他们唯独忘了，游戏本身也在杀人。

以世纪歌剧院为圆心，半径为1000m的区域内，游戏会杀死一切没有入场资格的人。

白枝和剩下三人的心态非常脆弱，但那不是他们的错，那不是任何人的错。

为了不刺激到他们，宿鸢没有解释自己的猜测。

她走到军官的后半面尸体旁，忽略掉身后军官的劝告声和白枝的惊异，抬起胳膊向前探去。

嗯，完好的胳膊。

无事发生。

她缓缓挪出脚步，掠过了尸体的指尖、手腕、肘部、肩膀，停在头骨边。

溢出的脑浆淌在地上，宿鸢避开了它。

无事发生。

她一步步向前，走到了距尸体十几米远的地方。

她看见歌剧院门前，已经聚集了少量人类。

无事发生。

白枝叮嘱剩下的军官“不要跟过来”，然后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迈出了第一步，渐渐跟上了宿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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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票前23分钟。

二人走到了门口。

广场上只有约400人，比600的总人数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加入了团伙，三五成群。

玩家与NPC们混杂在一起，无法分辨，两方互相仇恨的势力此刻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或许是副本的安排之一，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参与者们自相残杀。

白枝借口自己有事，提前离开了。

宿鸢双手插兜，在人群中穿行，偷听着别人的谈话。

“剩下的规则是什——？”

“闭嘴！！”他的同伴猛地打断道，“刚刚有两个蠢货交换了Wiki上的规则，当场就……”

他不再说下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宿鸢掠过身旁的人群，来到自助取票机旁边。输入身份证后，机器吐出了一张门票。

演出剧目：《风雪日》（共四幕）

演出时间：19:00-22:50

座位号：0814

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

【我是蓝衣员工，工作是印刷门票。听我说，不要进入歌剧院！不要进入歌剧院！！只要不进去就没有危险，不要进入歌剧院！！！】

是新的规则。

宿鸢用余光瞥向身后，三个蒙面人紧盯着她的门票，围了上来。

不远处有一位长发青年眉眼含笑，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发生。

“哟，小姑娘，你也是玩家？”一道毫不掩饰恶意的声音响起。

宿鸢抬了抬眼，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心里已经摸清楚了这个团伙的内部关系——

三个蒙面人是负责抢票的小弟，长发青年是幕后老大，一般不轻易出手。

宿鸢后撤几步，侧身避开对方打来的拳头，接着抬手扣住蒙面人的手腕，往下一拧——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啊——！！！”对方发出一声惨叫，狼狈地后退几步。宿鸢顺势摸进他的衣兜，掏出一张崭新的门票。

上面的规则很长：

【如果在音乐厅内遇到异常生物，请您立刻报告给黑衣工作人员，这有利于维护生命安全。】

剩下三人看她不好惹，转身就跑。

宿鸢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假装追逐小弟，在接近那个青年时突然转弯，掏出小刀架在他脖子上。

为什么能确信他是老大呢？因为直觉，直觉不需要理由。

“听好了，你们要是不想让他死的话……”宿鸢对着三人的背影喊道。

“首领大人对不起，我们再不跑就要被踢出副本了啊啊啊啊啊！！回到公会一定为您说几句好话！！”

他们不仅脚步不停，反而跑得更快了，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宿鸢：……

真是相侵相碍的好队友啊。

她踹了踹被绑架的人，说道：“黄毛，把你的门票拿出来。”

对方不情愿地拉开外套，从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二、三、四……七张票。

宿鸢：？

那人两只手指夹着门票，在宿鸢眼前晃了晃。

“看清楚了？以及，我的头发是金色的。”他开口，嗓音带着一些冷漠，与明艳的外表形成反差。

下一秒，他空手攥住刀刃，掌心随即被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滴落在地上。

趁宿鸢疑惑的时候，他后退几步，丢下三张票就跑。

宿鸢看着沾满血液的匕首，难得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一时竟忘了追赶。

……这人，神经病？

旁边有人向他们看过来，但马上又漠不关心地移开视线。

流血、死亡是玩家们每天都要面对的事情，他们对此已经麻木了。

宿鸢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门票，发现手感不太对劲——

有两张票是假的！！

此时，广场上响起了一段优雅的钢琴声。

【尊敬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世纪歌剧院。】

【本歌剧院绝对安全，请您放心进入。您会被关怀的氛围所包围，将会在其中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演出即将开始，请所有持票人员立即前往检票口，出示您的门票。】

【注意，未检票者禁止入场。重复，未检票者禁止入场。若您未能在15分钟内完成检票，歌剧院将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检票规则如下：】

【1.请勿携带任何危险物品，如枪支、刀具等。】

【2.门票是且只是白色的，不会出现其他颜色。】

【3.若您看到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眼睛，请相信，那是幻觉。不要表现出惊慌、害怕等强烈情绪。】

【祝您观赏愉快。】

人群开始涌向检票口，宿鸢见状，果断放弃追杀金毛。她脱下斗篷抖了抖，将里面的武器全部倒出，丢进储物戒指。

在没有足够把握确认规则真假的时候，还是尽量遵守比较好。

宿鸢用手套遮住戒指，然后迅速穿过人群，排在检票队伍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