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任何意外，本店概不负责］

［一切行为视为主动献祭］

肖雨尾想到了凌欠重新腾抄的那一份，满脸震惊。

超标了吧？！

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欠看了他一眼:“以前见过。”

很多人拿这种方式做过假，骗过钱。肖雨尾混过职场没一会就反应了过来，他有点惊讶，没想到凌欠还有这种警觉性。

肖雨尾不懂主动献祭是什么意思。凌欠就带着他走到了街尾。风情街的尽头是一座祭台。但与其说是祭台，倒更像一个墓碑。这大概率就是他们口中镇压怪物的东西。

主动献祭……是不是要利用他们镇压怪物呢？凌欠想。

祭台前摆着七展烛台。七，一个很微妙的数字。凌欠从不轻易相信巧合。其中一根已经燃尽，而在昨天晚上，这些蜡烛都是完好的。

一家店死一个人就相当于一次献祭么？

尽管他俩没有在招聘上签字，但是顾客死亡可能也会算进去。

白蜡烛燃尽后留下一滩红蜡油。

肖雨尾端起来左右看了看，除了颜色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凌欠忽然抬手，犬牙刺破左手指腹，他用力挤出血，滴在蜡烛之上。

猛地一阵风刮过，扬起尘埃，肖雨尾抬起臂弯挡了挡，再睁眼时身旁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心一惊，顿觉冷意从身下开始蔓延。

肖雨尾学着凌欠的动作，尝试咬破自己的手指，但折腾了一番，吃了几回痛也就只有一个印子。身上也没有利器，他只好放弃。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肖雨尾回忆着凌欠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会下定决心转头。

鲜血滴在纯白蜡烛上，像按动了灯光的开关，周遭瞬间灰暗。白色蜡烛开始融化，流出猩红的血泪，蜡油溢出烛台没有停止的迹象。

凌欠往后退了几步，后颈掠过阴冷的风。

砰，烛台在地上滚了几圈，蜡油更加肆无忌惮，疯狂侵蚀脚下的土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拽住凌欠的脚腕。很快，蜡油没过了小腿。

四周的阴影笼罩，虚无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逐步靠近，一点一点，敲响死亡的警钟。

凌欠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身后影子的存在。他发力，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

他收住动作打开直播间。抛开冷嘲热讽的，评论画风有点像哀悼会。

弹幕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打开直播间，大家都在提醒身后有东西，可惜这些评论一律被自动归为主播不可见的剧情讨论区。

凌欠开口问：“你们可以看见那盏灯在我前后哪个方向吗？”

凌欠看见了前、后、右三个答案，他笃定直播间不可能把正确答案给他，于是利用排除法果断转身屈身摸索。

观众疑惑问这个问题的意义，按理论说杯子在视线暗下去之前就倒了。凌欠也不理解，一到这种暗得他都看不见的场所，他就容易丧失方向感。初步估计大概是死亡后遗症。

指尖勾到了杯脚，凌欠将杯子倒扣在蜡油上，蜡油奇迹般被吸回。

身后的黑影伸出利爪——

凌欠一个转身，将蜡油泼到他身上。他像一个纵火者，看着受害者深陷其中，然后默默扔下火把——将烛台砸到黑影脚边。

“砰——”是瓷器碎掉的声音。紧接着天光大亮，光线几乎要刺破双眼。

“程以明！你一天不捣蛋就皮痒是吧！”

凌欠微眯眼，垂眸盯着水泥地板上的花瓶碎片。

好熟悉的感觉，又进入回忆了？

程以明在大门口做鬼脸吐舌头，发出略略略的声音。

“我来收吧。”温和又稚嫩的声音，是程以明的哥哥程以清。

凌欠扫了一眼，两个双胞胎**岁的样子，相同的眼眸，相同的鼻子，就连眼角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仅凭外貌完全分不清。

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站一起都能瞬间辨别。

程以明在门口左跳右摆，白t随着他的动作肆意飞扬扑腾。程以清蹲下身，白色短袖自然下垂，和主人一样安静。

程以明见他哥来了，忙不迭跑了出去。

凌欠环视了一圈四周，这里像个大客厅。墙壁上挂了一堆小孩子和大人的照片，还有一些孩子们的大合照。很明显，这里是个孤儿院。

“砰——”又是瓷器的声音。

“程以明！你一天不捣蛋就皮痒是吧！”

凌欠投去视线，一模一样的剧情又开始上演。他站着没动，静默地看着循环。

程以明照旧打碎花瓶，程以清照旧收拾残局。

重复。

重复。

又重复。

凌欠发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程以明似乎总在若有若无地看他，并且每多重复一次，那一丝视线停留得越久。

他走到大门口，看了一眼外面，一片虚无。他转身，盯着瓷片被一块块捡起，捡到一半，循环又开始了。他恍然，大步走上前。

直播间的剧情讨论区猜测会不会是需要完成清理，眼见主播一动，越来越多人坚定自己的想法，然后他们看见——

凌欠拉住柜壁上的桌布，手臂猛地向后拽，噼里啪啦，各种物件摔在地上的声音跟放鞭炮似的。

弹幕懵了。

护工怒了。

“啊，真不好意思。”凌欠语气里没有一丝歉意，说完这句话，他迈开腿就向门口奔。

护工发了疯，张牙舞爪，扬言要弄死他。

外面出现一条黑漆漆的小路，凌欠一头扎进黑暗，他在林间若隐若现，逃命的路上还有闲情回头看，那护工还有个人样，双眼直冒火，字面意义上的冒火，像电影里的五毛钱特效。

『叮咚！恭喜玩家触发新剧情！』

『现在为您发布任务』

『请确保程以明顺利到达目的！』

『祝玩家游戏愉快！』

机械音刚落，眼前出现一个小不点。凌欠想都没想，提起就跑，那小家伙一个劲儿地大叫，对着空气乱刨，双手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吃我！！我以后保证听话！我以后绝对听话！”

凌欠被吵得有点烦，威胁道：“你再乱叫，我就把你喂给怪物。”

这小东西闭了嘴，开始小声呜咽。

跑了一会，后面的护工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凌欠把手里的家伙放到地上。小不点估计被吓傻了，双腿没使上劲，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你大半夜准备去哪？”凌欠问。

程以明抱着怀里的东西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去找我哥。”

“你哥不是在福利院吗？”凌欠蹲下和他平视。

小东西摇了摇头：“他几个月前就走了。有人领养他。”

凌欠了然：“你怀里抱着什么？”

程以明把怀里东西护的更紧了：“有毒，你不能吃。”

好拙劣的谎言。凌欠忽然来了劲，非要拆穿他：“是不是饺子？”凌欠一直觉得饺子不会闻到太大的味，但现在他莫名其妙闻到一股韭菜味。

程以明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凌欠：“……我又不吃。”

程以明：“噢……我，你也不能吃。我也有毒。”

“这一点我们达成了共识。我也觉得你有毒。”凌欠满脸嫌弃，“你好吃吗我就吃。”

程以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挫败，他不服道：“我为什么不好吃？他们说啦，不乖的小孩，野狗最喜欢吃啦。”

凌欠指了指自己：“你说我？野狗？”

程以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你不是吗？你还有尾巴。”

尾巴？

凌欠其实有点不信，他总觉得这小孩是骗他转头，自己好趁机跑掉。但转念一想，万一是点别的东西呢？况且这小孩儿丁点儿大，又不是抓不到。于是他偏头，结果真看见了一条尾巴。

凌欠腾地直起身子，那条尾巴随着他的动作坠在他身后。

“……”行，好样的。

凌欠挣扎了一会决定不追究，又蹲下来继续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你哥。”

“真的吗？”程以明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可怜。凌欠想到街上人对他的一致评价，讨人厌，调皮，恶心，嫉妒鬼……而眼前这个人有点乖的不合理，还蠢。

“真的。”凌欠先心想他都下生死状了，“但是我们得约法三章。第一，你不能乱叫；第二，听我指挥；第三，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这条很重要。”

程以明小鸡啄米般点头，然后又伸出他的手指：“我们拉钩。”

凌欠一愣，有点生疏地勾上他的手指头。

小孩的手指带着另一个人的手指开始晃动。程以明开始念：“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程以明又提醒道：“大哥哥，盖章。”

“嗯。”凌欠是记得有那么一环。

两指相碰，奇怪的交接仪式顺利完成。凌欠提他起来，后知后觉问：“变了的人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把程以明问住了，他低头认真地想了一会，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找不到爱的人。”

凌欠有点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那你听话。我肯定带你找到你哥。”

“嗯！”

这一路全是泥土和杂草，路旁树木笼罩，藤蔓缠绕，像极了童话里通往黑暗之地的通道。

程以明刚开始胆子还很大，后来就默默地抓着凌欠的衣角。声音有点委屈：“大哥哥。你可以把你的尾巴收一下嘛？它晃着好吓人。”

凌欠扭头：“我也想收。”

然后尾巴真的不见了。

程以明瞪大眼睛觉得有点稀奇。

凌欠:“……”算了。

周围好像亮了一点，天空出现了几颗星星。

凌欠垂眸盯着小孩，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为什么晚上出来送东西？”

程以明聊到他哥就来劲了，瞬间精神：“因为他们没时间送我去见我哥。最近过年，太忙了，我只能溜出来。”

凌欠又问：“你平常在福利院干过什么坏事？”

程以明声音有点小：“没有吧？”

凌欠不语，看着他。

“好吧。除了打碎一些东西，偶尔剪掉书的页码以外，我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儿了。”

凌欠想到自己以前也被人剪掉过页码，于是抬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说到：“那很坏了。”

程以明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我现在改掉了，现在不坏了。”

……

两人一不说话，周围就显得死气沉沉。程以明抖了抖，移步向凌欠靠近。树影一会儿像狼，一会儿又像蜘蛛。

凌欠淡定开口：“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最好不要走回头路。不然容易迷失方向。”

程以明抓住他的衣角，警惕地回头望了望。

“也不可以回头。”

程以明：“……”

他总觉得后面有东西要抓他，就像晚上关灯后，他飞奔上床那会。

他声音颤抖：“那如果回头了呢？”

“会看到一些……”凌欠忽然不说了。

程以明觉得有东西碰了碰他的肩，他不敢大叫，只能拽了拽凌欠的衣角问：“看见什么？”

“一堆粉色蘑菇。”

“？？？”程以明表情裂开。

凌欠有点编不下去了，原本想说粉色兔子，但莫名其妙改口成了蘑菇。

凌欠：“算了，你当我在乱说。”

程以明又拽了拽他的衣服：“哇！蘑菇！”

凌欠偏头，身后真的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粉色蘑菇。

“……”他没想到这小家伙真信了。

这条路的存在源于程以明的认知，通俗不严谨地说，程以明相信什么就会有什么。所以凌欠约法三章里着重强调的相信这一条。但他没想到这小家伙也太好骗了……

凌欠也懒得继续逗人了，拍了拍小不点的头顶：“到了。”

程以明一转头，果真看见他哥的新家，欢天喜地地奔过去。凌欠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耳边响起一阵提示音。

『恭喜玩家顺利完成任务』

『奖励将载入后续结算』

程以明没有去开门，而是绕道窗户边敲了敲玻璃：“哥哥，哥哥。”

他等了一会，窗户被拉开。

室内没有开灯，程以清隐没在黑暗里。

凌欠靠近了一点，听着两人的对话。但准确而言，是程以明一直在扒拉个不停，程以清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不问问自己的亲弟弟为什么这么晚跑过来。

饺子的碗塞不进防盗窗。程以明便将碗捧在手心，高高举起。饺子是他亲手包的，晚上悄悄蒸的，十多个，每一个都是玫瑰状。只不过有一些在来的路上撞散了，像枯萎掉瓣的玫瑰。

程以明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点冷，活泼的语气渐渐淡下来。两人许久没有说话，时间定格在了这一瞬。

凌欠没有继续停留，移步到门口。门扇自动的由外向内打开，向他抛去无声的邀请。

『叮咚！恭喜玩家进入新场景——那天』

『请玩家努力抓到纵火者』

『祝玩家游戏愉快！』

踏入屋内，满目狼藉。地板上黑白灰烬混杂着玻璃渣子，家具焦黑，墙上全是恐怖如斯的黑痕，如同进入人间炼狱。

凌欠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推开一间房门，不出意外，应该是程以清的房间。

世界瞬间放大，凌欠恍神，视角只有十多厘米高——他缩小了。同时屋里的景象也恢复成火灾之前。

家具瞬间变成庞然大物。凌欠扫了一圈后说:“这个房子不错。可以当别墅住。”

“栽两盆绿植就有自己的私人花园了。”

“就是不太方便，得多安几个梯子。”

“当然，还得小心一点火灾。”

【……他是在推销吗？】

屋里的家具很少，没有方便借力的东西。看来上桌子得靠自己爬了。

凌欠面对着比自己高好几倍的书桌，腿用力一蹬，然后——呯！额头狠狠撞到桌沿。他下意识伸手拉住边缘，一个翻身上了桌。

凌欠捂住额头，神色里闪过一丝震惊。这绝对不是技术失误，反而是太超标了。他明明只想跳到柜子手柄上，却没想到弹跳力变得如此惊人。

“……”撞出了一个包。

凌欠不信邪，轻轻一跳又上了窗台。

“……不用装梯子了。”这是他复活后第一次受伤，有点不光彩。凌欠顶了顶犬齿，默默给房子打了个差评。

外面依旧是黑夜，偶尔刮起的风吹动树叶，如同恶魔手臂想要拉人进入深渊。

视线下移，他在屋外看见一碗打翻的饺子。韭菜馅，玫瑰状，碎在地上像凋零的玫瑰。很明显，火灾那天，程以明是来送饺子的，而且他可能看见了什么。

凌欠转身，这个视角可以一览房间。白色墙面素朴简单，胡桃木床贴着墙面，床单平整，被子被叠成了豆腐块。桌面上简单地摆着一个笔筒和闹钟。

他跳下窗台，移步到桌子边缘，在桌沿边坐下，顺着抽屉缝隙一脚踢开，力气过猛，抽屉连带着桌子震了几下。

这个情况估计只有身体变小了，力气还保持在高大个的状态。

抽屉里存着备用的纸笔，放着一张家庭合照。他纵身一跃，踩到了照片上，瞬间，火焰窜起。

“？”

凌欠跃出抽屉，火焰如狂风般席卷，肆无忌惮。周遭的家具发出让人牙酸的噼里啪啦声。

见情势不对，凌欠果断向门口狂奔，身体一晃一闪，逐渐变大。

屋外也是同样的景象，浓烟滚着热浪直袭。火焰肆意喧嚣。

到达门口时，他险些撞上一个人。幸亏他反应快，及时刹住脚步，那人影也跟着停了下来。对着楼梯口吼了一句。

“哥！”

程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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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薪尽自然凉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