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玫瑰傀儡(16)

所以说记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安感觉自己好像才刚刚想起点什么,在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晚上。也许是晚上吧,这镇子里没人能分辨的的清,只是看天色比之前更加昏暗,连一点动物的声音都没有了,不是夜晚还能是什么呢。

当然也可能是她彻底瞎了。她面无表情地搓搓已经没了大半知觉的身体,带过去时指尖上断裂的甲擦过皮肤,留下一道道伤口,却没有血液流出。

安摸了摸那出感受到轻微疼痛,像是用圆顿的针悄悄的趁人不注意时划了一下,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公爵说当她离开后那暂时的保护就会消失,只有一直跟在身边才有效,但她不能离得太近,只有靠着安自己才能完成。

她感觉呼吸在减弱,心跳砰砰直跳想要挽救,但苦于没有原料,只好徒劳地跳动着,最后也越来越弱。

直到手腕上传来一阵滚烫的热意,血液仿佛重新在管腔中流动,手动了动。她睁开眼,抵过开始那阵黑光,目及之处逐渐明晰。

安看见中央血管鼓动,还没醒来的男人,踉跄着爬起来向前挪步。她冷漠地凝视躺着的人,如同瞧着路边花草,手中长刀顺着清晰的脉络滑动。刚开始只有一点红色,随刀划过的路径越来越长,被压抑到极点的液体一有缺口便喷涌而出,欢快地跃出来。它们歌唱、尖叫,向上泵出向下流淌。

钟声适时响起,涌动的血液顶替泉水填充进纹路,鲜红的图案彻底掩盖其下熏黑的痕迹。安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的男人不能言语,静悄悄地被血色包围,生命一点点凋谢,不再鲜活。

她也只是停顿一瞬,随即离开这里,离开了这座祭坛,似乎是回光返照,安好像没那么疲倦了,迟钝的脚步也迈的快了一些。

*

雕刻精细的桌椅,座位上覆着一层非常顺滑柔软的动物皮毛,其下不知缝着何物,鼓起漂亮的弧度,看上异常舒适。长桌每一寸都被精心打磨上蜡,雕的花样恰到好处,摸上去能感受到圆滑温润的触感却不会让人觉得油腻。

奚朝坐在那里,餐桌另一端是刚刚从楼梯上下来的女孩,此刻她正浑身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不用这么紧张。”

公爵这么说着,仆役有序将食物呈上摆好,随后立在不碍事又随时能上前的位置。

“你做的很好,作为嘉奖,来陪我一同用餐吧,之后一切都会结束了。”

有仆人拉开公爵对面的座椅,之后恭敬弯身邀请她入座。

“……我的姐姐呢?”

“你的,姐姐?”

公爵无意识重复了这个词语,她沉默一瞬,用力抿唇,给它多添了一点很淡的颜色,恰如水墨画中的那点睛的一笔,将她不似真人的样貌中的非人感减弱了些。

“你应该知道的?”

既然已经去了她的房间……嗯?为什么花朵没有变化?没办法,公爵只好将故事又讲述了一遍。

“……你知道这所谓的病毒其实是‘诅咒’吧?”

公爵观察着她的表情,最后遗憾发现她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你没看到的话,我就告诉你好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因为他们想要排除异己时自相残杀而产生的诅咒啊,以异端的名义在祭祀上杀死,多好的借口,不是吗?”

“……他们想用玛丽塔的命来换取自己的重生,我当然不会愿意。”

“但是,她不是感染了诅咒吗?”

感染了诅咒的人是不能用来制作解药的,不管是真是假,而且。

“而且有人和我说还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这样的话她本来不该死才对。”

那么到底为什么,她要眼睁睁看着她逝去?既然她那么重视玛丽塔。

“你知道的竟然是这些事情吗?好吧,那我再讲的仔细些。我没有告诉她另一种解决办法,毕竟玛丽塔她太过活泼了,周围又有豺狼在盯着,如果我稍有懈怠,她就会像之前那样出了意外。”

如果这女孩的姐姐当时给她传达的是这句话的话,按照承诺,她也得给出回答才行。

“说到这里,我们回到你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我知道她不会愿意使用玫瑰的。如果使用了任何一种办法解决诅咒,她就会被困在这个笼子里,麻雀是没办法养在笼子里的。它们会自残、绝食直到重获自由又或是迎来死亡。”

“这个你应该知道?我可不想看见我活泼的山雀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但我又不愿让她承受这么多不该她承担的痛苦,所以只好研究出了分离灵魂与□□的办法。”

“但这不同样是困在牢笼里吗?”

“是的,是的,别着急。所以我正在打破这个笼子,虽然只能开条缝,但也足够放她出去了。”

“毕竟这可是难得的现实与轮回中,两种不同状态都可以用来祭祀的重合时间点。”

公爵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慢慢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当祭祀完成后,就只需要最后一步,这里的一切就结束了,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离开,毫发无伤的。所以请在等一等吧,这位小姐。”

“那我的姐姐呢?”

“不出意外,她可能要留下来陪我一起了,不过如果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会给予她死亡,真切的、不入轮回的死亡。”

“……是因为我吗?”

女孩忽然想起自己醒来后为何会像未被玫瑰侵染过后的模样,四肢中充盈着力量,比她刚进入副本时更甚。那幻听除了一开始严重了些,后面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不相信姐姐和这个公爵没做什么。

“……唔,这个问题。”

“铛——铛——”

公爵拧眉思考一会,突然感知到空中传来的波动,钟声也恰逢其时响起,她展颜笑着,站了起来。

“走吧,这个问题或许你亲自去问问比较好。”

*

公爵行走于蜿蜒的路途,第七天,终于有了阳光,它从云层里露出一点影子,静悄悄的、极少的一点,落在半空就不见了踪迹。女孩跟在后面,她满怀忧虑,不知该抱着怎样的心情与姐姐见面。

花田近在咫尺,她们很快便到了曾经发过任务的那座小屋,霍特还站在那里浇花,他麻木又机械性地移动僵硬的关节,嘴角咧起一个弧线。

“好久不见了,霍特。”

“大人。”

他的身躯再也无法让他做出那些灵活的举动,即使是高兴也无法从他的声音和表情中看出分毫差别,也只有他的用词和不能动弹却依旧努力垂下的脖颈能瞧出他的恭敬之意。

“你想好了吗?”

“当然,大人,我不会后悔。”

霍特努力移动着眼珠,看向那片艳丽花朵的眼神中隐隐能看出一丝极为清浅的憎恨与厌恶,他当然非常愿意用自身作为染料,燃烧灵魂与身躯,将这些可恶的疯子、恶魔、屠杀者烧的一干二净。

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也只有他还保持着灵魂的完整,没有被剥离,日日忍受着痛苦,就为了能有一天让他们血债血偿。

“我的确不能理解你们的想法,不过我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大人。”

霍特低垂着头,陷入休眠般不再言语,等待过程中,公爵看到身后女孩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很好奇?”

“……嗯。”

她甚至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是继承了姐姐的好奇心还是真的想要知道,她已经分不清了。

“最初其实不止他一个祭祀品。”

公爵凝视着仿佛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的男性,他已经待在这里太久、太久。

“虽然药引已经没有了,但像他这种刚感染诅咒的人还有很多——毕竟我曾经对玛丽塔被伤害,被恶意拉去喂养玫瑰的事很愤怒……嗯?哦,你不知道,玛丽塔其实一开始是被掌握着玫瑰种子的人掳去做解药的,但是她逃跑了。”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她确实在花店里感染了诅咒……继续说吧,因为那些药引是主谋,于是我就杀了那些人,后来等我研究出能打破壁垒的方法时也没了材料。”

“就在我想拉一个同样算是帮凶中的一员当作没使用玫瑰的第二种祭祀品时,这些姑且能算得上无辜的人们站了出来。”

“我们想要让那些人也种在这花田忍受折磨,最后等到时机成熟让它们彻底死亡。”

亲手报了曾经的仇恨,就像是每次他浇水时它们避之不及的模样,虽然情感早已磨灭的差不多,但还是会感到些微快意。明明是因为他们造的孽才会形成的水啊,却会因为孩子们的安宁感到痛苦。尤其是那些喂饲玫瑰的人,因为那份额外血液被周围怪物攀附、啃噬,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毕竟就算再怎么轮回,也有一些人是不会做出杀死良心的事的。他们恳求我将他们的骨肉与灵魂分开,身躯作为仆役,灵魂则一同种在这附近,亲眼看着他们湮灭。”

“霍特就是唯一留下的最后步骤的祭祀品,也是为他们复仇的行刑者。”

“当身体与灵魂分开就再也装不回去了,如果我没能忍下来大人的计划就会失败,所以我们曾经也担忧过大人会不会同意,非常感谢大人的恩惠与慷慨。”

霍特慢吞吞地说着,他的声音有点卡壳,迟钝而延缓,一字一顿。

“是你们的意志坚定而已。”

可是不是轮回吗?

“时间就像是一条线,就算绕了个圈但它依旧在往前走,已经做出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轮回的只有记忆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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