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我觉得你也不蠢。”顾影表面镇静，但心知安曦实际上无意间切中了其中的关窍。

她不是人类，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会变成杀人狂的猎物这个可能性，只要不是遇上携带怪谈道具的异管局成员，那么顾影就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猎手。

安曦撇撇嘴，停下脚步等顾影跟上来，抱怨说：“吓唬你真没意思，哪怕装一下害怕嘛。”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其中一个展厅门前，海洋动物展厅，但也只是名字取得好听而已，实际上里面只有零星几个标本和模型，以及一池泡在海水里漂浮的水母，展厅门口的巨大虎鲸剖面模型竟然差不多就算是镇馆之宝了。

顾影就是专门回来看虎鲸的，她找了个能刚好看清楚虎鲸侧剖面的位置坐下来，仰着头看那只巨大生物美丽的器官和骨骼。

“你喜欢这种东西？”安曦围着模型转了一圈，在顾影视线前方停住，伸手去抚摸虎鲸庞大的尾鳍。

规则里说了，动物模型是可以摸的，所以顾影并没有去管她，但顾影看着安曦的动作，忽然隐隐约约感到有点不对劲。

即使规则里说了可以摸动物模型，但一般人会随便动手摸吗？

毕竟规则里还有后半句：请确认自己触摸的是动物模型。

多数人会觉得规则里藏着陷阱，对于这种可做可不做的事情，最谨慎的选择就是不去动它。

但安曦偏偏动手摸了，不光摸了尾鳍，还把手伸进去摸了虎鲸的骨骼，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她缩回手时还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这个人的举止有点奇怪。

不过还没等顾影多想，展厅门口突然乌泱泱围过来一群人，扒着展厅的门往里张望，看见顾影和安曦两个人在一起，人们互相看了看，博物馆的讲解员被推了出来，她硬着头皮走进来问：“不好意思，请问两位刚才一直都在一起吗？”

“是啊，怎么了？”顾影从地上站起来，她注意到讲解员面色惨白，腿也有点抖，再往门口一看，其他人的反应也大差不差。

“出事了？”安曦也凑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顾影刚刚察觉到她的表现不对劲的心理作用，这会儿顾影总觉得安曦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两位最好还是不要单独行动，刚才就在另一个展厅里面——”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讲解员嘴唇都在发抖。

顾影和安曦费了点力气才听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两个落单的男人结伴行动，他们不相信前台工作人员说的“后门也被封锁”，非要去找后门碰运气，脱离大部队的后果就是，等到大家发现他们两个很久都没回来的时候，在后门附近只找到两具尸体。

脖子上的血管被冰锥一样的利器捅穿，喷溅的血流了一地，人就像被屠宰的牲畜一样躺在地上毫无尊严。正是新闻里报道的冰锥杀人魔的手法。

“我看还是把她们两个锁在展厅里吧。”说话的是情侣里那个男的，一直都是他情绪最激动，他看了看周围一言不发的人们，好像受到鼓励一样继续说：“刚才我们大家都在一起，只有她们两个单独行动，谁说杀人犯只能是一个人的？万一她们两个就是杀人犯，让她们混进我们中间一个个杀光我们吗？”

“首先纠正一点。”顾影朝讲解员胸前口袋里夹着的圆珠笔伸出手，在即将抽走之前停住，问：“可以借用吗？”

“啊，请用。”讲解员取下那支笔递给顾影。

“麻烦配合一下。”顾影拉过安曦，勒住她的肩膀把她辖制在身前，右手握住笔，在安曦颈侧比划。

“你们看！她要挟持人质了！”指控顾影的男人嚷嚷起来，音量勉强还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那两个男的有多高来着？”顾影比了比高度，安曦的身高矮了她大半个头，她先是在安曦头顶的位置比划了一下，这个位置抬胳膊用力已经有点费劲了，但顾影记得那两个男人比自己还高一点。

“这个高度的话，即使是我要精准刺穿人的血管也很困难吧？”顾影举着手臂，做了个戳刺的姿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个动作做出来会很不自然。

“而她就更困难了，假如说我们是凶手，为什么我们不选一个更顺手的猎物呢？”顾影松开自己勒着安曦的胳膊，把圆珠笔还给讲解员，对着人群摊了摊手：“很显然，你们冤枉好人了。”

虽然严格来讲顾影距离“好人”这个定义相去甚远，但这次真的不是顾影作案，她又没领任务，何必在怪谈里多事。

所以顾影这一句“好人”也是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过，顾影瞟了安曦一眼，她刚刚故意挟持安曦做演示，紧贴安曦身体的时候，顾影清楚感受到了那具身体里心跳的失控。

而当冰凉的圆珠笔尖抵住安曦喉咙的时候，她的心跳一下子更快了，顾影甚至透过笔尖感受到了皮肤下颈动脉的急速颤动。

有意思。

“那，那我也要求把你们锁在展馆里，刚才所有人都在一起，只有你们有杀人的嫌疑。”那男的不依不饶，还把前台工作人员拉了过来，要求她把顾影两人锁在里面。

前台为难地在两边看来看去，安曦倒先表态了：“我无所谓，和姐姐锁在里面等救援，可比在外面乱晃安全得多。”

说完还亲昵地搂住顾影胳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

顾影迎着一众不信任的眼神，朝前台扬了扬下巴：“锁门吧。”

死了两个人，大家有点应激也是正常反应。

顾影也懒得和人多说，反正她也不会死。

何况退一步讲，她还会开锁。顾影看过了，展馆的门锁是从里面也能撬开的类型，开锁的铁丝也在自己背包里放着。

众人退了开去，前台对着顾影和安曦连连道歉，然后锁上了门，把顾影两人留在了展馆里，对着那些鱼类标本和水母。

巨大的虎鲸模型一动不动地矗立门前。

先前还不觉得怎样，现在门一锁，外面人们讨论的声音渐渐远去，一种好像被人丢下的感觉便油然生出，就像博物馆闭馆的时候没有好好检查游客是不是都走了，着急锁了门，而自己被锁在了空空荡荡的展馆里。

虽然安曦也在，但毕竟也不是顾影真正的同类。而顾影的同类又多数凶恶得无法沟通，或是装出一副友好的样貌来伺机啃下她一块肉来。

顾影在展馆里踱了几步，这次她坐到了水母的透明水池对面。

会变幻颜色的光线照射在水母池中，透明的水母也随之改变色彩。

安曦挨着顾影坐下来，伸出一条胳膊搂住顾影的脖子，两人谁也没说话，顾影也没拒绝安曦的接近。

不知坐了多久，安曦忽然动了，一只手死死勒住顾影，另一只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手里攥着一点冷光，直刺向顾影脖子。

普通人放松状态下遭遇身边的人突然发难，是绝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的。

但顾影不是普通人，而且早已经在防备安曦了。

即使顾影自称没有战斗能力，那也只是相对于自己那些生命力顽强的同类而言，要制住一个身高体重都不如她的人还是很轻松的。

顾影抬起胳膊抵住安曦拿着利器的手臂，胳膊一扭就握住安曦手腕，轻松一拧，使得利器脱了手，手腕也被拧得脱臼，歪歪地挂在手臂末端。

脱臼的剧痛之下，安曦也顾不上别的了，张开嘴就要惨叫，却被顾影捂住了嘴。

“嘘，在这里大喊大叫是会被规则请出局的。”明明是在救人，顾影却比谁都像个反派，她甚至脸上还挂着笑。

安曦发狠地啃咬着顾影的手指，但牙齿还没碰到顾影的手，她就飞快把手抽走了，扯过安曦身上那件宽大的卫衣袖子塞进她嘴里。

“咬吧，咬烂了也是你自己的衣服。”顾影松开钳制着安曦的手，站起来走了两步，捡起那只刚刚被安曦拿来当作凶器的小冰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又走回来在安曦跟前蹲下，冰锥轻轻在她脸上划动。

冰凉的利器在脸上动来动去的，任谁都不会舒服，安曦极力扬起脖子要远离冰锥，但又被顾影按了回去，贴着她耳朵说：“你老是乱动，我可能会控制不好距离。”

“长得挺漂亮的脸，要是开了两个口子的话，不太好吧？”说这话时，冰锥就在顾影手指间转，顾影好像在转笔一样把玩着冰锥，眼神漫不经心地望着安曦。

“来说说吧，为什么想杀我？”

“我是连环杀人犯！我就是冰锥杀人魔，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杀人！”安曦痛得嘴唇发白，倒还很嘴硬。

“你不是。”顾影拎起安曦，冷冷地和她对视：“再不好好说话，另一只手也不准备要了？”

“公布出来的死者里，有一米八几的壮汉，你够得着他脖子？你连血管都找不对吧？”顾影摸向安曦的另一只手，冷冰冰地说：“我劝你乖乖的，我也能省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