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晓。

我自小从小县城长大。

我自小从三线城市的城中村长大。

我幸福地过完了童年，父母车祸去世了。

我自小遭遇了父亲的言语猥亵与母亲的辱骂。

我在高中因为不合群而霸凌了。

我在高中因为父母惹出各种可笑狗血的戏码而被左邻右舍传到学校而被集体孤立了。

我一度想要自杀，但是我……

我死了吗？

我死了。

但是……

莫晓只感觉自己的眼前好像有一盏走马灯一样，很多画面，很多人脸就这样像幻灯片一样略过。

那么，我是“莫晓”，还是“莫晓”呢？

我……

脑子里纷纷乱乱的。莫晓一屁股坐到地上，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好累啊，想睡一会。

……

系统光屏上。

“这个副本的剧情说真的挺狗屎的。”

“把各种最狗血和最恶心的男权元素集合在一起的产物。”

“不过目测这个新人的经历也不是很简单。”

“搞得好像来这里的有多少正常人一样。”

“嗐。”

……

“莫晓啊，又逃课出来在这里睡觉，小心着凉啊！”

一阵语气很温柔，但是声线很硬气的女声把莫晓从无尽的黑夜中叫醒。

“……切，还说我，赵芷轩你不也是出来找我了。”

“哼，上回谁说的要好好听这节课的？”

“知道啦，马上就回去。”

莫晓皱着眉搓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随后想要爬起来——

“哎呀～轩啊，拉我一把……”

“……你真是的……”

嘴上嫌弃着莫晓，她还是伸手下来拽起了莫晓。

“不过啊……我之前一直都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呀。”

“嗯？”

“那个啊……为什么你愿意帮我呢？”

“这个嘛……”赵芷轩本来只当莫晓突然心血来潮想要跟她撒撒娇，但是她看见了莫晓认真的眼神。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是在楼道。我看见你很勇敢地抓着孤立你的女生问她为什么要孤立你，为什么要传你的谣言——”赵芷轩说着，上手捏了捏莫晓的脸，“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好厉害啊！！”

莫晓愣住了。

“我原来见过你吗？”

“我一开始留的刘海不一样啦。而且那个时候我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喔！然后看见了你这样我就很想跟你交朋友，我也想像你那样可以直接了当地进行反抗。”

“在那之后啊……有一回我看见你被堵了，然后我那段时间正在自学散打，所以就热血冲头，想要给你解围——”赵芷轩回想着，笑了起来，“然后我就出了大丑了。”

“然后你就过来帮我了。”

莫晓只感觉赵芷轩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好像一只温柔的手，把她拉进了遥远的过去。

“然后我就发现，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强大。你其实很孤独，很无助，从而愈发的自我，愈发的特立独行，无法从外界汲取到温暖——”

“但是你又是那样的善良。你保护自己的外壳把你与外界隔绝的同时，也把你所有的戾气，愤怒，憎恶都框在了自己心里。就这样，刺猬的尖刺就这样朝向了自己……”

“我就在想，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我想陪伴你，我想站在你这边，我想拥抱你，告诉你世界不是都是这样的……”

“然后，我就这样把你从鬼门关上拽回来了。”说到这里，赵芷轩笑了，“我觉得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帅，最值得的事情了！”

莫晓看着眼前的人，一伸手抱住了她。

谢谢你，我知道我是谁了。

哪怕已经没有父母会跟我嘘寒问暖了，没有爷爷奶奶给我压岁钱了，但还有你愿意珍视我的存在。

她就像一根缰绳一样把我从悬崖边上栓了回来。

我是莫晓。我是那个在小城市里长大，一度放弃过生命却又被她把命抢回来的女生，是那个所有刺头都忌惮但又无可奈何的存在，是那些绿茶女猥琐男最不好惹的对象——

对不起，我不是你，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你……我永远都做不到把所有都发泄在自己的朋友身上，做不到怨天怨地，做不到报复社会——

安息吧。我没有办法，我们永远也没有办法亲历你的痛苦，也没有办法亲身体会——我能做的，只有和你说一声，你辛苦了。

但，这不是你伤害对你保持着善意的人的理由。

再次睁开眼。

眼前的那个我已经消失了。莫晓低头一看，自己还是那一身校服。

但是现在，她正站在杨采薇的尸体旁。

周围的人慢慢围上来了。

莫晓又是一转头——那个没有眼白的杨采薇正静静站在一边。

她凝视着自己，淡淡地微笑着。

但是那张微笑的脸上，莫晓读出了几句讥讽。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知情的已经开始对莫晓推推搡搡了。

“我去这么漂亮这么善良的女孩……”

“这个人就是个傻逼！！没良心卖屁股的贱货！！我知道她！！”

“她爸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有什么样的家长就会出什么样的人……”

“采薇这么好的姑娘，可惜了啊……”

“……”

莫晓这才真正感受到了“我”所面临的环境。

她感觉到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一点波动都没有，就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一般，只是隐隐有一种焦虑和紧张感。

这时，她又下意识回想起刚才杨采薇的表情。

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

李非的血被张钰止住了。

塞了一颗丹药进去，李非慢慢缓过气了，黎宸开始观察窗外过道静止的景象。

“……这个……很有可能……是莫晓的个人单线，作为这个副本的核心……”李非喘过气，慢慢地说道。

黎宸眉间堆起了一个鼓包。

“也就是说，只要她不解决她那边的任务，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卡在这里？”

“……看这个静止的时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张钰也皱眉了。这样下去，她也会被困在这里的。

“张钰，你有什么办法联系到她吗？”

“我试试看吧。”

随后，黎宸开始整理思路了。

李非靠在小西行长身上，也在思考着。

首先是这个副本的副本关键词——

“【四人副本集合成功。任务：活过七天。提示：灵异游戏，校园霸凌，精神疾病，家庭暴力】……”

之前莫晓提出过的那个假设——这里是“莫晓”的精神世界。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按照这个假设推下去，是可行的。

莫晓听见的声音和他们不一样，这很有可能是事件内不同人的视角不同；

那灵异游戏和校园霸凌这两个是已经出现了，精神疾病跟这个不正常的世界有关——那家庭暴力很有可能就是诱因。

想到这里，黎宸让张钰在这里看着莫晓，让李非跟着自己。

黎宸去了办公室——果然，所有老师也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翻了翻班主任的桌子，找到了莫晓的资料。

他和李非走出校门，一路奔向了一个破旧的矮楼城区。

在那里，他又看见了那两个黑影。

这次，黑影也被暂停了。

黎宸不顾李非的茫然，迅速上楼——

果然，在那里，他又看见了莫晓。

只是，莫晓此时——饶是黎宸，也忍不住别开眼去——正流着血泪跪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在她身前，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影。

身形跟楼下的黑影之一目测一模一样。

旁边，还有一个黑影，两手撑着腰侧站在那里。

随着黎宸的靠近，他绕过了这边的三“人”，走进了房间。

他看见了一个日记本。

在抽屉里翻到了一把小钥匙打开了上面的锁，黎宸在旁边望风，让李非看。

【2018年

5月14日

我看心理校园报纸上说写日记可以对缓解焦虑和压力有帮助，所以我决定来写一下。

我得把这个本子藏好了——算了，随便上个锁吧。

他们还没对我那么上心吧，应该没有那个闲心想来翻我的东西吧。

5月18日

我还是做不到每天写，实在是脑子里只有脏话和负面情绪，没什么想写的了。

6月1日

好羡慕他们的父母帮他们过儿童节啊。

我爸又在用恶心的眼神看我了。

我妈还是那个老样子。

真烦。

（中间的页数不是被划花就是被撕掉了）

6月8日

祝自己17岁生日快乐。

尽管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

我宁可没有出生过。

6月9日

他终于动手了。

果然。

这就是男人啊。

疯婆子又在吵着离婚了。

连自己老公都管不住，连自己女儿都不如。

我们的人生真可笑。

你甚至连罪魁祸首是谁都搞不清楚。

好恶心啊。

为什么他们要生我呢？

为了生个奴隶，生个妓女，生个贱货，生个沙包？

6月12日

今天那帮事儿姐又开始造谣了。

真烦。

那个女生怎么老是一副自己很善解人意，自己很心疼我的样子。

真假。

好恶心。

7月8日

为什么呢？

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呢？

为什么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我呢？

为什么一定要把父母做的事情，把父母性格烙在我身上呢？

为什么，哪怕有一个人，不愿意稍微地，哪怕是无视我，也不要把关注都投射在我身上呢？

……

我知道了。

因为他们看我这样好玩啊。

因为他们没把我当人看。

……

又是那个女生。

我记得，应该是叫杨采薇吧……

班花为什么会在意我呢？

……

我不想听你在这里哭诉什么渣男贱女。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跟我讲话很欠啊？

到我这里找优越感了是不是？

还说什么“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的”，“他们都这样盲目地把父母辈做的错事按在了下一代身上”，说的那么好听也没见你给我回护一句啊？

……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呢？

长得这么漂亮。

话说的也很漂亮。

人缘还这么好。

没有一个人看见她爱慕虚荣只在乎自己的本质吗？

没有一个人看见她拿我当绿叶来衬托自己这朵红花吗？

啧。

真恶心。

……

我杀人了。

我总算亲手除掉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这也算是反抗了吧？

这是最后一篇日记了。

我也不想活了。

反正这操蛋的世界。

……】

李非看完了。

她转手给了黎宸。

黎宸默默地看完了。

房间里又是一阵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