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看向无数同样望着他的堕天使。

“诸位同袍。”

“米迦勒殿下，已不在深渊。”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开始骚动起来。

亚纳尔抬起手，示意他们先安静。他的目光扫过底下一张张不安的面孔，继续道，“但殿下绝不会就此陨落。此刻，殿下或许正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们。”

“而我们也不能在此枯等，更不能如同一盘散沙。”

“地狱绝非善地，路西法及其麾下的七撒旦不会对我们这些新来的成员视若无睹。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在地狱站稳脚跟，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势力。”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

“只有我们自己先有所依仗，我们才有能力去寻找殿下，才有资格在未来，迎接殿下的归来！”

亚纳尔不再犹豫，先挑选出几位原本在天使军团中任职，能力出众的堕天使，将他们任命为临时的小队长，负责整顿队伍，清点人数，开始统计在堕天过程中受伤的情况。

眼下他们这一片区域虽然荒芜，但那也只是因为在深渊附近的原因。实际的距离罗德欧加并不远，自然也不安全。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作为他们的据点。

……

痛。

撕心裂肺，无处不在的痛苦。

米迦勒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再次感知到痛苦的一天。

在决定逆神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幸运。

他睁开了眼。

视野里是一片混乱旋转着的光影，伴随着阵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喉咙干涩的发紧，胸口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还……活着？

是了，他杀了神，也因此堕了天。

坠落下天堂，穿过层层的地狱，最终被那片连光与时间都能吞噬的无底深渊所吞没。

之后发生了什么？一片空白。

那么这里，是哪里？地狱的某一层吗？

米迦勒试图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但仅仅是这个念头，就引发了这具差不多碎了大半的身体的抗议。

全身的骨骼都像是被碾碎后再胡乱的拼接在一起，每一寸都火辣辣的疼。他咬紧了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从粗糙的地面上撑起来。

好不容易，他终于勉强的，摇晃着站了起来。双腿虚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不得不靠在旁边一块岩石上，才能稳住身形。

他低头，想看一下身上那些叫嚣着疼痛的伤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然后，他整个人，就直接僵在了原地。

那是什么？！？！

两团浑圆，白皙，随着他的呼吸还在微微颤动的……柔软？！

不！不可能！绝对是幻觉！

天使猛的眨了眨眼，甚至抬起一只颤抖的的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

那两团陌生的隆起依旧没有消失，就在他原本平坦，覆盖着坚实肌肉的胸膛上。

“……”

米迦勒的脑子懵了一瞬。

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碰了上去。

指尖传来的，是无比真实，温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

米迦勒张了张嘴，大脑比看到铁树开花还要空白。最起码看到铁树开花，他还能随口憋出几个字，但现在，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女人？？

他……变成了一个女人？！

米迦勒的脑子宕机了。。

他——现在应该说“她”更合适，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双手近乎慌乱的在自己这具全新的身体上摸索着。

作为曾经的六翼天使，其实并没有纯粹的单一性别概念。天使到了他这个层次，本质更接近于纯粹的光明能量，形态包括性别都可以随心意的调整。

在需要时，他确实可以自由的切换自己的性别。

但是，不算男人和变成女人还是两码事吧？？！！

但堕天使毫无疑问的是没有这项功能的，也就是说，这具身体彻彻底底，从里到外地被固定在了女性的形态上，再没有给他转变的余地了。

这算什么事？？？

米迦勒终于觉得活着还不如当时死了算了。

“……”

堕天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袍如今只剩下些残破的布条勉强的挂在身上，衣不蔽体，大片全是血痕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曲线玲珑的身体一览无余。

米迦勒：……

她抬眼看过去，四周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芜，什么东西都没有，死寂得让人心慌。

然而，头顶那片暗色的的天空，以及空气中无处不在，包括也在她体内沸腾的黑暗力量，都明确无误的告诉她。

这里是地狱。

她曾经率领天使军团征讨过无数次的地方。

天使……不，堕天使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先不管其他的，她身上的伤必须尽早处理。

不过在此之外，现在唯一能算得上好消息的还算有一个。

米迦勒闭上眼，尝试凝聚自己的心神，感知体内力量的状况。不出意外，她体内的情况也是一塌糊涂，本源受损，原本纯粹的光明之力在堕天过程中被污染成了黑暗能量。

不过这倒不是大问题。虽然黑暗能量乱了点，但她的实力似乎并未因为这一遭削弱。

她睁开眼，心念一动。

六对巨大的羽翼猛的自她的身后展开。

不再是昔日圣洁无瑕的纯白，而是如同她的发色一般，变成了漆黑。每一根羽毛都流转着暗色的能量，边缘处还缠绕着与她体内火之本源相应的暗红色纹路。

或许是因为神灵已死，即使她堕了天，火之本源也依旧在她的手上。

米迦勒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拍打着背后六对漆黑的羽翼。她必须集中全部的精神，才能维持飞行的平衡，不至于从空中一头栽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也不知道飞向了哪个方向。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时，一片稀疏的的建筑群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是一个小镇。

规模不大，看起来也有点脏兮兮的，但至少意味着她应该能找到处理伤口的东西了。

最后的力气支撑着米迦勒朝着那个城镇飞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想想找个隐蔽的地方降落时，力量却终于彻底的耗尽了。翅膀无力的一软，堕天使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从离地数百米的高度直直的摔落了下去。

“砰！”

堕天使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在彻底的失去意识前，米迦勒模糊的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了她。再之后，她察觉到有一双手在她身上粗略的检查了下，似乎还嘟囔了句什么。然后，那双手费力的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起来，半拖半抱的移动着她的身体。

……

当意识再次回归身体时，首先闯入感知的就是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酒味，还有一股跟闷了几百年样的霉味。

米迦勒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一层粗糙布料的小床上。稍微一动，身下的床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的头顶是一块低矮的天花板，上面布满了污渍和蛛网。

视野所及的房间非常狭小，除了她身下的床，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木桌和一把缺了腿，用石头垫着脚的椅子，桌上散乱地放着几个空酒瓶和脏兮兮的陶杯，也一样的散发出一股怪味。

堕天使再低下头，就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暗红色的棉布长裙，款式简单甚到甚至有些简陋，是典型的地狱底层的风格。

米迦勒动了动身体，小心的掀开裙子的一角，看到自己的手臂，腿部乃至腰腹间，都缠绕着不算干净但看得出包扎得颇为用心的白色纱布。一股说不上到底怎么难闻的草药味正从纱布的底下散发出来，直冲鼻腔。

米迦勒皱紧了眉头，揉了揉鼻子，实在是有点受不住这个味道。她忍着伤口的刺痛，用手肘艰难的支撑起身体，一点一点，费力的让自己靠坐在床头。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具身体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虚弱了。里面的内伤先不说，失血都已经够要她的命了。

堕天使盯着身上臃肿的纱布看了一会。纱布一层又一层的缠得很紧，生怕会松散开，但也同时限制了她的活动。

米迦勒拧了拧眉，她正尝试着，想看看能不能勉强的动一下双腿，下床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吱呀”一声。

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道缝，一道身影敏捷的闪了进来，随即迅速的将门掩上，仿佛怕外面的什么东西进来一样。

进来的是一个少年。

他非常的瘦，一看就知道正处于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身上套着件明显不合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服，空荡荡的晃来晃去。脸色也有些不健康的苍白，嘴唇干裂着，上面全是干燥的血迹。

米迦勒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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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Chapter 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