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纳尔退出书房,动作小心的带上门,一转身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看清对方那张与路西法相似的脸时,亚纳尔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勉强压下心头的不悦,装作没看见,打算径直离开。
“亚纳尔大人。”
希尔莱斯却主动的拦住了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您刚和卡罗拉谈完事情吗?她今天心情还好吗?”
亚纳尔不得不停下脚步,“殿下一切安好。”
他实在不愿多看这张脸,目光宁可去看墙角的花瓶,“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处理公务了。”
希尔莱斯却像是没察觉他的冷淡一样,“大人,我听说最近城里有些关于我的传言,卡罗拉她,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了?”
亚纳尔其实很想说“是,你确实很烦人,能不能离殿下远点”,但看在米迦勒的份上,他还是强忍了下来。
“殿下从未提过此类想法。流言蜚语不必在意,做好你分内的事即可。”
亚纳尔匆匆的点了个头,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转眼就消失了。
“……”
希尔莱斯站在原地,看着亚纳尔的背影,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
书房内,隔着一扇门,米迦勒将门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有点说不出的无可奈何,扬声对着门口方向道。
“希尔,进来。”
门被推开,希尔莱斯走了进来,委委屈屈的看着米迦勒。
“站在那里做什么?”米迦勒朝他伸出手,“过来。”
希尔莱斯立刻走了过去,习惯性地依偎进她怀里,手臂环住她的腰,整个人都坐在她腿上,闷闷地说。
“卡罗拉……亚纳尔大人好像很不喜欢我。”
“他不是不喜欢你。”
米迦勒也能理解亚纳尔的想法,难得耐心的解释,“他只是对一些旧事过于敏感了。”
希尔莱斯在她怀里蹭了蹭,安静了一会儿,却突然问。
“卡罗拉,我是不是真的和那个路西法长得非常像?”
米迦勒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回避,“是,很像。”
希尔莱斯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那……卡罗拉以前喜欢他吗?”
“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没否认。
希尔莱斯当时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一样蔫了下去,“哦……”
米迦勒有些好笑,又有点心软,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现在不是有你了么。”
希尔莱斯身体一顿,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她,“真的?”
“嗯。”
虽然希尔莱斯这里暂时是被哄好了,但米迦勒这么长时间以来一怔盘旋在心底的疑问并没消失。借着这个机会,米迦勒决定再问一下。
“说起来,希尔,很少听你提起你的家人。你的父母……”
希尔莱斯眼神里全是茫然,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人……后来,就遇到你了,卡罗拉。”
米迦勒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但最终只在里面找到了纯粹的困惑。
“这样啊。”她不再追问,心底那点疑虑却并未完全打消。
她最初认定希尔莱斯是路西法私下囚禁的禁脔,并非空穴来风。就单看那个梦境,除了情人,米迦勒想不到还有谁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另一个人。
可若真是那种关系,希尔莱斯在床笫之间又怎会懵懂成那样。
米迦勒理不清思绪,索性也不再去想,徒增烦恼。然而,希尔莱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主动的很。
“卡罗拉……”
他软软的唤了声,一双眼泛着层水色,可怜兮兮的,又凑过来亲她。
米迦勒本就对他这张脸缺乏抵抗力,此刻被他这般的缠磨着,那点本来就不多的的理智很快便被搅得七零八落。
书桌上的文件被不甚在意的扫落到地上,羽毛笔也不知道滚去了哪儿。两个人搂在一起,意乱情迷间,米迦勒却突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这个家伙,还真是和当年的路西菲尔一样,天生就知道如何撩动她的心。表面上看着一副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总能轻易把她骗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就像当年,明明是那个家伙不肯放过他,可最后,率先转身离去,将她的真心弃之如敝履的,也是他。
……
当米迦勒估算着贝希摩斯在红海那边的事情应该差不多完成时,她便动身去了利维坦的宫殿。
这位撒旦在听完米迦勒带来的消息后,猛的从她的王座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利维坦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变成了一堆碎片,“贝希摩斯他真的要动手?”
米迦勒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里,干脆一摊手,“准备得应该差不多了。龙族大军集结的动向,我想你不可能完全没察觉。”
利维坦的身体晃了一下,一把扶住身边王座的扶手,才稳住身形,“米迦勒!”
她瞪着面前的堕天使,“你答应过我的!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想办法阻止他卷入这场纷争!”
面对利维坦的质问,米迦勒无所谓的很,“我是答应过你,会想办法。但我可没保证一定能成功。”
“利维坦,你也知道贝希摩斯那个脾气,他一心要借着这个机会插手地狱,我难道能把他一巴掌扇回红海,捆起来不让他出门吗?”
“我可不是没动过手,他连在知道路西法有可能根本没事的情况下都敢对地狱下手,那又不是我的问题。”
米迦勒自然不会把贝希摩斯可能是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扯出来,“他一意孤行,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拿来当赌注,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为了阻止他,我先跟他打一架吧?”
“他不要命,我总不能陪着他一起疯。”
利维坦气得快炸了,“那你就算计到我头上?让贝希摩斯那个疯子打到地狱来,对你难道就有好处了?”
“好处谈不上。”米迦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但也没什么坏处。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向来不做。”
“……”
利维坦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她太了解米迦勒了,这家伙从来不做无的放矢的事。她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话。
“你要什么,直接说,别在这里跟我绕弯子。”
米迦勒耸了耸肩,“我不要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事已至此,想拦住贝希摩斯已经不可能了。我倒想问问你,要不要和他一起赌这一把?”
“你疯了?!”
利维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我跟着他一起发疯?”
“别急着生气。”米迦勒抬手打断她,“加上你的力量,龙族大军对上地狱,并非没有胜算。毕竟,你我都清楚,路西法现在确实昏迷不醒,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看着利维坦骤然变化的脸色,缓缓的勾起唇,“怎么样?是继续在这里生闷气,还是抓住这个机会,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利维坦气得几乎要笑出来,“米迦勒!你就是要我去送死?贝希摩斯发疯,凭什么要我跟上去陪葬?”
“这话说的。”米迦勒摊手,一脸的事不关己,“发动战争的是贝希摩斯和龙族,选择权在你手里。你要是不愿意,大可以继续在这里骂我。”
利维坦何尝不明白米迦勒的潜台词。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自己反而成了有求于人的一方,甚至连最开始的交易都不可能。
毕竟米迦勒能看着龙族去送死,她不行。
“……你到底想怎么样?”
米迦勒欣赏着利维坦挣扎的表情,终于慢悠悠的给出了另一个选项。
“我说过了,但如果你实在不想陪贝希摩斯赌这一把,那我还有一个办法——”
“把路西法提前弄醒。”
利维坦直接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有这个本事,还用得着在这里听你废话?地狱最顶尖的医师都束手无策,连别西卜那个老狐狸都只能干着急。”
“那是你的问题。”
米迦勒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口气,“毕竟,现在需要解决这个麻烦的人是你,不是我。”
利维坦一皱眉,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的盯着她。
“你有办法,对不对?你从来不会提出完全没有可行性的建议。”
米迦勒抬眸,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那是另外的价钱了,利维坦。”
“你——”
利维坦气得差点把另一只杯子也捏碎,半天才冷静下来,咬着牙问。
“你要什么?”
米迦勒唇角微扬,笑眯眯的,“条件嘛……还是最开始那个。”
利维坦:“我撒旦的权柄与地位?”
“当然。”米迦勒悠然起身,“至于剩下的——”
“暂时想不到其他了,先欠着吧。”
利维坦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米迦勒的人情可从来都是刮骨的刀,现在不说清楚,下次想还,可就得要她半条命了。
但眼下龙族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利维坦闭上眼,长叹一声。
“成交。”
米迦勒眉眼一弯,“明智之选。现在,去别西卜那儿帮我探探口风。”
“路西法的事情,就只能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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