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认命了，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淡定。

“我没走，只是……”她的话却没能说完。

希尔莱斯见她回头，眼泪一下子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他不管不顾的一把扑了过来，死死的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口。

“我好害怕……”希尔莱斯哽咽着，声音闷闷的，“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卡罗拉……别丢下我……”

米迦勒身体僵硬了一瞬，希尔莱斯的眼泪很热，流到了她胸口的位置，烫的她灵魂都在发颤。

“……”

她叹了口气，抬起手，抱住了少年。

“不会的。”米迦勒说，“我在这里。”

希尔莱斯却仿佛听不见一样，抱着她哭的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发泄出来，嘴里翻来覆去，也就只知道一句“别丢下我”。

米迦勒任由他抱着，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再往下看一点点，她就能看到那张布满的眼泪的脸。

何等的美丽，又何等的……熟悉。

她心情复杂难言。

她当然喜欢这张脸。光耀晨星路西菲尔，其容貌本就是这三界造物的极致，足以让任何的存在心动。现在的希尔莱斯完美的继承了这份美丽，甚至因为年轻，反而增添了些许纯净之感。

可是，一想到这张脸真正的主人，想到那个曾经与她亲密无间，后又决裂，让她爱恨交织的路西法，她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好了，别哭了……”

米迦勒低声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希尔莱斯，还是在告诫自己，“我暂时不会丢下你的。”

希尔莱斯却突然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我爱你，卡罗拉。”

他说。

米迦勒一怔。

希尔莱斯见她没有反应，像是怕她没听清，又或许是想证明自己的决心，用力的抹了把泪，重复道。

“我爱你。”

“……”

米迦勒愣愣的看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瞳里映着她此刻失神的模样。

“你说什么？”

“我爱你。”希尔莱斯毫不犹豫的说。

米迦勒看着他，看着这张与记忆深处的那张容颜高度重合的脸。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笑了，笑容绽开，惊心动魄的美。

米迦勒柔声道。

“我也是。我爱你。”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句“我爱你”，她到底是对着眼前这个少年，还是透过他，对着遥远记忆中那个金发青眸，曾与她共享无限荣耀的影子说的。

谁也不清楚，连她自己，此刻也辨不明。

希尔莱斯却不知道米迦勒在想什么。少年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原地转了个圈圈，笨拙的凑上前，在米迦勒的脸颊上快速的亲了一下。

米迦勒一挑眉，忍不住开始逗他，“就亲脸？”

希尔莱斯的脸“唰”一下红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磨磨蹭蹭的再次靠近，覆上了她的唇，轻轻一碰。

米迦勒笑了起来，手臂环住他的腰，带着他顺势往身后的床上倒去。希尔莱斯猝不及防，直接跌坐在了她的身上，手忙脚乱的想要撑住自己。

“怎么？紧张成这样……难道是个雏？”

希尔莱斯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那反应已然说明了一切。

米迦勒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这么容易就害羞了？等会儿可怎么办？”

希尔莱斯听她这么一说，呼吸彻底的乱了，喉结在一层薄薄的皮肤下滚动了两圈，被这已经算得上露骨的话逼得有点无所适从，最后竟像是被逼急了一般，直接用自己的唇堵住了米迦勒的嘴。

要是换在以前，还是天国副君那会儿，遇到这样顶着这张脸却纯情成这样的家伙，早在床上干死他了。可惜现在这具转化后的身体没有这个功能，居然还得让这个哭唧唧的小东西在上面。

米迦勒一边承受着希尔莱斯毫无章法的吻，一边在心底无奈的自嘲。

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希尔莱斯确实是一张白纸，彻头彻尾，哪个方面都是。紧张得手足无措先不说，当发现连怎么开始这个人都不知道，凭着本能就会在她身上胡乱蹭着，再眼神湿漉漉的看着她，米迦勒差点没晕过去。

米迦勒叹了口气，自己选的自己也得坚持干完，她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

“慢慢来，先解开这里。”

“对……就是这样……”

“慢一点……”

折腾了许久，在米迦勒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告罄时，希尔莱斯终于摸到了门道。他学得倒是很快，一旦掌握了诀窍，年轻的身体里的热情与力量便刹那汹涌而出。

米迦勒也终于能放松下来，躺好享受这迟来的的欢愉。

……

第二天清晨，米迦勒走进书房时，迎接她的就是露娜意味深长的眼神。

“……”

露娜的目光在她的脖子上不易察觉的停留了一瞬，随即唇角弯起。

“恭喜殿下。”

米迦勒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走到书桌后坐下，端起往常的架势。

“别笑我了。”

“我哪里敢笑殿下。”

露娜神色不变，将整理好的文书放在她面前，嘴里却还在说，“希尔莱斯挺不错的。殿下身边能有个人，而且是他，我觉得也不差。”

米迦勒抬眼看向露娜：“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他有问题，身份可疑吗？”

露娜耸了耸肩，没否认，“是，我确实怀疑过他。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您其实从未真正放下过路西法，不是吗？”

她给米迦勒倒了杯水，推到米迦勒的右手边，“与其让您永远困在那段求而不得的旧情里，不如就留着希尔莱斯。一个全心全意爱着您的替身，总比那个让您痛苦的人好。”

米迦勒闻言，啼笑皆非，“你以为……我是把希尔莱斯当作路西法的替身？”

“那又怎么样？”

露娜反问，“至少他现在是您的，不会背叛您，不会让您伤心。他能让您笑，这就够了。”

米迦勒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露娜。”

她最终轻轻的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个复杂的笑容，“你太纵容我了。”

“我纵容的，从来都是您自己的选择。”

露娜说，“只要您开心，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

米迦勒沉默片刻后，忽然看向露娜，“你就不怕我哪一天……做出什么挽回不了的事情？”

“只是一个玩具而已，不至于到那个份上。”

露娜神色平静，“再说床笫之间，您干过的事情也远不止于此了。若是真为了我们的利益考量，您最先该断的就不是希尔莱斯，而是红海那位。”

“那不可能。”米迦勒脱口而出。

露娜微微一笑，“所以其他的，那就没关系。”

……

整个地下城在得知他们的米迦勒殿下以女性身份回归，并化名卡罗拉后不久，就又传开了另一个消息。

那位手刃创世神的堕天者，身边多了个叫希尔莱斯的小情人。

这倒还不算什么，问题是有些资历老些，活了十几万年的堕天使，曾经可是见过那位光耀晨星的容颜。

他们只无意中瞥见过希尔莱斯一次，就立刻认出了那张脸。

没过几日，几个资历颇老的堕天使终究没忍住，结伴寻到了亚纳尔处。

亚纳尔其实也无奈。他当然知道希尔莱斯顶着怎样的一张脸，至于背后的旧日恩怨他虽然不至于很清楚，但也有所耳闻。可他难道能去对米迦勒殿下说“您不该睡这个和您死对头兼旧情人长得一样的少年”吗？

“诸位的意思我明白了。”

亚纳尔麻着一张脸，尽力赶紧的把这些人敷衍过去，“殿下的私事，非我等能置喙。做好分内之事，谨言慎行即可。”

好不容易将这群忧心忡忡的堕天使劝走，亚纳尔在原地站了片刻，深深的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去见米迦勒。

他在书房找到米迦勒时，这位堕天使正单手支着头，翻阅着地下城的兵力部署。

亚纳尔行过礼，琢磨着汇报了几项日常事务。直到准备告退时，他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随意的提了一句。

“殿下，最近……关于希尔莱斯的议论，似乎多了一些。”

米迦勒其实早就猜到亚纳尔今天跑过来一通废话到底是要干什么，“哦？议论什么？”

亚纳尔憋的难受，“主要是关于他的容貌。一些我们这边的老人，难免……联想过多。”

米迦勒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泡茶，“亚纳尔，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操心这些闲言碎语了？”

亚纳尔心头一紧，有点摸不清米迦勒的意思，垂下眼。

“属下只是担心，这些无谓的议论会扰了殿下的清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

米迦勒轻笑一声，语气却一股凉凉的感觉，“我身边什么时候缺少过麻烦了？一张脸而已，他们愿意议论，就随他们去。”

亚纳尔看着米迦勒一副压根就不关心的样子，话在嘴里兜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殿下，我不是要干涉您的私事。只是路西法毕竟与我们立场对立，任何与他相关的人或事，都说不定说隐患。属下认为，最好还是不要与他再有任何牵扯。”

米迦勒将沏好的茶倒了两杯，把其中的一杯推到他面前，“亚纳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希尔莱斯是希尔莱斯，路西法是路西法。我分得清。”

“可是……”

“没有可是。”米迦勒淡淡道，“我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亚纳尔知道劝不动了。他安静了片刻，最终退了一步，低声道。

“既然如此，殿下，就算您真的喜欢希尔莱斯，也请别对他动真心。否则就算与路西法无关，他本身也会成为您的软肋。”

米迦勒端起茶杯，唇在杯沿处抿了一口，氤氲的热气袅袅的升起，模糊了她的神情。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