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
玛格丽特猛地站起身,狠狠的瞪着血族,“他不是玩物,我答应过要治好他!”
“答应?”
少年嗤笑一声,也站了起来。他比玛格丽特要高了快一个头,这样子垂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那股冰冷的压迫感让玛格丽特都怂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诺了?还是说,你已经被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一个废人,值得你这个样子?你清醒一点吧。”
“我清不清醒不用你管。”
玛格丽特毫不退缩的瞪着他,“我看是你冷血!他的脚伤是怎么来的?”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提到天使的脚伤时,对面的血族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的踝骨那里被人全部碾碎了!这种手段你也看得下去?就算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与我何干?”
血族漠然的盯着她,“红海每天死的人不计其数,比他惨的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你去一个个怜悯?”
“玛格丽特,别在这里跟我表演你的慈悲心肠,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玩意儿顶撞我,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不是玩意儿!”
玛格丽特气得胸口起伏,“他是我的人。我既然捡了他,说了要治好他,就一定会做到。你不帮就算了,用不着在这里冷嘲热讽!我自己想办法!”
“你的人?”
谁也不知道这话又哪里刺激到了他,少年眼底的墨色翻涌,怒极反笑,“好,那你就自己去想办法吧!为了一个残废的玩具,你真是疯了!”
“我看疯的是你!”
玛格丽特再也忍不住,一把抓起桌上的一个装饰用的摆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砰——!”
那用水晶雕刻的艺术品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就孤家寡人的过一辈子吧!”
她吼完这一句,转身拉开书房门,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重重的将门摔上了。
“……”
书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血族站在原地,胸膛还在隐约的起伏,眼中翻涌着未曾平息的怒火,还有一线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就因为玛格丽特为了一个捡来的天使顶撞他?还是因为她如此执着于治疗那个残废?
这不像他。
他向来都是冷静,甚至冷漠的,对绝大多数的事情都缺乏兴趣,更遑论动怒。可似乎每次事情只要牵扯到那个粉眼睛的天使,他的情绪就容易失控。
在山坳里,他破天荒地没有杀他。
默许甚至间接促使了玛格丽特带他回来。
现在,又因为玛格丽特要救他而大发雷霆。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其的不悦。
那个天使,就像一颗投入他死水般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他不想要的涟漪。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绪却没有一点要平复下来的趋势。
死了也好。
他突然想。
如果那个天使因为伤势过重,或者治疗无效死了,玛格丽特或许会难过一阵子,但总好过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残废迷了心窍,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和资源。
而且……他也就不用再因为那个天使而产生这些莫名其妙的烦躁情绪了。
对,就是这样,死了干净。
这个想法居然让他的怒火奇异的平复了一些,甚至让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冰冷的快意。
就让那个总能搅乱他心绪的天使消失吧,这样一切都能回到正轨。玛格丽特也会清醒过来,明白为了一个玩物付出多少是不值得的。
血族阴沉着一张脸,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好多少,烦躁的一脚踢开脚边的水晶碎片。
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多时,一名侍女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看到满地狼藉和领主大人难看的脸色,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收拾干净。”
“是,是,大人。”侍女连忙低下头,手脚麻利的开始清理。
血族看也没看她,径直转身离开了书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
巨大的浴池里,氤氲的水汽与安神香料的暖香混合在一起,缓缓的蒸腾着。
少年闭目靠在浴池的边缘,任由两名侍女在他的身上动作。热水本该驱散他这一日的疲惫,但他紧锁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的迹象。
脑海中始终在不受控制的反复的回放着前几日的画面。
漫天火光中骤然展开的纯白羽翼,山坳里那双盈满了泪水和绝望的粉色眼眸,在自己的脚下疼的快要昏迷的模样……
难以言喻的滞闷感堵塞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都觉得不畅。
阴魂不散!
他猛的睁开眼,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阴鸷。已经没有了继续享受下去的乐趣,血族挥退了还想为他按摩肩颈的侍女,豁然从水中站起。
水珠顺着他精瘦而线条优美的身体滑落,侍女们立刻恭敬的为他披上柔软的墨色睡袍,再替他系好衣带。
他回到了房间里,闭目躺下。
然而实际上,他却毫无睡意。前一秒还是那个天使躺在地上脆弱哭泣的模样,后一刻,却又切换成了那人飞在半空,冷漠又决绝的眼神。
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纠缠在他的思绪里,越理越乱。
这种脱离掌控,被莫名的情绪左右的感觉,让他极其的厌恶。
他必须弄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诺曼。”他对着空气道。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卧室的门被无声的推开,诺曼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青年还是穿着白日里的服饰,灰蓝色的短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半分深夜被惊扰的倦怠。
“大人。”他向血族行礼。
少年坐起身,睡袍的领口敞开了一截,露出下面几寸苍白的皮肤。他盯着诺曼,半个字多的废话也没有。
“去查清楚,玛格丽特带回来的那个天使,到底是什么来头。”
“红海与天堂隔绝已久,但并非全无往来。我早年也曾见过误入此界的天使。寻常的天使,绝无可能在他那种重伤濒死,力量近乎枯竭的状态下,还能强行爆发出那样纯粹的光明力量。”
说句实话,就天使当时真正的实力,在他那里一根手指就能碾碎,真正让他有几分忌惮的,是那光明力量的纯粹远胜于他见过的任何活物。
“他的力量本质,非同一般。”血族淡淡的说,“我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渠道,去查天堂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或者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失踪。”
诺曼安静的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讶异,无条件的执行了命令。
“是,大人。属下立刻去办。”
他接下了命令,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再次开口。
“大人,如果查探过程中,发现他对我们存在威胁,或者为了稳妥起见,属下是否需要找机会,直接将他处理掉?”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得到以往的那个答案。
他应该答应的,血族想,让那个麻烦永远的消失,毫无疑问是最一劳永逸的选择。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的卡住了。
他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粉色眼眸中不断滚落的泪珠,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崩溃哭声。
“……”
短暂的的沉默后,血族阴郁的移开了视线,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
“不必。”
他顿了顿,又像是为了掩饰刚才那瞬间的迟疑,找补般的加了一句。
“玛格丽特现在正上头,看得紧。没必要为了一个未必有威胁的残废,现在就跟她闹起来。”
诺曼的目光在血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便迅速的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恭敬地垂下了眼帘。
“是,属下明白。”
他不再多言,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卧室,如同他来时一样。
卧室里再次只剩下了血族一人。
他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侧脸的轮廓在阴影中有些模糊,烦躁的拧紧了眉。
只是不想和玛格丽特冲突罢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强调。
仅此而已。
……
客房内。
到了深夜,灯火也已经被调暗了,只留下床头一盏散发着柔和暖光的座灯。
天使因为之前昏迷了太久,加上脚踝处固定后,镇痛的药效还在持续,这下一会儿不同了,反而让他难以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还睁着那双隐约没完全消肿的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帐幔的顶端,意识清醒无比。
玛格丽特也还没有离开。她似乎真的对这个新得的玩具上了心,正处于刚到手最喜欢的时候,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少女侧躺在天使的身边,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将他半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他一缕浅金色的发丝,将原本还算柔顺的长发给卷成了毛线团。
“……”
天使的身体僵的一动不动。他实在是对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无所适从,但他还能记得玛格丽特的承诺,也畏惧惹她不快,只能在床上坚持躺板。
“小东西,你以前是住在哪里的呀?天堂是不是真的到处都是云和光?”
自从从这个小家伙嘴里套出他原来是个天使以后,玛格丽特对他的好奇心就更重了,翻了个身过来,看着他的脸,明显是在逗他。
天使抿了抿唇,关于天堂的记忆自然是遥远而模糊的,唯独清晰的只有被背叛的痛苦。他不想去回忆,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你叫什么名字?总得有个名字吧?”
玛格丽特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
“……我没有名字。”他不知道要回答什么。米迦勒这个名字,背负了太多,他不敢也不能在此刻去提及。
“啊……那你没给自己取一个吗?”
好在玛格丽特也不是非要追根问底,关注点又很快到了别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天使被层层纱布缠绕着的脚踝。
“还疼吗?当时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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