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林匹斯的夜空被染成了暗金色。

云层翻涌如沸腾的岩浆，阿波罗站在德尔斐最高的山巅，金色的神力在他周身狂暴地流转，如同即将爆发的日冕。他的瞳孔紧缩成细线，指尖燃烧的火焰不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近乎白炽的毁灭之光。

宙斯的虚伪，赫拉的罪孽，勒托的苦难，达芙涅险些永别他的恐惧……

这一切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撕扯，恶念如潮水般上涌，几乎要吞噬他残存的理智。

“阿波罗！”

一道清亮的声音穿透了风暴。

达芙涅站在山崖边缘，黑发被狂风吹得凌乱，单薄的衣裙猎猎作响。她没有使用神力保护自己，就这么一步步走向他，仿佛笃定他不会伤害她。

“别过来。”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压抑着某种野兽般的低吼。

达芙涅没有停下脚步。

“为什么？”她问，“你怕伤到我？”

阿波罗的指尖微微颤抖，金焰忽明忽暗：“……你知道答案。”

“那你就该知道——”她终于走到他面前，仰头直视他燃烧的金瞳，“我从来不怕你的黑暗。”

阿波罗的呼吸一滞。

达芙涅伸手捧住他的脸，掌心贴着他发烫的皮肤，轻声说：“你以为我爱的是那个永远温柔、永远光明的太阳神？”

“难道不是吗？”他嗓音沙哑。

她笑了，拇指轻轻蹭过他的下唇：“那个阿波罗很好，但他永远不会像你这样——”

“——为了所爱之人，宁愿焚烧整个世界。”

阿波罗的瞳孔骤然扩大。

达芙涅的指尖滑到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善良的阿波罗会原谅赫拉，会体谅宙斯的难处，会忍气吞声……可你不会。”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你会愤怒，会记仇，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在乎的人！哪怕代价是坠入深渊。”

“而这……”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才是我爱上你的原因。”

阿波罗猛地扣住她的腰，将她狠狠按进怀里。

“你不明白……”他的声音压抑得近乎痛苦，“我可能会失控，可能会伤害你，可能会——”

“——可能会为了我毁灭一切？”达芙涅打断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阿波罗，你是不是忘了？上辈子，我可是宁愿变成月桂树也不肯屈服于你的。”

她捏了捏他的耳垂，语气轻松得像是调侃：

“如果我只是想要一个温柔无害的神明，当初何必逃得那么辛苦？”

阿波罗怔住了。

是啊……达芙涅从来不是被动的弱者。她拒绝过神明的爱，反抗过命运的安排，甚至在这一世主动走向他，不是因为他完美无缺，而是因为她看透了他所有的阴暗，却依然选择拥抱他。

夜色渐深，阿波罗的神力终于缓缓平息。

他抱着达芙涅坐在月桂树下，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的发丝。

“我还是不懂……”他低声说，“为什么你会接受这样的我？”

达芙涅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玩着他的手指：“你知道月桂树为什么能在最烈的阳光下生长吗？”

阿波罗摇头。

“因为它的根系扎得极深。”她轻声解释，“阳光越灼热，它越要往黑暗的土壤里扎根，才能活下去。”

她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月光：

“你的偏执和疯狂，就像月桂的根，它们让你爱的纵深远比普通神明更深。而这样的爱……”

她凑近，吻了吻他的唇角：

“才配得上我。”

阿波罗沉默了很久，最终低笑出声。

“我输了。”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你总有办法说服我。”

达芙涅得意地挑眉：“这是月桂女神的智慧。”

“那么，聪明的月桂女神……”他忽然翻身将她压在柔软的草地上，金眸灼灼地盯着她，“你准备好接受一个‘偏执疯狂’的丈夫的余生了吗？”

达芙涅笑着勾住他的脖子：

“求之不得。”

后来……

赫拉的一百天禁足结束时，发现自己的神后冠冕上莫名多了一道裂痕，无论用多少神力都无法修复。

宙斯的雷霆权杖偶尔会失灵，尤其是在他试图敷衍阿波罗的时候。

勒托的小神殿周围，不知何时长出了一片金色的月桂，永不枯萎。

而德尔斐的神殿里，阿波罗依旧会在清晨偷看达芙涅睡觉，依旧会为了一碗药酒和她斗嘴，依旧会在她熬夜研读医书时，用最幼稚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

——只是现在，他再也不会怀疑她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