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芥子纳须弥
一百九十九块上品灵石。
日常不用灵石做等价物的人可能对这个价格不太有概念。
这么说吧，虽然灵石和金银的兑换比率并不恒定，但一般在比较稳定的时期它还是能有个相对稳定的范围的。
虽然生活的环境使然，仙门的弟子衣食住行俱在仙门，就算偶尔有需要“花钱”的情况也一般是拿灵石去换灵草、法器之类的东西，以致天鸿儿几乎不曾遇到需要拿灵石去换金银的情况。
但因为丹鼎宗与凡间有大量的贸易往来，所以哪怕不经手相关的事务，他也对于凡人作为货币的金银多少有一点概念。
在他的概念里一下品灵石大概能换一两黄金。
而虽然同品级的灵石灵气含量也可能区别极大，但大体上来说，能作为等价物流通的普遍常见的一上品灵石，基本可以兑换一百中品或一万下品。
当然灵石在仙门中常见，而仙门灵石与凡人的银钱交换其实不那么频繁。
所以对于仙门中人来说日常花起灵石来的感觉可能要更毛，就比如说一株炼丹常见的灵草，如果是炼一颗常见丹药平均下来只需要一两棵的那种，可能就能卖到一下品灵石。
但仙门各派的弟子没出师前的开销本就不多，所以每月从门派领到的灵石月钱也其实不多。
丹鼎宗作为丹门，在仙门各派中已经算是比较富有的了。又因为旗下弟子们学习的特殊性，为了让普通弟子也可以有自行购买一些灵草做额外练习的自由，对于弟子已经算是富养的了。
而哪怕是在丹鼎宗，外门的普通弟子一个月一般也只能领到十到二十个下品灵石的月钱。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弟子一辈子不进入内门，他基本要花上一百年才能攒够这一套模型的月钱，当然一百年还没进内门这个弟子也基本上就已经寿终就寝了。
天鸿儿身为丹鼎宗宗主之子身上倒是不缺值钱的东西，尤其是丹药，可问题是要他现在拿东西去找肯跟他交易灵石的对象这就很麻烦了。
他不由迟疑，犹豫自己为了一套其实并没什么用的模型这样大费周章会不会也显得太玩物丧志了一些？而若是叫商阳修的人注意到，发现他四处搜刮灵石再暴露了他这么折腾就只是为了买一套玩具，商阳修又会不会取笑他？甚至告诉给父亲？
“这…我身上的灵石不够…要不、要不就先算了吧…？”
他说得为难，难免觉得辜负了那姑娘之前的用心，对方倒是并不气馁，忙道：“其实我们这里可以分期付款的！交一部分押金之后东西可以给您先留着！”
“不不不！”天鸿儿连忙拒绝，倒也不好说他其实已经犹豫要不要买了，只能说，“我就是偶尔来一趟天阳城待不久的！这样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那姑娘看来有些失望，看得天鸿儿控制不住更觉内疚，倒是那姑娘转了转眼珠，忽然道：“这样吧客人？您再想想！我也领您再四处看看？没准还有其他更合您心意的东西呢？这套舰船系列确实收藏价值更高但不太实用，客人您是做什么的呀？您是仙门的人吧？是哪派的？剑修吗？”
天鸿儿被这么详细的一连串问题问得有些难受，却不擅长拒绝对方一个姑娘，只有尽量模糊地道：“我是炼丹的，丹修，但也…学得不太行的…”
“这样啊！”那姑娘眼睛一亮就想引他往东走，“我们这边还有灵草草籽盲盒，您要不要瞧瞧？”
“不必了…”
“种类很多的！很稀奇的草药都有！像是天山雪莲、太岁、水灵芝、冬虫夏草、彼岸花，至于断肠草、食人树那些那都是基础款！”
天鸿儿本能应答道：“你说的这些气候不适宜很难养活吧。”
那姑娘一愣，眨了眨眼，似有讶异，却突然反过来站到他这边竟也似认同地道：“…对！所以生活在平原的人不常见也很难遇到活种子流通嘛！正好可以养个新鲜！”
“不必了……”天鸿儿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可能会让对方感觉受到了反驳，或许会不舒服，却也还是直接拒绝了，“我家…我们山门不缺草药。”
“那炼丹的丹炉丹鼎呢？我们有一个古代鼎炉名器系列！就是仿造了许多出土文物和历史上有记载的名器制造的丹炉丹鼎，我给您拿一下图本，我记得其中有仿的司母戊青铜鼎的、还有一个叫什么鎏金双耳金银错花炉的很漂亮、一个样式特殊很像熏球的，好像叫什么卧雏竹节莲花纹吊香球！造型都很优美的！对了！还有九州鼎！您瞧一瞧！您是丹修一定会喜欢收藏这些的！”
“不用了，我有丹炉。”
“我们也有正统的丹炉系列呢！都是丹鼎宗出品的！盖章的！符合炼丹规范的！”
“……”天鸿儿不由凝滞了一瞬，还是道，“不必了。”
那姑娘皱了皱眉，却终于转了个思路：“看来单一类型的盲盒对您吸引力不大啊…其实我们还有一些放宽了范围的盲盒，随机性更大！不一定会出现什么！更能带给人惊喜！比如针对丹修就有几个丹修系列，可能出现草药丹炉也可能出现一些辅助性的法器！还有再放宽些针对随机修仙者的或是想要修仙而不得入门的凡人的，其中价格高一些的出现不确定隐藏款的可能性很高，光我就听说有人开出过真品仙剑还有洗髓丹！直接给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打通了根骨！”
“…你们这儿还能开出真品？”
那姑娘就也笑了：“我们这儿当然有的是正品珍品，只要价钱够高，高档的盲盒出现什么都有可能。”
她指了指身后大厅的中央，上面摆了一副人王射日图，横亘十丈，纳了人族万里江山：“那是女帝时期命国手绘出的正品，遗失了近千年才被大炎找回，直到二十年前主持这绢本修复的姜丞相谋逆，其朋党尽数被清缴而致礼部大火，才又导致这孤本遗失，如今被我们老板找回，全天下仅此一份，正是我们最新推出的人族古玩系列的隐藏版。”
她又往上指了指：“您若还想这不确定再高些，想试试能不能像话本子里那样气运逆天地捡漏些惊世之物，还可以去十八楼，那里专卖芥子盲盒。”
“芥子？”天鸿儿不觉皱紧了眉头，“你说的该不会是…？”
“您别惊讶，就是芥子纳须弥的芥子。”那姑娘竟有些像是与有荣焉一般，“当年天劈魔尊于无底天堑，产生了大量的空间割裂，而魔尊不但不死，其麾下的魔族更是借此大肆推进了各项空间法术的研究，现存于世的那些空间法器也基本还都是那时期的造物。而在魔族曾经出没的地界常有细小的空间裂痕，附着在草木或其他物品之上，自成一个模糊的小世界，或孕育数百年不知其内已经孕生或吸纳了什么，甚至有不少人曾在那些芥子空间里拿到八百年前魔族所用的奇诡法器。”
天鸿儿不由听得血热，从芥子空间里获得奇珍异宝的传闻他也曾经听过，却不想这么一个做生意半仙半凡的店铺居然会有芥子作为商品出售：“那芥子…”
“芥子盲盒。”
“…多少钱？”
那姑娘瞧见天鸿儿显然很感兴趣，甚至有些紧绷，分明克制着才能不让自己显得失态，就也满意道：“那自然是根据品相会有个大体的估价，有些灵气外溢得多些，估价会高；有些少些，十几块上品灵石能买到的都有。”
天鸿儿闻言有些失望，她却意味深长地道：“其实检测灵气溢出的法子未见得准，也有不少人猜测那些芥子小空间若是足够自成一体、更为圆满，可能反而更有能力封闭自己好与外界隔绝开来，所以也有不少人反向去赌越是灵气检测的设备检测不出的，其实越可能开出更大的惊喜。”
天鸿儿闻言就也又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想试试的样子，那姑娘见状似替他考虑一般道：“当然也不是谁都能打开芥子世界的，过往打开的人要么运气极佳要么就是有些特殊的本事，如果公子觉得自己气运不佳或没有这样的本事……倒也不妨算了？”
“我……”
“银环！快来帮忙！大老板要下来了！外面布置的来不了！掌柜的让我们赶快过去帮忙！”
那姑娘忽然被别人喊了，闻声望过去不由蹙了蹙眉，略有不甘地又看了眼天鸿儿，还是跺了跺脚，急忙挤出了个笑：“您先在这儿看看！再考虑考虑！等回来我马上过来找您！”
“哎我不…！”
看出天鸿儿想要拒绝，那被称作银环的姑娘却反而立刻走了，徒留天鸿儿不免有些无奈，倒也因此没能注意不远处一个罩在兜帽披风里的庞大身影似乎偷偷地看了眼他这边。
天鸿儿四下又瞧了瞧，实在有些累，只觉得好像挺多东西都怪有意思，却又渐渐反起思自己是不是受了这里气氛的影响、太不冷静了，就想要不还是先出去冷静一下再说。
等他快走到门边，却看见了刚在外面见过的蛊术盲盒，这回倒没罩在小盒子里，似乎是给人试的。想起方才银环驱动那水行者时他其实并没太看懂对方具体的操作，他就也拿起来打算看看这东西装灵石的部分是个什么样、能不能看出来是怎么用的。
自爆、腹泻……怎么好像都容易失手坑到自己？
寻踪……会跑出去吗？
僵尸、忠情……干什么用的？
窃听……算了，好像也不是给什么正经人用的。
他想了想还是把刚拿起的窃听蛊也放了下去，倒是他站得地方很巧，恰在两片屏风似的墙面之间，透过缝隙倒是隐隐传来什么东西从上往下移动的声音。
duangduangduang的……
对了，应该是从楼梯下来的。
那声音倒不像是人正常下楼的声音，倒像是有谁家的胖孩子不知危险地在楼梯上蹦跶，叫他不由皱了皱眉仔细地多听了一耳朵，也因此更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戴斗篷的人正缓缓靠近。
“造型再有弹性一点！圆圆的、胖嘟嘟的、可爱一点你懂不懂？小女孩就喜欢可爱的东西！你弄那么像真的反而没特点！”
“……”
“胸大一点会不会？屁股大一点会不会？不脱衣服你们就不会搞软色-情了吗！”
“……”
“我说三百份就是三百份！做那么多干嘛？越多越不稀罕，你是不是不懂得吊人胃口？你不吊着他们这东西怎么升值？你不耍耍手段怎么打得出名气？”
“……”
“什么？你居然还怕黄牛赚的多压！那你不会不放货？就说卖光了谁还有本事查啊！直接让家养的黄牛抬到五十倍去卖！”
“……”
“放心！五十倍还是保守的，一百倍也有傻子接！，就是不能件件一百，到时还得把剩下的十倍八倍地一件件处理，战线拉太长！占了仓储多耗了成本就没意思了！”
“……”
“定价再贵点儿！往贵里定！价高了这牌子价值才能上去，格调懂不懂？那种只有点小钱儿的就爱花钱买这种面子，你定低了他还不上赶着上套呢！等过节了再给更穷的那波搞波促销，比你直接定同样的价位卖得还多！”
“……”
“你懂什么！这就是人性！穷的赶时兴、更穷的贪便宜！都是套路！只有傻瓜才会觉得重要的是产品！你以为这些东西买回去能有几个真拆开来用的啊？样子好看就得了！不然你以为那盒子上的保存年限真是提醒他们到期前使用的啊？那是给我们自家养的状师用的！”
天鸿儿听得眉头越皱越紧，不由透过那镂空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楼梯上有一个拿了笔和本的人正边记边跟着什么东西下来，说得让天鸿儿直皱眉的却也不是他，而是他前面那个一蹦一蹦往楼下弹的肉球。
真的肉球。
半米左右高、肉色的、好像包了一层皮或膜的、没有五官或四肢的东西。
“什么东西……？”
“客人！”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宛如探子接头般的低呼，惊得天鸿儿本能一剑鞘扫了过去，直接就在一张大脸上抽出道红印，简直就像横腰拦断了一张本就很扁的脸。
那张脸五官扁平几乎没有鼻子，却有一张格外大的嘴和一双高过头顶的凸眼。
长得……也真像只蛤口蟆。
当事蛤口蟆裹了件黑斗篷几乎把自己完全遮住，看起来就不太像什么正经蛤口蟆。
“什…你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