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千丝万合甲
罡风似刀,将稠似血海的雾蛇当中破开,隐约之中似也劈出其内一个干瘪的人形。
年轻人眉峰微聚,却是冷道:“我不管你辈邪魔又有何暗斗,你今日既来,便死在这里罢。”
他手中只一道剑也似的金光,却是光芒炽盛,击出那天斧般的一击,势若削山。明明已然耗损,却也丝毫没有颓散的架势。
一时间清风攒动,四周灵气纷纷来附,竟是自觉补上了那消耗。
显然,这光也似的长剑根本就是他直接拿灵气凝成的!
化虚为实!
该是如何被天道所钟,才能如此驯服天地灵气为己用?
他如此轻的年纪,又缘何就已经能用得这么得心应手?
看来那些猜测他是天道子的传言委实不虚。
纵然不是,如今这天泽也当真是藏龙卧虎。不怪世人都猜火德水代。不出意外,这下一任人族共主也恐怕就该是这风头正劲的天泽王庭了。
那枯山自然也看出这年轻的圣使不好对付,血雾巨蛇瞬间收拢变细——
却不是变小!
而是变得更窄更利!
血气更浓、煞气更甚!
便一记箭也似的直射年轻人灵台!
此等天骄!若不能一击毙他只怕逃也难逃!
常人虽可能不解,但若似枯山这般多杀出几十年道行,便也明白他这是以攻为守,是誓要先斩了对方!
年轻人手指微动,无形之中却似牵扯动了某根无形的细线,脚下飞艇陡然有了变化。
轰隆隆地,
严丝合缝的铁甲却露出了无数道纵横如阡陌的缝隙。
是那飞艇光滑的表面裂开了,就像组合得严谨也紧的鲁班锁骤然被敲得松散。那本是水光镜面似流畅完整的一个整体,就像一整块提纯出的硅石,圆滑的黑灰色,闪着动人的金属光泽。
然而此刻这钢铁巨物竟是自行拆解重组,龙鳞似的甲片片片竖起,仍是彼此相连、相触,像若即若离的舞者,并不是直接就这样散开,而是似乎被无形的秩序默默统御,每几片间拧转着交替位置,或是滑动错开渐行渐远,或是重新抱合。
水样的光华流过金石表面,顷刻间它已飞速变换了形态,重构成一方佛印状的巨大牢笼。
那牢笼凌空投下庞大的阴影,浩浩汤汤如黑云压城,竟就这样将整片山谷都牢牢罩住,仿佛锁定了一切生机,随年轻人手指勾动,便轰地向那巨蛇盖去。
这是万合甲。
天泽至宝。
可仿效天地万物,合成这世间最最坚不可摧的法器。
在现任圣使祭平渊手中,就是镇压的神物。
据说末法初期,此间修士还有能移山倒海的,可以山海为器,镇压邪祟,甚至重布周天星斗,引天地精气移风换水,整合一方尽归为山河巨阵来压制邪灵,可惜到底是随着末法灵气渐稀而失传。
不过就算有人还会,或许也不如这阵仗来得粗暴便捷。
只见万钧之势倾轧而下,巨蛇欲正面迎上却硬杠不过,泥鳅似的一闪便要从巨印边缘绕出扑冲向那年轻人。
然而年轻人一剑挥出,劲猛罡风削了蛇头。
只见余威劈向山岳犹且裂出数十丈深沟壑,迫得那血雾不甘却也只得被无奈压回印下,便也翻涌挣扎暴起凶戾,可其抵死之势到底穷途末路,似乎——
年轻圣使目光骤寒,挥袖横扫,远处地上那重剑巨軷便立时祭出一片光壁挡住钦天宗众人。
只听重剑嗡嗡,迎面顶住爆炸冲击。可爆炸轰出的腥风还是冲得众人瞬间呼吸困难,直觉腥风灌喉,令人作呕。
众人再能勉强睁眼却不由纷纷倒吸凉气。
只见那血雾爆破的同时也推出了漫天遍野的猩红“血丝”,仿佛是搅在一起的血雾被绞出了一道道凝集的线,很像打蛋花时出现的那种膜上好似带着的“筋”。
看来细细的,却是红到发黑,正似经年渐陈而难干的血,半凝成蠕动不息的活物一般,逮着什么就直往里钻。
那些被推到他们的近前的姑且被重剑挡下,黏上半透明屏障的则激出阵法金光,被浩然正法烧灼出浓烟恶臭。
可更多的,却是铺天盖地射向了那万合甲。
庄严佛印须臾就叫这些绦虫似的血线糊住,数以千万计的血色丝线活虫一般直往万合甲的内部钻。
它们贴得是如此近、黏得如此紧,尖尖地刺向那重新聚合得几乎没有丝毫接驳痕迹的缝隙里。
而它们细得像丝一样、像针一样、像几乎就不占体积的只一条线。
前一段被碾压、被炙烤、被迫散、被轰碎,就再顶上新的。哪怕一段又一段密密麻麻地任残尸堆成一堆堆微缩的“尸山血海”,也要像淹没大象的蚁群般无孔不入,仿佛势要渗进这万合甲的内部蚕食侵占。
很快,竟也真叫这铁石构筑的灵物表皮上鼓起一道道蜿蜒鼓动的脉络,就在缝隙边沿,是从缝里钻进去的、把里头顶起来的,仿佛是甲片新生而青筋毕露的血管。
“是血线虫!”
柳谙等人终于有机会撤开,然而看清这一幕却是霍然齿冷,旁人见到那血物挤挤挨挨乱麻似地堆在一起蠕动本就发毛,此刻见他表情更是纷纷惊骇惶惑起来。
“这什么鬼东西?!”
一个天泽的人彻底黑了脸,杂染了憎恶,难看到极点。
“邪道控傀乱七八糟的花样最多!可最常见的还是像牵丝木偶那般用‘线’操纵,这血线虫就是其中一种。它们能像寄生虫一样钻入宿主身体抢夺肉身的控制权,本身却不是血肉,而是灵气凝炼之体或怨念炼化之邪物,因而普通的阻挡是没用的!这不是坚硬能抵御的问题!”
“可万合甲上也不是没有灵气运转,怎么……”
“没用的!”柳谙绝望道,“同样的力道压在针尖上肯定更是刺人,血线虫这东西本就能够集中所有专心攻克一点,而这老怪物的血线虫更似变异一般!旁的血线虫毕竟都由人控制,操纵者精力有限,落到每根‘针’上的力道和准头就也难免分散,到底是还有抵御的可能,可这枯山的千万条血线条条都像有自己的意识!又条条都攻得如此凶狠,只怕是……”
“你这废物怎还长他邪道的志气?!”那前一个黑脸的天泽人却显然听不得别人唱衰,听懂他那语气就也怒了。
眼见他激奋之下似要动手,柳谙身后护卫的剑侍也纷纷拔剑,明明尚在同条船上,这船却竟然已经因为弥漫的绝望剑拔弩张起来。
柳谙赶忙拦下自己的剑侍,也似想要竭力维持出个和平的局面去解释,却越解释越是表情苦涩:“我只是担心你们天泽的万合甲……”
这样的至宝如今眼瞧着却快变成生生被送去敌人手里的刀,若真被敌人控制拿来对付他们,只怕是……!
那枯山早已不见了踪影,血雾爆开的瞬间那被迫现了一眼的枯瘦人影就也变得好像云也似的血雾那云翳似的虚影。
然而恰在此刻,不知从何处又仿佛是从这漫天遍野蠕动的每一条血线里,竟传来那邪戾老者诡猾的大笑!
“蠢啊!蠢哪——!”
这声音如此得意,竟让旁人这才醒悟方才那疲软的应对恐怕也不过是他故意做戏。
“你天泽的万合甲老夫早就想要了!老听你们自称坚不可摧便觉好笑!老夫这血丝线虫专能从内部攻克敌防。毛头小子!果然真没有见识!竟不知夺舍操控本就是我辈邪修玩剩的把戏!何况老夫这本命法宝比起那些小孩子家家控尸控傀的手段又霸道了何止百倍!看来今日你这万合甲也是合该易主了!哈哈哈哈!”
年轻圣使冷了眉目,手中灵刃只是无声暴涨,瞬间光芒迸现削向血丝密集处。
可惜无用。
那些聚作一股,似小溪分流的血线哪怕被罡风割裂却又很快汇向一处,虽有折损,却仍是刁钻,竟也似被无形的力量统御了一般,却叫人根本也砍不到那负责指挥的枢纽关键,倒和那万合甲如出一辙。
“没用的!”枯山如此得意,笑极这些所谓正道见识短浅,“你知道老夫这血线虫里炼了多少怨鬼进去么?这里的每条血线上糅合淬炼的怨念都早已自成一体宛如新生!这里的每一根也都可以匹敌独当一面的厉鬼煞物!”
年轻人闻此却忽然变了脸色,却也不是惊悸,只见他眉峰下压,竟显出非人的冷冽:“你害人炼器,不怕遭报应么?”
他那声音低沉,额角也已然沁出薄汗,面上虽不明显,暗中控制那万合甲抵御侵袭的法力却也恐怕早就运转到极致。那万合甲上的光华向来内敛,此刻却也不由被灵力的飞速运转烧得光芒大作。
可饶且如此像是祭出一切竭力筑起大坝,这趋势也似终将抵不过那钻人脏腑的邪祟血线。
不断攀援的脉络似爬墙虎一般茂盛地开出血腥不详的花,逼得好像始终没什么动作的年轻人也终于呕出口黑血。
空中的万合甲震动得越来越剧烈,簌簌的声响似从内部震起来,柳谙等人看得愈发惊心,竟觉得那抖个不停的万合甲竟也真像有知觉的活物一般在垂死挣扎。
枯山冷笑:“你也配鄙薄我邪修的手段!难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就干净么?这万合甲不也是你们祖宗剖了石精肚腹强抢来的?”
“你胡说什么?!”底下众人闻言却是或惊或怒。
“老夫胡说?那补天之石吸了天地精气孕育多年才有了这千万块甲石,这些甲石就像同卵胎生的兄弟,否则怎么可能彼此感应如同一体?你天泽拿来驯服用了难道就不觉得瘆得慌!”
那年轻圣使仍只吃住力道维持手上结印,不言不语,神色也只是凛冽,然而下面的天泽众人却忍耐不了:
“你胡说八道!”
“荒谬!”
“谁家法器不是拿灵石炼的?!这万合甲再珍贵也不过就是灵石而已你凭什么类比成人冤枉我天泽!”
“别以为抹黑我天泽便能洗白你这种妖邪!”
可枯山的邪笑却狂肆地响彻山谷:“不信是吧?你们这群…哈哈哈哈!难道你们真以为这天地间浑然一体的联系竟能是那般好得的?黄口小儿自!欺!欺!人!老夫就告诉你们!这世上如臂指使的联系就只有两种!要么,就是生来就是一体!要么!就像老夫这法宝上的戾气一般被后天炼得宛如新生般合做一体!
“若你们当真两种都没沾!又怎可能有这万合甲?!”
“你!”
下面那些天泽道修已然怒极,而密密裹得万合甲几乎透不出光来的血丝线虫也涌动得更加凶猛!
便就在那瞬间!万千血线沸腾暴起!
仿佛势要将那万合甲也彻底吞作自己的一部分。
绝望之中,万合甲似也发出了濒临被寄居主导的哀嚎。
年轻的圣使却反而舒开了眉头,手上结印飞速变换,却是冷道:“……你既如此想要,就送你罢。”
轰!
一片飞来的石甲切进地里!深插进坚实的土地,与此同时万千金甲爆射向四周——
切石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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