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仗势欺人”
天鸿儿觉得妙紫弦这人多少有几分幼稚。
就是说这个人强归强、资历老归老、厉害归厉害,却又不时会透出一种矛盾的……稚拙来。
换成撒盐直白点的翻译或许就是:像个傻子。
因为妙紫弦这人嚣张跋扈的时候就好像巴不得能让所有人都看出他有多不好惹,而这种努力反而会让人觉得他幼稚。
可以说其人炫耀的手段过于直白,粗浅得简直就像只挺着胸脯努力练好打鸣的小公鸡。
而这样拙劣的炫耀手段遇上撒盐这种最擅长揪人短处的也就难免要比较凄惨。
毕竟,
撒盐其人,
用撒盐自己的话来说,是当真“常能看到那些牛逼的人怎么装逼”,
而撒盐其人,
再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也是真的“擅长伤口撒盐”。
“你撒钱几个意思?”
“万一人家只认灵石结账,你这不就抓瞎了吗?”
“而且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修仙的,你非要撒钱撒得跟个暴发户似的?你是以前没见过钱吗?还是怎么着?”
就连天鸿儿也不得不怀疑她对妙紫弦忍耐度的践踏是不是有点过度。
这哪里是在挑战人家的忍耐底线啊,这分明就是在别人的雷区里载歌载舞。
“撒姑娘,别说了…”
饶是天鸿儿也不由担心起自己如果再拦不下对方是不是就要亲眼目睹一场凶案的成型,而撒盐却很坚持:“不。”
“可为什么啊…”天鸿儿也是当真无奈。
倒是撒盐视线坚定可称郑重,严肃得简直令人发指:“你没看见他刚才理直气壮的样子吗?他居然和那姓姜的姐姐说他尽量不生气?真是太欠揍了!说得都好像不是他先找的别人的茬了,就凭他能这么不要脸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能怎么个不生气法。”
天鸿儿:“……”
她这“不要脸”三个字说得也委实是过于掷地有声,也过于故意挑衅了,挑衅得让走在前头的妙紫弦都不得不回头瞥了她一眼,而妙紫弦压低的眉头也显然是不加掩饰的不快:“你怎么还跟着。”
撒盐假笑了一下:“没办法,毕竟职责所在嘛,当然如果前辈能指天誓日立地保证绝不再像之前那样没事找事我自然也不想跟呀。”
她这讽刺直白得几乎连伪装都没有了,妙紫弦冷冷地睨着她说完,也终究只还了她一个假笑:“那你就跟着吧。”
他这么说完倒也真似决心不再理人,只撇过头去与那自称姓姜的女子进了间成衣店,天鸿儿见状没急着跟过去,倒是忙拉住撒盐轻声劝了劝:“你这又是何必?若真刺激了他不反倒是弄巧成拙了么。”
撒盐倒全然只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如果只是这么点刺激就能刺激得他爆那他迟早也得爆,与其留别人踩雷倒不如让我先来趟一趟这雷区。”
天鸿儿闻言沉默了一下,不由捏了捏鼻梁,像是因为她的理由也不免多了分妥协,却到底是忍不住叹息:“可你这么做看起来真的很不好看。”
“有什么不好看的!先没事找事的又不是我。”
天鸿儿再度沉默了一下:“但你这样真的很像在欺负小孩。”
“……”
这话来得也实在是有点…令人震惊,叫撒盐也不由像是被他噎得狠了,一时间瞠目结舌好不容易捯顺了气儿才能勉强挤出来两句:“小孩?!就他!”
真按年纪算的话恐怕这妙紫弦比她撒盐的曾曾曾曾曾祖父还要大吧?!
到底是谁比较年少有为不自卑啊?!
可天鸿儿也不得不无奈,他指了指另一边的妙紫弦,而后者一身淡绿色的衣服,腰佩一把水蓝剔透的小剑,画风清丽得简直就像一个秀气的小姑娘,再加上那么一副心智也委实低龄的样子……
叫撒盐也不由短暂地难以成言。
天鸿儿唯有叹息:“无论事实如何,这事实都显然有一幅不会令你喜欢的表象。”
这话可着实扎准了撒盐的心。
天鸿儿也不想气她,然而世事如此,往往都是真相敌不过表象,有那表象传谣的功夫,真相早就被按在地上摩擦至死了。
撒盐憋得心堵,然而她毕竟也是有点儿好面子的恶习,意识到这确实不大好看,也不得不稍微妥协了一点,遂咬牙道:“好,看在他…恩恩啊啊的份儿上,我就不说他气鼓鼓得像个□□了……”
她顿了顿,许是犹且不甘:“我说他气鼓鼓得像个青蛙总可以了吧?”
天鸿儿:“……”
另一边刚站到掌柜柜台前的妙紫弦闻言也终于不可置信地回头瞪向了撒盐,显然这人的耳朵也远比常人的尖,只是憋到这里才终于忍不住震惊,也终于忍不住暴露了气恼瞪向后者。
显然比起□□来,青蛙在他这儿也算不上多么讨喜。
只是灵光骤然追上怒气,也叫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从□□到青蛙的转变背后所延续不变的逻辑,也就叫他不觉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的绿色:……
虽然不是一个绿吧,可哪怕他绿得跟早春枝头的叶影一样浅淡,撒盐也显然不会管他绿得是不是不够深邃。
天鸿儿瞧他眉头皱得仿佛当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审美,也不由觉得这人于吵架一途也委实不擅长得甚至有一点可怜。
那家店铺的掌柜倒是没听清他们这些小孩子般的吵嘴,见人进店忙热情地迎上,凭着本能着重招呼起了两人中更高大的那个:“欢迎欢迎快请进来!几位客官这是来挑什么的呀?本店今日刚上了几个新样式,正好可以给…给姑娘您…看看……”
掌柜语声渐消,仰着脖子,不觉咽了口唾沫。
好在他忙意识到了自己此举不妥,赶快试图捡起自己的专业素养,一边犹且因着脖后的酸痛不觉暗叹那姑娘的高大,一边往两个来客身上来回打量,终于注意到另一人正低头直盯着自己的衣服猛瞧就也自然猜测道:“姑娘是带弟弟来买衣服的吗?”
妙紫弦闻言皱眉,不由抬起头来硬邦邦地又莫名有些执拗地指出:“我是她夫君。”
“啊…”那掌柜的一愣,两度打击下唯有凭着本能竭力维持住推销的热情,“那、那您需要增高鞋垫吗?本店的鞋垫增高效果极好,绝对能满足您的需要。”
就见妙紫弦茫然地愣在了那里。
那一瞬间,天鸿儿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
然而噗嗤一声,他的耳朵里也瞬间充满了撒盐欢快的笑声,惊得他赶忙从妙紫弦杀人的目光下拉走了没憋住笑的撒盐。
“你干嘛呀!”撒盐突然被迫脱离战场也难免是有点不情愿。
天鸿儿头疼得只能捂住了脸:“你就没觉得我们这样真的很像在欺负人吗?”
撒盐轻咳了一声,倒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是想嘲笑人矮,但他那样傲慢的混球突然一脸懵逼真的很搞笑噗哈哈……”
天鸿儿无奈地只有猛盯着她瞅。
“好啦…”撒盐也是没辙,“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那现在怎么办?本来正好好的不对付着呢,突然来这么一出,搞得我现在道歉也不是继续不对付下去也好像只是缺德得更加过分了。”
天鸿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劝道:“……其实我觉得那妙紫弦并不太擅长与人争论,你这样单方面‘凌虐’他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何况你都这样了他都没想杀你,为人应该…也不算太坏吧?或许他刚才真是一时抽风在闹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脾气,既然他刚也都说会尽量克制了,要不你也…就这么算了吧?”
“啧,我也没想怎么不算,只是…其实我原本是想…”撒盐吞吐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坦白些什么,熟料这热闹的街市由远及近突然传来了骚乱的声音,“怎么回事?”
她骤然严肃起来,二人很快发现骚乱的源头竟是一匹飞奔进闹市的疯马,马后烟尘滚滚,竟更游街般捆住了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一条长绳当街拖拽,女子背后已然鲜血淋漓。
撒盐本能上前一剑斩断长绳,回头着急去看那继续驰向人群的疯马,好在天鸿儿飞身滑过疯马身前,单手抓住马缰,似陀螺回转,借斜滑之力猛地一曳就将那疯马撂倒。马匹长嘶挣扎剧烈,却被他猛一剑鞘击在颈侧,竟也像人被劈中了后颈般晕了过去。
撒盐赶忙解下外衣披在那姑娘身上,可惜她穿得干练外衫不大,遮得有些捉襟见肘,好在一旁随即被递来件红色外袍,是天鸿儿:“用我的吧。”
后者皱着眉犹且严肃:“这是怎么回事?”
撒盐也是气极:“在天阳城闹市纵马还…还这么无耻!我定要查出是谁居然这么无法无天!”
她怀中的女子被人系在马后拖拽显然已有一段时间,此刻伤势较重半昏半醒,见到二人后她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抓住撒盐的手就似想说些什么,然而其人气息虚弱,撒盐见状便打算先将人抱进屋内。
可那疯马拖人显然是有些游街的意味,能做出这种行径的人也定然会关注后续。
他们还未能离开街上,就有一辆马车从那疯马驰来的方向驶了过来。
马夫扬鞭驱赶挡在前面的人群,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很是威风:“敢挡我们少爷的路你们活腻了是吧?!还不快滚!”
然而他猛然挥向路人的鞭梢却被天鸿儿一剑斩断,震得这马夫惊惧之下慌忙瞪向来者。
马车缓缓停下。
天鸿儿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然而自那马车上,却竟缓缓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可真是好生知礼呀,师弟。”
那声音低沉,慵懒地显出一点极轻微的不悦,却叫天鸿儿本能一顿,不由震惊,蹙眉瞪向车厢怀疑道:“商阳修?”
只见那马车异常宽大富丽,车后车门被人推开,只斜斜露出半扇。
那马夫回过神来赶快奔去车后,从车下放出一整块黄檀木雕就的木板,倒是接驳住那车身构成了一整个用于下车的结实斜坡。
但见他殷勤地帮着几个仆从模样的人从车上推了一把轮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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