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梧国,南平侯府。
一个黑衣挺拔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前,看着雕花窗柩外盛开似火的凤凰花,紫金龙纹熏香炉里瑞脑清香袅袅。
“侯爷,已经派人去罗耶山上暗卫还没有发现熠王的下落。除了我们,还有人也在找王上。”一个暗卫回禀道。
“还有其他人?”看来熠王这场狩猎钓出来不少大鱼,南平侯转过身问道,“那些人可有发现你们?”
暗卫摇头:“没有。”
南平侯从一旁的桌案上拿去一盏茶,轻抿一口,道:“那就好,加紧时间去找,务必在其他人之前找到王上。记得,派几个人去查查,这些人的背后是谁。”
“是!”说罢,暗影跳出了窗外。
暗卫刚走,穗禾急匆匆的就跑了过来,拽着南平侯的胳膊,焦急道:“爹爹,还没有表哥的消息吗?咱们把府兵也派出去寻找表哥好不好?”
南平侯拍了拍穗禾肩头:“穗儿,为父知道你担心王上,想尽快找到他。可穗儿你想想,这么多凉虢人能在王上狩猎时悄无声息的潜入埋伏在罗耶山,显然是咱们淮梧朝中出了奸细,与凉虢人里应外合泄露了王上行踪,这附近定然不止这一些凉虢人,若为父将府兵倾巢而出去寻找王上,如何保证你们的安全?”
“哼,爹爹你不去找,那我自己去。”说罢,穗禾剁了剁脚跑了出去,叫都叫不住。
南平侯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穗禾是认真的,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拦不住。可现在的罗耶山可不太平,南平侯想找到王上,确保他的安全,可有些不知道是谁的手下,是巴不得王上再也回不来。
“季平,你带几个府兵暗中保护郡主。”南平侯对着亲信季平吩咐着。
紫竹成片,绿意盎然,几株绣球般的洁白琼花夹杂其间,一旁的玉兰花亦开得极好。
这一片的绿树繁花,无人欣赏,一阵清风夹着剑意朝琼花而去,朵朵琼花蝴蝶般旋转而下,穗禾持着长剑立在簌簌蝴蝶般缤纷的琼花下,出尘绝伦,似九重天上不可亵渎的神女。
“真的气死我了!爹爹一点都不关心我,哼,居然还派人堵着门不让我出去找表哥。”穗禾气呼呼的劈着无辜的琼花。
穗禾从南平侯的曼珠院出来后,去了前门后门小门,不管哪个门都被人拦着不让出去,气得她就在这摧残琼花。
既然不能从门出去,那,我就等天黑了翻墙出去。想着,穗禾回到居所翠凰院收拾好东西,偷偷摸摸的绕到后院,就在高墙下坐着。
夜幕降临,布星挂月,巡逻的府兵来来回回,穗禾借着夜里的昏暗,躲在大树后头,才没有被发现。
穗禾寻了个时机,飞上过高墙,轻盈落地,她拍了拍手,一回首,就看见秦潼站在她的身后。
一身的黑衣,几愈与黑夜融为一体,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那双眸子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他的手上提着一盏照明的琉璃夜灯。
“你是来拦本郡主的?”穗禾往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开溜。
秦潼那双分外明亮的眸子眨了眨,将琉璃灯提起来道:“不是,属下也担心王上,亦准备去罗耶山找王上的。”秦潼看穗禾的语气,还有她身上背着包裹,就知道穗禾是要去找熠王的。他也一样,背上背着个小包裹,那里头是一些干粮和一些野炊用具,还有驱赶虫蛇毒物的药粉。
秦潼已经熠王宫里的一切安排妥当,如今王上失踪,朝野上下心思各异,他也不知道谁人可以信任。那些派人去罗耶山寻找王上的人同样心思各异,不知是真的想找回熠王还是另有目的,他必须先一步找到王上,将他安全护送回来,他才能安心。
没想到,正好碰上翻墙出逃的穗禾郡主。
“那就好,快走吧,不然被我爹爹发现他定然要将我关起来的。”说着,穗禾拉起秦潼右手的袖子,左顾右盼的往前走着。
心,突然跳得极快。秦潼愣愣的,由着穗禾牵着他的袖子。
今夜是七月初七,七夕佳节,本是举国同庆的好日子,往日的熠王宫内,总会出现穗禾的身影,缠着旭凤陪她放天灯。今夜,穗禾不见人影。
夜风一过,树叶沙沙作响,不过仲夏初秋时节,天气昼夜相差有点大,可也算不上多寒冷,可嘉禾已经披上了斗篷,冰凉的指尖触冰凉的天灯。
嘉禾手里拿着天灯,月落一路陪着她来到了空旷的前院。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色皎洁明亮,就好像那日见着的白衣仙人,也是这样皎洁明亮的寒月,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风景。
嘉禾将天灯展开,点亮天灯,温热的天灯让她更加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指尖的冰凉。她举起天灯,在月落的帮助下,放飞天灯,看着它缓缓升上高空,混在众多天灯之中,看着它随着其它天灯一起一点点变小,变成一朵朵繁星,慢慢消失在她的眼前。
“希望穗禾能尽快找到表哥,也希望我能再见到他。”嘉禾闭上双眸,双手合十。
那小小的天灯上,承载着嘉禾的心意,却不知道能不能到那个人手中。
“郡主,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不然你的身体受不了。”月落一手提着乌金碧梅宫灯,一手扶着嘉禾。
“好。”嘉禾在月落的搀扶下缓慢的往回走,抬眼看了看依旧明月高悬的夜幕苍穹。
锦鲤仙人,你真的能看见吗?
“咳咳…”嘉禾用帕子捂住唇咳了两声,松开帕子,洁白的帕子上是大片鲜红的血。
看到嘉禾手中被鲜血染红的帕子,月落紧张道:“郡主,你又吐血了,我不该让你出来的。”
嘉禾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月落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的,我的身体就是这样,已经习惯了。”
“郡主!”月落看嘉禾这满不在意的模样气得直跺脚。
“好啦,咱们回去了。”嘉禾靠在月落身上,刮了刮她的鼻子。
天界,布星台,黑蓝色的夜空,漫天的璀璨星辰近在眼前,尽收眼底。
润玉施法布夜挂星完毕,却依旧没有离去,他在等着什么。
不多会,鹅黄的天灯一盏接着一盏袅袅而上,漫天飞舞似与星辰融为一体,不知是星还是灯。
一盏又一盏的天灯上字迹不同,各自有各自的希冀,它们一盏一盏的缓缓熄灭,一盏又一盏的化作尘烟消失不见。
润玉一伸手,万千星辰里的一盏天灯便飞到了他的手中,灯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只不过这一次的内容,与往日不同。
我生辰将近,你会出现吗?
这是嘉禾的心愿,她也知道这是奢望,却依旧抱着期望,期望她的锦鲤仙人能看见她的消息,听见她的心声,与她见上一面。她在这红尘人间所余时间不多,死后魂归冥府,忘记一切,再次往生,那便更见不到他了。
以往润玉都是轻轻合掌,天灯在便在他的手中化作尘烟,今日他留下了天灯。
今夜,润玉又悄悄潜入姻缘府,站在观尘镜前,看着镜中人。
嘉禾回到灵禾院,不多久便安寝了。她窝在厚厚的被子里,一层又一层的被褥下,她依旧瑟瑟发抖,时不时的咳嗽。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十年前嘉禾历了生劫,不知还要历几苦才能飞升归来。
镜中的嘉禾,与凡间她的模样大相径庭,想来是冥帝有意为之,怕天界中人发现嘉禾的存在。
润玉站在观尘镜前,不自觉的伸出手去,碰到的却是一场空。
丹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润玉身后,道:“玉娃,你既忘不了她,便去看看她吧。”
润玉每日都悄悄的来这姻缘府,丹朱做为姻缘府的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来着,怎么会看不出来润玉心之所系,究竟是何人。
只是丹朱不明白,既然润玉心之所属是另一个人,守着那个婚约干什么。说来也怪他那个天帝皇兄,没事立什么婚约,这一纸婚约惹得四个人不幸福,四个人痛苦不堪。
丹朱的出现,在润玉的预料之中:“叔父。”
“玉娃,我看你喜欢的人是这个嘉禾吧,你既然深爱嘉禾,为何又要娶锦觅呢?”丹朱走到润玉身边,看着镜中的嘉禾不解的问道。
“叔父明白,润玉是个守信之人,这是父帝和水神立下的婚约,作为儿子晚辈,如何违背?”润玉无奈的笑了笑,继续道,“想必这么些时日,叔父也看出来了,嘉禾穗禾她们是一体双魂。穗禾是母神的心腹,是她看中的火神妃,穗禾喜欢的也是旭凤;而嘉禾不过是依附在她身上的游魂罢了,生死难料,我和她,要怎样在一起呢?”
“唉…”看见有情人不能在一起,丹朱作为月下老人,十分的头痛,头痛呀。一体双魂的破解之法丹朱似乎在哪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等找到了再说吧。
“老夫最看不得你们这样子了,有情人便是要在一起呀,管它什么婚约,只要没成婚,就该争取才对,免得到时候自己后悔。”丹朱是过来人,他一直在想若是当年他能勇敢些,那该多好。
横亘在润玉与嘉禾之间岂止是一纸婚约?若被天后发现嘉禾的存在,发现她和润玉关系匪浅,天后定然不会放过嘉禾。润玉要保全嘉禾,就必须放弃嘉禾,不要跟她有任何瓜葛,不让天后和母亲有机会伤害到她。
润玉避重就轻,并未接丹朱的话:“嘉禾身份特殊,还望叔父保密。”润玉笃定丹朱不会将嘉禾的存在公之于众,丹朱这么多天悄悄的看着润玉,自然也会去查嘉禾,那眼尾花别人不知道,丹朱却一定见过。
“自然。”丹朱一口应下,这是他亏欠某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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