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混上真传弟子，但萧炎后面又仔细的想了想，发现润玉还真没答应过这事，全是其他内门弟子在揣测。

那就没的说了。

好在即便身份没有实质的变化，萧炎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这句话倒不是说他本来日子有多难过，只是实力提升，待遇也提升了。

“来。”润玉直视着他，简洁而干脆，“拔剑。”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感受到了亲传弟子的待遇。

萧炎总觉得自己的剑道天赋多么差，这倒是言过其实了。如果将常人的天赋量化为60，他在剑道上大概有50，其实算是中规中矩的平均范围内——但是，他在五行神通上的天赋可能有100，于火行的神通上甚至能达到300。与其说他的剑练得太差，不如说他的火行实在是修得太强了。拿三昧真火举例，作为火行最强神通九离玄火的必备前置，修士筑基期也就是勉强入个门，能在金丹期修出木中火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能修出石中火的天才世所罕见，但萧炎才刚刚突破金丹，三昧真火的神通就自然而然到了空中火级别，几乎没有遇到瓶颈。

与这么强大的火行天赋相比，剑道也难免黯然失色。

其实被天玑峰主所贴身指导，差也不可能真的差到哪里去，外人不知道，萧炎自己还能不知道吗，润玉表面上看着是那种扔个剑法让他自己悟的师父类型，实际上对他非常用心，这才让他就算只有50的天赋照样能追上100天赋的人。身边没有合理的参照对象，日日只能用润玉衡量自己可能才是让他产生这个错误印象的一大原因。

就比如现在……萧炎脸朝下趴在草地上，手指徒劳的扒拉了一下，慢慢支起身，先转头呸呸吐了两口草末，放弃的松开了手中紧握的赤霄剑。

收拾他这么一个小小的金丹期，自然用不着灵力，事实上，润玉用得一直是剑身，控制得精妙绝伦，萧炎外衫上连一点裂口都没有，但从突破金丹期开始，就被叫到山顶一直揍到现在，心理上还是受了很严重的创伤。他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不怎么想爬起来：“峰主，您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的。”

就这么闲吗！这么闲吗！这么闲吗！

后面这句腹诽只敢在心里叨叨，不敢说出声。

润玉手里握着的还是之前萧炎所做来练手的那把木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来的，萧炎此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随意的挽了个剑花，挑眉轻飘飘扫过萧炎，该说不愧是剑道第一人吗，分明是最温润清雅的眉眼，却蕴含着最风起云涌的锐气，只一眼，便是极叫人难以忘却的颜色。

“你炼火为丹，灵力虚浮。”他淡淡道，芙蓉面上看不出半点神色波澜，“本座是在帮你稳固根基。”

萧炎捏了捏鼻梁，心中有些古怪。

他情商很高，至少在不涉及感情方面的时候，尤其高。润玉这话说的，貌似还刻意强调了一句，听着怎么像是……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该说不说，他还是第一次听润玉自称“本座”。

……好像还挺帅。如果以后有机会，他要不要也搞个自称？自称什么好呢，“本尊”？

然而抛开这点放飞的思绪不谈，萧炎有这种怀疑也不是无的放矢，他固然知道自己当时强行突破的后果，以龙凤焱结丹，强则强矣，却需要花费比常人更久的时间去温养稳固。这本来也没什么，特殊金丹往往会比寻常金丹期强出数倍，多花点时间也合情合理，只是时间赶得不好，门派大比近在眼前，不一定来得及。可能是这个原因，润玉才会亲自帮他打根基。

——但是打根基又不是真的只能靠打！他不相信润玉没有其他方式！

仿佛能够看穿萧炎心中所想，润玉星眸中微光闪烁，羽睫轻轻压低，遮住双瞳，而后，他清浅的弯了弯唇，竟流露出一丝柔软的弧度。

宛如雪华流转，明月照夜。

那时午后风景正好，秋风怡然。他笑起来，整座山峰的光色好似都被他拖曳而来。

这是萧炎第一次见到天玑峰主的笑。

虽然很浅淡，虽然只是一闪而逝，虽然他根本没明白后者是为什么而笑。

但他无缘无故的意识到了一点，这段时间对润玉似乎是一种放松，不知道是因为指导剑道有趣，还是因为削记名弟子好玩。看他这般，无端会让人觉得，后者还挺喜欢这样，甚至会无意流露出几分并不属于寻常的性情。

可是……以萧炎的了解，天玑峰主分明向来是偏爱独处的性子吧。数百年来，天玑峰空无一人，堆积了皑皑白雪。清冷，疏离才是常见标签。纵然这里面的确可能有外人曲解，萧炎也不认为自己能够特殊到让润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他暴露另一面，亦或是改掉上百年养成的习惯。

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

算了，任何人都有秘密，想想他自己也很奇怪，不该苛责润玉如何。

疑似被当做放松对象的记名弟子乖巧道：“是，是。萧炎多谢峰主，峰主为我费心了~”

他看到润玉又克制不住的轻勾了下唇角，好像真的被好话给哄到了，语气都微微放缓了些：“既是累了，便放假吧。”

云卷云舒，白衣的仙人负手背于身后，也像极了天上寥云。

“说来，距离道宗接引就三日了。我知你擅火行，但是……此次大比，我希望你给其他门派留下的印象是剑道，而非火行。”

萧炎： ？怎么就还剩三天了？他挨打挨了这么久吗？这是什么山中无岁月世间已千年……

萧炎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是。”

回去之后，他又琢磨了半天润玉为什么莫名其妙给他这个要求，合体期大能的心思真的很难猜。深更半夜突然坐起来，恍然大悟。

简单点概括，润玉的意思那不就是要他为天玑峰争光吗！直说作为天玑峰弟子要尽量用剑道不就行了吗！

他懂了！

门派大比出发前夜，萧炎还坐在洞府里，写写画画思索了很久。

他并不介意润玉的要求，看在润玉用心指导了这么久的份上，萧炎还是愿意尽量配合一下的。

这也符合他的利益。

“低调”。

记忆是一片空白，唯独这个意识刻在骨子里，不能高调，不能太引人注目，仿佛是剥离记忆前最后对自己的提示与警醒，反反复复缠绕在梦魇里。

有人在寻找他吗？他在躲避什么危险吗？

很难不生出这样的怀疑。

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以至于出现什么异常都不令萧炎感到奇怪。哪怕有其他记名弟子掩饰他的特殊，可放在袋中的锥子终究是会刺破囊底的。作为天玑峰主所收的第一个弟子有利有弊，这个身份让他可以得到润玉的羽翼庇护，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也让他不可能真的泯然众人，不可避免的需要展露锋芒。

好在不是亲传，只是记名弟子，就多了很多操作空间。

衡玑居内自然有烛火，但萧炎没有点，仗着异火为所欲为。深红色的火焰飘浮在他面前，放出淡淡的辉光，照亮案上玉简。

在他被润玉压着揍时，宗门内也举行了一场比试，选出峰主亲传之外也要一同去参加门派大比的名单。此外，掌门也通过其他渠道，拿到了其他门派精英的名单与粗略资料，为他们提供了一份敌情参考。萧炎对着那份参考资料研究了大半夜，判断自己能打到什么水平，该打到什么水平。

朱笔勾勒，墨笔划去，会想到传说中的生死簿。

不过区区一场大比，甚至是不涉及生死的比试，倒也不至于这么给自己抬咖。

火行可以作为压箱底的手段，但的确不适合常用。天玑峰的弟子应该用剑，也只能用剑。萧炎的确没有多高的剑道天赋，单纯的剑道水平根本没法和其他门派的天才弟子一战，但谁也不会相信，堂堂合体期大能会抽出一个多月的时间全天候“指导”他吧，凭借这点生拉硬拽出来的剑道水平，冒充一下剑道“天才”，蒙混过关应该不成问题。

“怎么感觉你一直这么兴奋呢？”

萧炎暂且的放下朱笔，抬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火焰。

深红色的光落在浅蓝的记名弟子衣袍上，绽放出奇异而诡谲的色彩，看久了可能眼睛不太舒服，但作为萧炎自己的火焰，亮度尽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

无数火行修士毕生追寻天地异火，可能都只是次次失望的结局，他能在金丹期就炼化异火为丹，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他后来也意识到了，其实将龙凤焱展示给润玉都算得上是一种冒险，哪怕润玉不能炼化，龙凤焱生于真龙与凤凰陨落之地的特质也会让妖族对它趋之若鹜，与妖族交换就绝对只赚不亏。但可能是因为实力与身份极高的原因，润玉对异火并没有什么兴趣，还会提醒他不能显露于人前，这某种意义上增进了萧炎对润玉的信任。

眼下来说，他炼化龙凤焱的时间不太久，还需要时间和异火培养亲密度。

青年伸手，龙凤焱落在了他指尖，亲昵的跃动了一下。

分明在玄珑城时也还好，除却刚炼化的时候有些异常，并无明显反应。偏生回到天玑峰之后，龙凤焱就一直格外躁动，到现在都没有安静过。

深红色的火焰依然在闪烁，一瞬变化做模糊的凤凰形态，刚刚凝聚出来就又破碎开。火光变幻流动，如凡间的皮影戏，很快化作了细长的龙影，翅膀舒展，隐约能看出翅膀边缘柔软的羽。

比凤影要清晰许多。

龙凤焱维持着这个形态，围着他的指尖转圈圈，穿梭灵动。这个时候，就完全看不出来它曾经在玄珑城将黑蛇催化成黑蛟那副狂暴的样子了。

*润玉：不，你不懂（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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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烛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