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喀莎这样说，李云祥没接话，但却鼻子一酸……突然有一种放下的踏实感。

而这时，喀莎又开口了。她试探般地、喟叹般地，喃喃地说：“云祥哥，你知道吗？……你这次回来以后……真的变了好多啊。以前的你，感觉什么都不怕，为了出一口恶气，你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现在，你好像会‘怕’了。因为有了特别在乎的东西？你变得很稳重、很谨慎……甚至可以说，很温柔……这都是因为遇见了嫂子吗？”

“……嗯。”

李云祥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高挑的金发身影，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容。而他在给出肯定答案的时候，其实也是给了喀莎对于兄妹关系的一个肯定的认知。

“哇……真是美好的爱情啊！”于是小女孩儿话锋一转，又开始调皮地叫嚷，“好想知道嫂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我这个不懂爱的哥调教成一汪春水！难道是什么绝世美人？……”

“那是，”李云祥的笑容得意起来，“你嫂子漂亮着呢。”

“那你还藏着掖着！还不快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就是因为漂亮，我才要藏起来！”李云祥也开起玩笑，“嘿嘿……省得你们嫉妒我。”

小女孩儿气急败坏，“……李云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我要和老李告状！说李云祥在外面偷偷玩弄别人感情！不敢带回家见家长！让老李揍你屁股！……”

“喂喂！”李云祥也叫起来，“你个臭丫头片子……‘老李’那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了！等下再带你去买个蛋糕好不好？但是我找对象的事先别告诉老李，我得和你嫂子商量好再说……妹啊，这事儿可就你一个人知道，所以你得站在哥这边，知道不？”

“就你一个人知道”和哥讨好的语调显然取悦了这小女孩儿，喀莎乐滋滋地捅捅她哥的背，笑眯眯地说：“和你统一战线可以呀……但是我要最大的水果蛋糕！”

“好好好……”

李云祥笑叹了口气，无奈摇头，一边和喀莎斗嘴取乐，一边将车头一拐，开进了一条熟悉的道路——

李云祥不会忘记这里。他曾在这里的“假工厂”边遇见敖丙、激怒敖丙……后来也曾无数次在同样的地方与敖丙重逢，觉醒哪吒力量……最后杀了敖丙。只有最近的这两世……他再也不是用仇恨的目光去看敖丙了，而对他人态度十分敏感的敖丙也就不再敌视他，最后，他们竟然还互相产生了感情，走到了一起……所以，纵使现在故地重游，他也知道，他再也不会和敖丙发生任何流血冲突了，因为……敖丙已经是他的人了。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李云祥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和空空荡荡、杳无人迹的门口，释然地笑了笑，才重新拧下油门出发。他走得干脆，所以也就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黑色轿车正隐在“工厂”的阴影处，当他疾驰离开的时候，它也静静地发动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幽灵一样跟在摩托车的后方。

——

敖丙叫家里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却用“想独自散散心”的理由把司机赶走，然后自己开上车，朝“护心鳞”显示的方位赶去。

不过路上他就发现“护心鳞”的位置在变，已经不在那个叫做“万乐坊”的歌舞厅了。他大概推测出了李云祥的行进路线，于是便在自家某个水厂附近等他经过，果然让他逮到了那小子正帅气地骑着“红莲”，载着个女孩，两人欢声笑语地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敖丙气得咬紧了嘴里的烟，拧紧了方向盘。但还好理智告诉他不要这么快就下结论，于是他便继续开车一路跟了上去。他知道李云祥还算比较机警，所以他也不会跟得太紧，反正他有“护心鳞”做保障，根本就不怕跟丢。他原本以为他们的目的地会是饭店或者海滩，甚至宾馆……然而，看着眼前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狭小、房屋变得越来越低矮，高楼大厦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排排毫无缝隙地挤在一起的简陋的平房或棚户……敖丙的脾气也渐渐如他吸完的那支香烟上冒出的袅袅烟雾般，一点点消散。

高级轿车进不去的狭窄的、满是老旧电线杆的巷子，于是敖丙下了车，想了想，化身为猫咪大小的龙形，借着夜色的掩护，在这些他从未见过的丑陋屋顶上攀爬跳跃着。

“爸！金祥哥！我和云祥哥回来啦！……”

他的感官很灵，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见女孩子兴奋地钻进一家还算宽大的房子——房外的粗糙门面上则写着“老李修车厂”，听见她活泼地和家里人打招呼的声音。“慢点儿！……这丫头……”他的小男朋友笑叹着摇了摇头，在门口停好车，提着蛋糕盒子，也不急不慢地走了进去。

再之后，那间平房里所发生的一切他就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但他能通过灯光的熄灭、亮起和男人们唱的生日歌轻易地推断出，那是李云祥在和他的家人们一起，给他们家最小的女孩儿过生日呢。

生日……

敖丙不喜欢过生日。他复活才只有几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尤其是前期，每天都在学习现代的各种知识、练习法术，以及与背后的人造脊椎共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一段时间……突然就有手下告诉他，三太子，今天是您的生日，龙王大人已为您筹备好了生日晚宴，您今晚可以不必修行。一开始他很高兴，因为自从父亲知道他记忆和法力都丢得一干二净之后，就很少来看他了……但因为这所谓的“生日”，他又可以见到父亲了。然而，当他满怀期待地走进餐厅时，迎接他的只有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和经过了精美包装的属于一辆昂贵轿车的车钥匙。

父亲并没有出现。他只是托人来话：敖丙，生辰喜乐。快些成长起来，担起你的重任吧。

再后来，当他可以替父亲分忧，出入东海市上流社会的时候，他就更不喜欢什么“生日”了。说是“生日晚宴”，其实不过是找个由头，拉上一群半熟不熟的生意伙伴，活络一下关系，玩些阿谀奉承、推杯换盏的游戏罢了。久而久之，“生日”对他来说，就再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过，虽然他不喜欢，甚至有点下意识的排斥，但他明白，每个人经历不同，总是有人喜欢的，总是有人重视的……而因为对方的重视便给予其最大的关注和最好的陪伴，这个人，也一定把过生日的寿星看得十分重要吧。

……能让这小子放下他，做出另一个选择的理由……也就只有他的家人了吧。

他其实正喜欢这小子的重情重义……

……他只是有点寂寞罢了。

敖丙化作的小龙在一家屋顶上趴了下来，静静地望着那所房子的窗户里透出来的一点暖光，直到深夜灯熄。